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开着投影仪,在播放《是这样的，审判长》的直播。

        白薇半躺在沙发上，看着直播里打了码的罪犯供认不讳,交代他的每一桩杀人案。

        他说：他的妈妈过世了。

        他说：警官,我杀了这么多人会被判死立执吧？

        他语气很平静说：我不需要法律援助，只希望可以快点执行死刑。

        密密麻麻的弹幕里刷过一片——【成全他死立执！】

        刷过——【这样的人好可怕！那些被害者太无辜了！老师都五十多岁了，马上就可以光荣退休了,他死之前一定没想到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会害自己！】

        刷过——【白薇才是最无辜的。】

        她直勾勾盯着那些弹幕，光闪动在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眨动了一下。

        “太太您怎么还在看呀？”保姆红姨睡眼惺忪的从保姆间出来，关心的拿了毯子给她盖上：“好晚了,您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宝宝也需要休息的。”

        直播里,刑警宋明明和于书离开审讯室，他们走向叶律师和晓律师,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和叶律师握手感谢她的协助。

        连那位法医严静也出现在镜头前,亲自来见叶律师,夸赞了她。

        弹幕里全在夸赞叶律师,她抓到了杀人犯，提供了突破性的线索,她多么厉害。

        厉害的让白薇有些遗憾,却又想：就算是叶律师也没有办法让那些人去死吧。

        就又不遗憾了。

        “案子破了，红姨。”白薇静静说：“杀人凶手找到了。”

        红姨以为她在为王先生被害难过，忙轻声安慰她：“您别难过，先生那么爱您，在天之灵也希望您和宝宝好的,警察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

        “我不难过了。”白薇看向了红姨，静静的和她说：“抓到凶手就好了。”

        红姨愣了愣，她望着白薇漂亮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太的很好相处的人，对先生也好的出奇，先生生病她会守着整夜整夜不睡觉。

        当然先生也很爱太太，能为了太太和父亲断绝关系，太太怀孕的时候先生高兴极了……他们是红姨见过最恩爱的夫妻，所以她以为太太一定会很难过的。

        “去睡吧，太晚了。”白薇抬手关了投影，将自己淹没在黑暗里。

        --------

        这一晚上，叶同尘都没有睡踏实，翻来覆去在想孙可的案子。

        之后的三四天，热搜前三全是她和案子相关的，第一个是#叶尘立功#，第二个是#叶尘抓获连环杀人案凶手#，第三个是#叶尘嗅觉#。

        节目的直播更是突破了四千万的在线人数。

        连霞婶都喜气洋洋的和她偷偷说：网上都在夸她抓住了杀人凶手。

        案子进入到了法院审查起诉阶段，只要审查案情、证据没有问题，就会开庭审理这个案子了。

        死者的

        家属在直播的时候全来了警局，一是感谢叶同尘和警察，二是一起来警局要求尽快开庭审理判孙可死刑。

        他们跪的跪，哭的哭，每个死者的家庭都迎来了灭顶之灾。

        叶同尘理解他们的心情，她站在那里，听着那位死者董清风老师的儿L子在痛哭的控诉着孙可。

        他说孙可曾经是他爸教过最差的学生，学习不好，因为糖尿病总是缺课，他爸就把孙可带回家里耐心的给他补课，尽心尽力的教他，唯一打过他那次，是因为孙可替班里一个作风不良的女学生打架。

        他爸过去拉住孙可，呵斥他为什么自甘堕落跟这种女生混在一起。

        孙可先推了他爸，并且在那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骂他爸不配当老师。

        他爸气急了才打了他一下。

        “就一下，打了他一耳光，我爸后悔了十几年。”董清风老师的儿L子哭着说：“没想到孙可居然记仇到现在，杀了我爸！”

        其他家属也在落泪。

        司机的家属是老实巴交的妻子，坐在那里落泪不说话。

        机长的家属是他的父母，很大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有甘敏敏和白薇没有来，但白薇的保姆阿姨打来电话说：她又见红了，只能去医院输液保胎。

        董清风的儿L子带着他们一起鞠躬，恳求尽快将凶手判处死刑。

        叶同尘悄悄离开了办公室，站在警局的大院子里吹冷风。

        她走出了警局，上了她们律所的车子，车子里没有人，也没镜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纸里包裹着一根头发。

        这是孙可的头发。

        她想要用禁术，回到孙可杀人时的过去验证一下，真相是不是真相，凶手是不是凶手。

        晓山青说得对，没有人是永远正确，永远公正的，除非亲眼所见。

        她将那根头发缠在手指间，

  闭上眼，刚要诵咒——

        车门突然被拉了开。

        冷风和佛手柑的气味飘进来，她猛地扭头看见了站在车外的晓清静。

        “你忘了锁车门。”晓清静提醒她，在她的目光中坐了进来，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手指间的一缕黑发，彷佛叹息一般说：“禁术会带来恶果，这一次没有沈确，恶果会报到你身上的……很痛。”

        “当时你果然在赵家祖宅。”叶同尘确定了，当初开天门，用禁术回到赵宝珠过去的时候，晓清静就在现场。

        晓清静没有否认，只看着那根黑发，问她：“我有些好奇，叶小姐并不认识杀人凶手孙可，那为何要用禁术去再次查验他是不是真凶呢？我的意思是，他自己已经认罪伏法，他的真相对于叶小姐来说重要吗？”

        他望向了叶同尘：“所有人都在称赞你，大家对这个真凶很满意，没有人质疑，连孙可自己都很满意。”

        是啊，连孙可自己都很满意，他想要立刻执行死刑。

        叶同尘垂目看着指尖的发丝，那她为何还要一再验证？

        因为她师父教授她的道：大道慈心，不伤一无辜之人。

        车子外有人匆匆忙忙跑进了警局里，是宋明明。

        很快，宋明明又和晓山青一起出来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人。

        “他们好像在找你。”晓清静说。

        叶同尘的手机响了起来，正是晓山青打过来的。

        她推开车门，叫了一声：“晓山青。”

        他立刻就挂了手机，和宋明明一起跑了过来。

        “宋警官……”刚开口又看到了车上的晓清静，惊讶：“爸？你怎么……”又跟叶尘在一起？

        “宋警官怎么了？”叶同尘问他，又看向宋明明。

        宋明明摇着手里的资料袋说：“我说我看着孙可有点眼熟呢，是九年前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一个十五岁没成年的男生来警局报警说有人嫖||娼。”

        “因为是我刚当警察第一个案子，我印象很深刻。”宋明明说：“当时是半夜报的警，我和同事出警去了那个宾馆，在宾馆里没抓到什么嫖||客，只有一个女人被鞭||子打的遍体鳞伤。”

        宋明明把当时派出所监控里截取到了画面给叶同尘看，画面里一个很瘦的小男生满头是汗的跑进警局，看起来确实很像孙可。

        但时隔这么多年，只凭监控录像很难证实就是孙可。

        当时这男孩自称自己叫：董康。

        而董康这个名字，很巧合就是那位被害老师董清风的儿L子。

        叶同尘下了车，跟着宋明明、晓山青进了警局了解详细情况。

        晓清静望着她的背影，在车里轻轻叹气，他一直不喜欢善水天师教授她的道，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的道……

        什么大道慈心，永不伤一无辜之人。

        她师父就是坚守着他的道，在最后被他搭救的那些感染瘟疫的病患分食了，也不愿意动手杀死一人。

        可他没有想过叶同尘，没有想过这会让叶同尘踏进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

        善水天师宁愿救天下舍身，可他不希望叶同尘也如此。

        他希望叶同尘快乐，她想成仙便修道成仙，她想享乐便留在人间快乐。

        哪怕，她再也不记得他也没有关系。

        ------

        进了警局，宋明明将手里的案卷给叶同尘和晓山青看，当时记录里那个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人叫姚小月，她声称是被自己男朋友打的，没人嫖||娼，但问她男朋友是谁，她也不愿意透露。

        他查过，这个姚小月无父无母，无婚配，应该是做陪|酒的，经常出入各种宾馆和ktv，被抓过几次，但因为没证据就警告教育之后放了。

        姚小月和这个孙可也没有任何关系。

        而当时报案的男生，报完案就跑了，所以没有留下具体的信息资料，姚小月也说不认识他。

        叶同尘看着照片上的姚小月，将几张照片和当时的录像全看了，姚小月应该是有孩子的。

        她子女宫里，有一个女儿L才对。

        她几乎下意识想到了，白薇。

        “姚小月还活着吗？”她问宋明明。

        宋明明摇头说：“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跳河自杀。”

        叶同尘眉头皱了起来，要是能够亲眼见见这个姚小月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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