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早上二孩就跟小蕊分居了，住进哥哥大孩那边的屋子。

        杨进宝离开以后，他把被褥也搬进了北屋，再也不回那边去。

        过来的头一天晚上，二孩跟哥哥睡在一起，照顾他的起食饮居。

        大孩发现二孩过来，竟然特别生气，一个劲地冲他瞪眼：“呃……呃……呃……”

        他那意思，赶紧滚回那边去，别让小蕊独守空房，要不然我就揍你。

        可二孩却说：“哥，你冲我瞪眼也没用，她是嫂子，嫂子！以后只能属于你，我不能再玷污她，从前犯错了，现在不能错上加错。”

        大孩起不来，就努力抬起手臂推他，想把弟弟推出去，可二孩就是不动。

        大孩气得眼睛一闭，泪珠再次滚落，觉得是自己害了弟弟，也害了小蕊。

        事已至此还能咋办？我咋不死？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或者干脆一直不醒也好，这样弟弟就永远可以跟小蕊在一块了。

        五年的时间，他早就成为了局外的人，多余的人，一个活死人。

        这样半死不活，瘫痪在床，更加为他俩增加了负担。

        二孩就是不回，说：“哥，我明白你的意思，要不咱这样，等你好了，我再把嫂子还给你。”

        “呃……呃……。”大孩努力摇头，表示不行。

        “哥，你不同意，我也要这么做，就这样吧，反正我明儿就跟小蕊离婚去。”

        “呃……。”大孩冲他怒目而视，那意思，你敢跟小蕊离婚，我就剥了你的皮。

        二孩不听，帮哥哥掖好被褥，然后躺在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二孩起床洗漱完毕，换一件干净的衣服，走进了小蕊的房间。

        小蕊已经醒了，坐在炕头上发呆。

        二孩说：“咱走吧。”

        “去哪儿？”小蕊问。

        “民政局，办离婚手续。”二孩道。

        小蕊打个冷战：“你就那么心急？不能缓缓？”

        二孩说：“不能，咱俩一天不离婚，我一天觉得对不起我哥，必须离婚，我已经安排了车。”

        小蕊点点头：“那我肚子里的娃儿咋办？”

        “我说了，你跟我哥养，哥会对他好的。”

        “既然这样，我也没啥好说的，你可千万别后悔。”

        “放心，不后悔……你洗脸，换衣服吧。”

        小蕊没办法，知道拴不住二孩了，男人执意要退出，留得下他的人，也留不下他的心。

        女人只好站起来洗漱，同样换了新衣服。

        二孩从饲养场叫了一辆车，他跟小蕊去县民政局没让杨进宝知道，也没让村子里任何人知道。

        是一辆面包车，开车的是饲养场一个员工。

        两个人上去车，忽然变得好陌生，没有了当初的亲热，没有了甜言蜜语，甚至一句话也没了。

        汽车开得很慢很慢，窗户外面的山花很浪漫，已经夏天了，山林里葱绿一片，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儿。

        几只蝴蝶在翩翩飞舞，鸟雀们也在树枝上啾啾鸣叫，阳光非常的刺眼，山道两边映出一个个大树斑驳的倒影。

        当初，二孩跟哥哥大孩千里寻嫂，就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

        只不过那时候路还没修，哪儿都崎岖不平，弯弯曲曲。

        大山里也没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

        那时候，山里人出山靠步行，或者赶马车，牛车，车轱辘陷进泥土里，拔都拔不出来。

        二孩就是跟着哥哥千里讨饭，才找到杨家村，见到了久违的嫂子。

        当他瞅到小蕊的第一眼，姐姐跟母亲的温柔一下子充盈了脑海，他有了家的感觉。

        还好哥哥的诚心打动了嫂子，他俩才重归于好，结为真正的夫妻。

        可谁曾想哥哥会被哑炮炸伤？一睡就是五六年？

        这五六年他跟小蕊咋过的？多少个日日夜夜看到嫂子以泪洗面，多少个夜晚，他一觉醒来，看到嫂子在为哥哥导尿，擦身子。

        嫂子心里是有哥哥的，我又对她做了啥？为啥当初那么执着，非要跟她做夫妻？

        二孩后悔了，迷茫了，无助了……。

        离了吧，离了也好，成全哥嫂，委屈自己，都是为了这个家。

        二孩跟小蕊离开杨家村一个小时以后杨进宝才知道，因为春桃告诉他，二孩从厂里开走一辆车。

        杨进宝问：“二孩借车干啥？不会带小蕊回门子了吧？难道他俩要去凤凰山？”

        春桃说：“屁！估计他俩办离婚证去了。”

        “啊？为啥啊？”杨进宝大吃一惊。

        “因为大孩醒了呗……二孩担心哥哥心里难过。”

        杨进宝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怒道：“糊涂！以为结婚是儿戏？前天刚成亲，今儿个就离婚，这又不是过家家，让你闹着玩嘞……？”

        春桃说：“你冲我瞪个毛眼，有本事去拦住他俩啊？”

        杨进宝恍然大悟，这才想到要把他俩追回来，于是他抬手一招：“小王，开车！快，把他俩追回来。”

        杨进宝说着飞身窜出办公室，直接上了自己的汽车。

        司机小王一踩油门，汽车呼啸一声飞出工厂，同样奔向了县城的民政局。

        可他还是晚一步，赶到哪儿的时候，小蕊已经跟二孩办完手续，走了出来。

        “二孩！小蕊！你俩真的离婚了？”杨进宝嚎叫道。

        “嗯……。”二孩点点头。

        “王八蛋！为啥不跟我说一声？”杨进宝嚎叫道。

        “进宝哥，我不能辜负我哥，他不容易……。”二孩抽泣一声。

        “不容易个屁！你跟小蕊就容易？你俩经历了多少磨难才在一起，就这么分开了？”

        “哥，我没办法啊……。”

        杨进宝冲小蕊一瞪眼：“你嘞？也那么傻，同意跟他离？”

        小蕊说：“是二孩执意要离的，我劝不住她，进宝，现在我的脑子里很乱，根本不知道咋办？”

        杨进宝一跺脚：“冤家啊！你俩脑残，办法多得很，大孩醒过来，还可以再成家啊，娘娘山有的是女人，再娶个媳妇不就完了？你俩离个毛婚啊？这不是唯一的出路……。”

        “可我哥就喜欢我嫂子，他不能没有她……。”二孩道。

        “那你哥嘞？一个人在家？”

        “嗯……。”

        “糟糕！你哥可能已经出危险了，还不赶紧回去？”杨进宝预感到大事不妙。

        如果大孩知道二孩要跟小蕊离婚，不知道会难过成啥样子？

        情急之下，难保他不会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儿来。

        果然，杨进宝刚刚上车，他怀里的手机就响了：“舔蜜蜜，我笑着舔蜜蜜，你的笑容这样兽袭，在梦里贱过你……。”

        杨进宝的手机是新换的，从前的大哥大不用了，更新换代，已经成为了手机。

        bb机只流行了两年，就被扫进历史的垃圾箱里，再也不中了。

        手机的功能比大哥大更加强大，而且可以设计音乐铃声，杨进宝就把邓丽君的歌儿改成了铃声。

        听到铃声响，他赶紧按下了接通键：“喂……。”

        那头却传来麦花嫂焦急的呼救声：“进宝，快来啊，救命啊……大孩，大孩自杀了，他喝了农药……。”

        “啊？”杨进宝一听，吓得面如土色，知道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大孩真的自杀了，就在二孩跟小蕊开车离开家，去民政局的路上。

        知道弟弟要跟小蕊离婚，他懊恼不已，也痛苦不已。

        他认为弟弟跟小蕊的幸福就是自己破坏的，只有自己死了，他俩才能重归于好。

        于是，男人拿定主意，准备自杀，他想到了很多自杀的办法。

        卧轨……不行，根本起不来，手脚不能动，爬不到铁道上。

        跳崖……也不行，门都出不去，山崖根本上不去，跳崖个屁？

        上吊……还是算了吧，绳子都挂不到歪脖子树上，脑袋也没法伸进绳子套，所以这个计划只有落空。

        抹脖子……还是不行，家里刀不快，镰刀也够不着。

        男人的脑袋歪几下，一下瞅到了桌子底下的农药，那些农药是小蕊春天为小麦喷的，没用完，担心被雨水淋失效，放在桌子底下的。

        目前大孩只能喝农药了，身体不能动，他就竭力翻滚，挣扎好几下才扑通从炕上摔在地上。

        然后，他一点点向着农药的瓶子攀爬，渐渐靠近。

        终于，脑袋够着了药瓶子，然后他歪着头，用牙齿一点点拧开瓶子盖。

        用牙齿叼着瓶嘴，脖子一扬，就这样，半瓶子农药就进了肚子……。

        立刻，大孩感到呼吸困难，眼冒金星，嗓子眼跟肚子里痛不欲生。

        他闭上眼睛等死，只等着死神的召唤。

        也算他命不该绝，正在这时候，麦花嫂进来了。

        麦花进来是跟小蕊借鞋样子的，在外面呼唤两声，发现没人答应，她就推门进了屋子。

        仔细一瞅，竟然发现大孩直挺挺躺在地上，脸色发青，浑身抽搐，奄奄一息。

        提鼻子一闻，满屋子都是农药味，女人还看到药瓶子滚在地上，那东西是1605，专治蚜虫用的。

        等到麦花嫂明白一切，女人激灵灵打个冷战，赶紧冲出门呼救：“不好了！大孩自杀了！救人啊……春桃！快来瞅瞅啊，小蕊，二孩，你俩在哪儿啊……？”

        女人扯嗓子一吼，立刻引起杨家村躁动一片，别管是村头说闲话的女人，还是厂子里的员工，呼呼啦啦跑来一片。

        杨进宝不在，娘娘山就是春桃当家，因为她的村长啊？

        女人吓坏了，赶紧呼喊：“愣着干啥？救人啊！！”

        一声断喝，过来七八个健壮青年，抬上大孩就走，冲进了杨招财的门诊部。

        走进卫生所，杨招财也吓一跳，赶紧问：“这是咋了？”

        “招财叔，大孩自杀了，快救救他啊。”春桃着急忙活道。

        “放在床上，快呀！李医生，救人！！”接下来，杨招财跟李医生一起忙活。

        他们首先帮大孩洗了胃，足足忙活大半天，男人才苏醒过来。

        杨进宝带着二孩跟小蕊回村以后，马不停蹄扑进了医疗所，二孩抱上哥哥就哭：“哥，你这是咋了？咋了嘛？为啥要自杀？为啥要自杀啊？”

        可大孩一声不吭，紧闭双眼，跟死过去一样。

        杨进宝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冤家？你哥就是不想破坏你跟小蕊的婚姻，他觉得自己造孽了，才想自杀一了百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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