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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计(6)


“啥?你们抓了谁?不怕拉清单啊?”铜锣的眼睛顿时瞪了起来。

        “就是怕刁司令才往这里送啊,刁司令知道我今晚要与你们相会,弄清楚了状况你们劫走吧。”王贵说着看铜锣在那儿点头,就又加了一句,“是劫法场的劫,不是接送的接!明白吗?要不,我们刁司令也不好交代。”

        “没那么复杂,劫什么劫?等会人来了,是我的人你们要给我个交代,不是我的人,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就是别害人。”说着话李久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哎哟!敢情大当家早到了,小弟我这里失礼了,对不住我自罚三杯!”

        对于这江湖上的摆谱,李久都不用装,他原本压根就是。见王贵小心的给自己赔礼,他摆摆手,“兄弟客气了,现在我们先说说你的事情。”

        “诶,诶,您说,您说。”实话说,这王贵还真怕李久这浑身的煞气。

        “我觉得吧,咱们在石板村那边干的不错,换了个刘德,这小子太贪了,一次大集他就拿了500块大洋,还叫弟兄们喝点汤不?回头跟你们刁司令说一下,换防!理由很简单,刘德不可靠,不懂得细水长流,把他调到柳林镇,那是个富得流油的大镇,我估摸着刘德早就想去了。”李久说完端起酒杯与王贵碰了一下,一仰脖喝了个底儿干,“把自己从县城摘出去是对你好,你忘记伴君如伴虎的俗语了?这县城的鬼子虽说不是什么君,可理是一个理。你们在外面,自己活泛,刁司令也有仰仗,要是你们都给捂在县城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你觉得小鬼子会对你们刁司令有忌惮吗?这个话你直接带给刁得贵,一个字都别贪污!”

        “诶,诶,大当家的话有道理,首先我这里就服了!字字珠玑啊!”

        “哈哈哈……”李久好爽的大笑起来,“没想到王兄弟也是上过学的。”

        “哪里哪里,就是早年给人家看家护院的时候,在主子家的私塾里听了几年书,没真上过学。嘻嘻嘻嘻……”王贵笑得那个叫有意思。

        几个人正在说话间,外面就吵了起来,“姐,你看们,非说我是啥八路,你见过我这样的八路吗?我说是到这里来找你,可他们不信,你可得给我作证。”

        “刁小四!这段时间你很嘚瑟啊!是不是皮痒痒了?要姐给你挠挠?”

        前面的声音明显就是钱屸的,她在回来的路上被皇协军的巡逻队给拦住了,无论钱屸怎么说,都给带回了皇协军驻璋德县司令部。刁得贵一看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恐怕是大有来头,最叫他感到窝囊的是,自己怎么就信了马二狗那龟孙的话。尤其是钱屸说跟*的白姐是亲戚的时候,刁得贵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

        刁得贵是本地世家出身,早年也跟着潮流去过日本学习,他们家在璋德是有田产有买卖,并且辐射出去,在大名府、开封府乃至天津卫都有,也正是因为这些阅历让刁得贵可是知道江湖艰险,很明显,他这一次被马二狗当枪使了。

        “让外面的人把那女的给我带进来,那是俺媳妇!”李久黑着脸说道。

        “啊?”王贵的脸色立即就白了,“你瞧这话说的,李兄,这肯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我这就去把嫂子叫……不,请进来。”

        就见王贵跟斗把式的跑了出去,不一会钱屸就一脸怪异的被王贵给“请”了进来,只见王贵满脸的谄笑,一个劲的点头哈腰。

        “媳妇,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你了?回头我收拾他!”李久大刺刺的把一条腿蹬在坐的椅子上,完全一副江湖老大的架势。

        “你?”钱屸猛的一眼看到了李久,心中顿时一松,接着就是愤怒爆棚,“你个卑鄙的混蛋竟然背着我跑到这里来?你这也太,太,太过分了!”

        说实话,钱屸此时的掩护身份需要她演这么一出,而实际上她的心里也是恨极了李久尽然跑来逛窑子,这,这哪里还是八路军干部的行径?而且,而且他刚在自己的心里有了那么点好感,这家伙就……

        她这脾气发的可谓是三分假七分真,说着说着竟然泪流满面,把个李久惊得浑身冒汗,“我没找窑姐,就是跟兄弟几个喝酒,你看我都没有叫陪酒的。”

        “你还说!这个地方是你这个男人该来的吗?你有家有口的,到这个地方来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你不顾忌自己名声,难道就不怕带坏了兄弟?不怕让朋友家里出点事情?没有叫窑姐就可以随便来了?哪有这个道理?”

        钱屸不依不饶,她是大家闺秀,也撒不起泼来,可是话还是要说的。可她忘记了站在身后的白牡丹了。

        “我说弟妹,你这话说的我可是不爱听,我这里可是买卖,你管自己家里的老爷们回家去管,你这么说,让姐今后的买卖如何做?”

        “诶对啊!你咋来了?这地方是你来的吗?”李久此时心里那个乐啊!憋屈这么就,一个老鸨子就给自己出气了,太特么爽了!

        “姐!你的买卖是你的买卖,可我家男人和他的兄弟是绝对不可以来这里的,人我先带走,回头我在文泉茶楼给你赔罪,这男人不管不行,不管是委屈我自己,我不想我男人最后落个不好的下场。”钱屸说完上前揪着李久的耳朵就走。

        李久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娘们竟然给自己来了个狠的,当年李开山整自己的时候就是揪耳朵,他最怕揪耳朵,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可真不是装出来的。

        李久被钱屸给带走了,铜锣一脸懵逼的样子赶紧的跟着也跑了。他们走后,王贵看着白牡丹吃惊的样子,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刁小四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琢磨着是司令让他把这女人送到*换俩钱花呢,没想到一到*,那漂亮女人就管白牡丹叫“姐”,跟着还冒出一个江湖老大,王连长在他耳边说“那女人是这个李家寨寨主的老婆”,这个时候他就开始懵圈了,“这特么的到底是哪儿跟哪儿?”

        刁小四,刁家家生奴才,打小就是刁得贵的书童,刁得贵投了皇协军之后,他跟着刁得贵也逐步升为“副官”,说穿了还是个拎包打杂的角色。刁得贵原本对他说,那个女子要是认识*的老鸨子,那就把那女人放了,什么都不要管。可这刁小四却是有贪心,他还指望能够捞一笔呢。

        王贵是场面人,知道刁小四心里琢磨的是啥事,大哥那边的事情了嘞,可这刁小四也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作为从下人起家的王贵,深知这些狗腿子办事未必能够很上台面,可是要是坏事,他可是不知道啥是台面啥是台下。还有,这白牡丹也是要交代的,没来由的跟大哥的媳妇扯上了啥关系?

        王贵拿出了10块大洋塞到了刁小四的手里,“兄弟还有点事,得回去安排一下弟兄们的事情,这个你拿着在*喝两口,白姐那里我会另外招呼。”

        有了王贵的打点,刁小四那颗疑神疑鬼的心思就扔到白洋淀里去了,一个小厮出身的人,眼界也就只有白洋淀那么宽。

        钱屸也不为己甚,从“喝花酒”的包间出来就松开了手,看到白牡丹后立即就换了一副笑脸,“姐,让你看笑话了,我这男人忒不上道,回头我让他给你送点花销来,好歹咱们也是姐们了。”

        “我这里没啥,咱们姐们这就算是认下了,大兄弟要是有啥不方便的毛病,我这里倒是有个方子,回头你过来我给你,要不你就来我这里也就是个来。”

        “这是个啥意思?”李久揉着生疼的耳朵,心里还在骂自己的女人,“这娘们下手可真是重,哥的形象今儿算是都没了。”

        “大兄弟,有些话不敢跟媳妇说就到姐这儿来,跟姐说,姐包你能好!”

        “他没病!大姐你这是……唉!丢死人了!”钱屸词不达意的跺跺脚。

        要说这钱屸不知道老鸨子是个什么职业,那是不可能的,旧中国几乎没有哪个地方没这个行当的。她要是知道白牡丹是个老鸨子,那会就不会向她求助了。可是,老鸨子里就没有好人吗?钱屸又有些迷糊了。

        中午那会人家白牡丹说的话可是冠冕堂皇,那道理也是她无法去解释的,就算是觉得不对,可她找不出理由来。说来也巧,在观音庙里她还就碰上了一位*的窑姐。那女人从外表上看还真看不出来,一身朴素的蓝褂子,干净而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搞不清楚还一位是个有点家底的人家。两人攀谈起来,在钱屸这边是;了解群众,摸底县城里人的想法,以便于今后做群众的工作。在那女人那边也是实在无处去诉说自己胸中的苦闷,找个陌生人说说话而已。当钱屸问起*的白牡丹时,那女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说“那是个好人,是个能体贴女人的好人,咱们县城的*与其他地方的可是不一样。”

        钱屸就纳闷了,一个老鸨子好能好到哪里去?可这观音庙里的女尼却在旁边说了一句,“那是个有大慈悲心的人,将来必得正果。”

        从观音庙回来的路上,钱屸叫了一辆洋车,车夫也说白牡丹是个人物,璋德县里的老百姓没有不知道的,那女的不欺负人,也不怕欺负。

        其实钱屸压根就不用这么费力去打探白牡丹的事情,就凭她随便一句求救的话,人家白牡丹就挺身而出,还不说明问题吗?问题是钱屸本身就是个死心眼子,她处理与李久的关系就是稀里糊涂,用有色眼镜去看社会的底层,在她的观念里,只有那些穷苦的农民,给资本家打工的工人才是根红苗正的革命者,殊不知人逼急了,为了生存,啥事情不得干?人首先得能生存才能谈信仰,命都活不下去了,还叫人家谈啥觉悟?你让那个穿蓝衫的女人去从良,找不找得到合适的不说,能帮她供养在保定上中学的儿子吗?

        这里最懵圈的是铜锣,一个是自己的老大,连长,一个是团里的政工科长,都是领导,可在外面这戏演得也太真切了吧?平时没见他们排练啊?

        从*出来,已经很晚了,李久心疼自己女人走道,还是老规矩,找了布带直接就把钱屸背在了后背上。钱屸一开始还想反对,可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容不得她做出反对,据说,这是北方人的习俗,要不也不会有“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殊不知,这才是典型的江湖上的习俗,只要被背在背上的女人,只能是三种人,老娘、姐妹和媳妇。道上的人看到这样的大汉,一般都要躲避三舍,这样的人至亲至孝,谁惹谁犯众怒,谁惹谁倒霉。

        王贵看着李久背走了钱屸,用手悄悄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那意思显然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要是惹到了眼前这个煞星,那日子可是过到头了。

        “你认识那汉子?”白牡丹嘴里磕着瓜子冷不丁的在王贵身后问道。

        “哎呦!大姐!人吓人能吓死人的。”王贵看清楚了是白牡丹才说道,“你最好别问他,同你一样,都是我们惹不起的主。”

        “哦,难怪,这位李兄弟大概练的是童子功,放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不动,居然跑到我这*来装大尾巴狼,你们可是真逗。”白牡丹似有所悟。

        “知道山东李家寨吗?”王贵掏出一根香烟点上了,“十年前被张宗昌招安了,我那兄弟姓李,你知道这些就足够了。”王贵说完一弹烟灰转身走了。

        “李家寨?”白牡丹猛然抬头看了看王贵,又朝李久走的方向看了看,“棋盘巷那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啥时候过去盘盘道。”

        原来,白牡丹早就把钱屸和李久的住处摸了一清二楚,论在县里的耳目,还没有能够超过她白牡丹的了。

        钱屸趴在李久的后背上,感受着强壮的温暖,眼眶不禁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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