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灵老魔没有再追问。

    苏奕想了想，道：“这里已成是非之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前往命运长河？”

    金灵老魔一怔，眼神古怪，“你难道不清楚，诡灵之属一旦靠近命运长河，就会彻底消散？”

    苏奕道：“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指尖浮现一抹浑浊的水流，“这是轮回规则中的黄泉道意，可洗涤罪愆，剔除邪祟，也能化解你身上的诡异气息。你若愿意，我现在就能帮你。”

    金灵老魔浑身一震，明显很震惊。

    可最终，他叹道：“罢了，好意心领，我走了，这金灵秘界的属下该怎么办？”

    苏奕深深看了他一眼，“人死不能复生，诡灵之属也如此。但我给你的，是一个起死人肉白骨的机会，足可以让你活出新生，让你继续完成生前所立下的宏愿。”

    他指尖收拢，将那一缕黄泉道意凝练为一颗核桃大小的珠子。

    “孰轻孰重，孰大孰小，你自己掂量，若跟我走，就炼化这一颗珠子。”

    说着，苏奕分别将那一颗珠子和一幅墨宝放在地上，长身而起，朝楼阁外走去。

    “待会我就会离开，离开前，你若没有跟上，就算了。”

    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一袭白衣，面庞俊美的金灵老魔坐在那，神色一阵明灭不定。

    半晌，他忽地起身，来到楼阁一侧的墙壁前，轻轻一推，墙壁忽地从中间分开，露出一座黑色莲台。

    莲台上，一具雪白骨骸像老僧一般跏趺而坐，一侧还立着一把锈迹斑驳的长剑。

    这是他生前的遗骸和佩剑，当年被诡灵撕碎神魂和心境后，他的遗骸和道剑并未消亡，而是被他收藏起来，一直摆放于此。

    金灵老魔凝视着那一具雪白骨骸，眼神一阵恍惚。

    生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那曾指点自己修行的前辈，又是谁？

    为何生前的自己，会立下不斩尽诡灵，剑锋誓不归鞘的宏愿？

    以前，在那些修道者前来参加婚宴时，金灵老魔也曾打探过这些事情。

    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而这，已成为他内心最大的秘密。

    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了他面前。

    不止能活出第二世，还能前往命运长河，去找寻内心一直得不到的答案！

    该怎么选？

    金灵老魔忽地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苏奕原先坐着的位置。

    那里，摆放着一幅墨宝以及一颗珠子。

    ……

    福泽山脚下。

    “苏道友，我已经帮你把那些战利品收集起来，喏，给你。”

    秦素卿将一枚古朴无华的黑色戒指递给苏奕。

    这黑色戒指是储物法宝，但和一般的不同，蕴含着永恒的气息。

    苏奕接过黑色戒指，略一打量，就从戒指中取出一批宝物，递给了秦素卿，“一起行动，自当一起平分战利品，这些是秦姑娘和栾前辈的。”

    秦素卿顿感意外。

    栾云忠明显暗松一口气，这意味着，苏玄钧是真把他们当做同道了！

    旋即，栾云忠一声苦笑，“道友手腕通天，栾某可当不起前辈之称。”

    苏奕笑了笑，不由分说把那些战利品交给秦素卿，道：“待会我们就走。”

    天穹裂痕无数，整座金灵秘界即将崩溃，根本没有修复的可能。

    秦素卿微微低头，歉然作揖道：“道友，之前我们还曾怀疑，你会否杀人灭口，如今看来，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侧的栾云忠也点了点头。

    这一对来自天玄道庭的主仆，在面对苏奕时，明显都变得拘谨和敬畏许多。

    苏奕见此，心中一阵无奈，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刚才我被那一幅墨宝附体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素卿一呆：“附体？”

    栾云忠则一拍大腿，道：“我就说一个逍遥境强者，怎可能那般厉害！”

    他笑起来，似乎终于明白，“若我所料不错，之前金灵老魔动用墨宝杀人时，你之所以没有立刻逃避，是不是被那一幅墨宝震慑了心境和神魂？”

    苏奕连连点头。

    栾云忠笑着抚摸胡须，“这就对了，必然是在那时，你被那一幅墨宝的力量占据了心神！这才合情合理！”

    秦素卿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旋即担忧道：“那苏道友现在如何？可曾被那一幅墨宝伤到？”

    苏奕摇了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看着秦素卿眼神中流露出的关切，他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歉意。

    自己隐瞒真相，好像有些不地道啊。

    可没办法，自己身上出现的反常越多，反倒会让对方越忌惮和怀疑。

    只能用一个妥帖的方式隐瞒一下。

    栾云忠似想起什么，脸色微变，“苏道友，那金灵老魔是否还活着？”

    没有了那一幅墨宝，以他们的道行，注定不可能是金灵老魔的对手！

    苏奕道：“还活着，但他已不会再行凶害人，至于缘由……嗯，应该和那一幅墨宝有关。”

    苏奕也只能把一切都推到那一幅由自己第二世书写的墨宝上。

    “如此最好。”

    栾云忠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秦素卿也点了点头。

    苏奕自然不会拒绝。

    当即，一行人朝金灵秘界外行去。

    直至走出金灵秘界，也不曾发生什么波折和意外。

    秦素卿和栾云忠无不长松一口气，大有劫后余生之感。

    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来了。

    苏奕扭头望去，似在等待什么。

    “苏道友在看什么？”

    秦素卿问。

    “没什么，走吧。”

    苏奕笑道，“我此生未曾去过命运长河，接下来的路上，就劳烦两位为我引路了。”

    “这有何难，老朽不止要为你引路，还要请你去大秦国做客，与你把臂言欢，大醉酩酊！”

    栾云忠大笑。

    一起共患难过之后，让这位秉性实则极为火爆的老剑修，已经认可了这个浑身尽是朝气的青袍年轻人。

    秦素卿也抿嘴而笑。

    可就在准备离去时，忽地一阵轰鸣声，从那金灵秘界深处传出。

    三人齐齐扭头。

    旋即就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金灵秘界内，斑驳破碎的天穹上，忽地有亿万金色佛光垂落。

    似朦胧如幻的金色剑雨，坠落地面后，就化作一朵朵摇曳生姿的莲花。

    分布在金灵秘界中的诡灵，身影都被那一朵朵莲花裹挟着，悄然消失不见。

    那穿着血色嫁衣，曾一口吃掉一只老鼠的诡灵少女，在被金色莲花笼罩时，顿时不再哭泣了，小脸上反倒露出喜悦、静谧的笑容。

    那空洞的眼眶内，似有一对灵秀明净的眼眸蕴生而出。

    一瞬，少女和金色莲花皆消失不见。

    倾塌大半的福泽山上，那座二层楼阁内，尽是祥和神圣的金色梵光。

    一袭白衣，在金色佛光中飘曳，一手持墨宝，一手持灵珠。

    在他迈步走上那一座位于墙壁内的莲台上时，忽地转身，释然一笑：

    “善恶有分，此生只求行善之事，善也！”

    他双手虚托，灵珠悄然消散，化作一片黄泉水融入体内。

    那一幅墨宝则化作一缕光，掠入莲台一侧立着的一柄锈迹斑驳的道剑内。

    而后，金灵老妖整个人化作漫天光雨，涌入那一具跏趺而坐的白骨上。

    一瞬，天地齐震，有缥缈的梵音禅唱响彻。

    莲台上，雪白的遗骸忽地蕴生出一具金身。

    一侧，剑鸣如潮。

    锈剑立地，枯骨成佛！

    外界。

    “这是？”

    秦素卿惊讶。

    栾云忠也不禁动容。

    那金灵秘界内，梵光如雨，莲花遍地，一派世外净土的景象，让人恍惚间都怀疑来到了佛门宝刹。

    “那是功德之力，玄之又玄，却无处不在，遍布于命运规则中。”

    苏奕轻声自语。

    只是，连苏奕都没想到，蒲铉生前和死后，竟积累了如此惊人的功德力量！

    整个金灵秘界的诡灵，都被他以功德力量超度，彻底解脱！

    苏奕想起，金灵老魔曾说，他生前乃是剑修，参的则是禅。

    “我曾翻阅一部古籍，上边曾写着，行善之辈不见得会有好报，但天地会为之记功德，命运必与之回报！此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秦素卿眼神恍惚，“以前，我还当是子虚乌有的传闻，不曾想，这竟是真的。”

    “善恶有因果，自然和命运之道分不开干系。”

    苏奕正说着，忽地看到，那金灵秘界中匆匆走来一道身影。

    那人白衣胜雪，容貌俊美，背负一口带鞘长剑，行走时衣袂飘舞，大袖摇曳，潇洒倜傥。

    “苏道友，秦姑娘、栾道友，斗胆问一句，我蒲铉能否跟你们一起去那命运长河上走一遭？”

    远远地，白衣青年笑着拱手作揖。

    他容貌实在太出彩，潇洒若清风流云，秦素卿不禁怔住，这是那金灵老魔！？

    栾云忠似猜出什么，心中震颤。

    那金灵老魔明明是一个诡灵，怎么竟还活出了新生？

    那一身生机浓郁如流泻的溪水，绝对做不得假！

    “秦姑娘，你答应么？”

    苏奕问。

    秦素卿下意识道：“苏道友觉得呢？”

    苏奕笑道：“我觉得行。”

    远处，如今自称蒲铉的白衣青年，已笑着大步而来。

    在他身后，早已裂痕无数的金灵秘界无声无息地轰然倾塌。

    与此同时——

    极远处的灰暗雾霭中，正有两道身影在暗中看着这一切。

    眼神冰冷，内蕴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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