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靴上榻，先用汤匙喝汤，再吃别的饭菜。

        这是高句丽人用餐开始的最基本礼仪，卓远做到了。

        郭业安心不少，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末叶鞨，只见这厮目不转睛地盯着卓远，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看来真让郭业猜对了，这厮

        郭业又将木目光转至卓远身上，一看之下，发现这小子真心让人刮目相看啊。

        像，太像了，演得实在是太像了！

        无论是盛饭的小碗还是盛菜盛汤的小碗，卓远都没有将碗端起，也不将小碗移动，左手一直老老实实地藏在桌子下面，没有出现在桌子上。这是高句丽人用饭的规矩。

        而他的右手要先拿起勺子，从汤碗中舀上一口汤喝完，再用勺子吃一口米饭，然后再用勺子喝一口汤，再吃一口饭后。这才开始吃其他的小菜。“两匙汤两勺饭在前，方能再食其他菜”这是真正高句丽人吃饭的顺序。

        卓远做得顺序井然，中规中矩，无论是咀饭咽菜还是舀汤灌口届是轻嚼慢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丝毫不见慌中凌乱。

        这完全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高句丽人的用餐礼仪啊。

        如果不是郭业事先知道这小子的身份，看着他细致考究到家的用餐仪态，肯定会误以为卓远这小子真的就是出身高句丽的名门世族。

        堂中，三人皆是各报心思的看着卓远在默默地用着餐。

        末叶鞨自然格外细致地观察着，居心叵测，妄图从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来。

        郭业则是对卓远从最初的担心到此时的放心，当真是暗赞不已，刮目相看。

        至于砒霜，尽管心里非常不爽卓远这厮的这番作态，但从大局利益来看，她还是暗赞卓远这混账的博学多才的，看来将来这厮必能填补傻虎之缺，入东厂五虎之列了。

        想罢，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当日那五条手下的性命，等着回到大唐之后再给这厮清算。如今，姑且先饶着他！

        “美味！”

        卓远吃得差不多之后，继续用生硬的强调赞叹一声，然后将一直藏在圆桌下的手缓缓拿了上来，第一次触碰起了圆桌上的银制小碗。

        他先是将汤碗里的剩汤倒在了盛饭的小碗中，洗涮了一下饭碗，然后又将圆桌上的十几个小碗重新归置了一番，按着原有的位置摆放好，最后将银筷和汤匙重新归位，放到起初的位置。

        郭业知道这里面也有说头，也是高句丽人用餐的最后一道礼仪。

        此时他再看末叶鞨，这厮从头至尾目不斜视地盯着卓远，脸上的质疑之色也渐渐散去。须臾，取而代之的已是一副信大于疑的频频点头模样。

        “很好，非常好！”

        卓远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地冲末叶鞨深深鞠了一躬，道：“末…末叶将军，如果今天的泡菜是用我们大高句丽一年份泡制的泡菜，我想会…会更加完美。今…今天吃得泡菜，应…应该是仓促制成的，不够味儿，不够……”

        磕磕巴巴用汉话说着，但末叶鞨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这句话成了压垮他内心多疑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为眼前的崔使节并未说错，今天的泡菜是临时腌制的，粗制滥造完全就是为了敷衍应付，而且也是末叶鞨耍得一个小小心眼。他就是想用这个细微的举动，来最后试探对方的身份。如果对方真是地地道道的高句丽人，那肯定能尝出泡菜的不地道。

        现在，对方说出了这句话，无疑彻底击碎了他内心里对郭业一行人身份的最后一丝质疑。

        从头到尾卓远毫无破绽，末叶鞨到了这一刻，才彻彻底底地信任了对方的身份。

        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汉人有句话叫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在我看来说得便是贵国的饮食啊。在下今天算是领教了，小小一道用食，贵国之人竟能吃出这么多的细致门道和规矩来。崔使节今天让在下大开眼界啊，受教了，真是受教了！”

        此话一出，末叶鞨俨然真正承认和相信了对方一行人的身份。

        郭业和砒霜暗松一口气，而卓远亦是虚惊一场，暗暗庆幸，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妈的，真他娘的累！

        随即，他面带微笑拱起手来，用高句丽话叽里咕噜地冲末叶鞨又说一通。

        末叶鞨脸色一怔，自然是听不懂他说得嘛玩意，只得看向郭业意在询问。

        郭业顺口一编，道：“我家崔使节说，希望有机会能够邀请末叶鞨大将军前往高句丽，他将会亲自带您品尝一番大高句丽真正的美食。”

        “啊？”末叶鞨一乐，点头笑道，“好说，好说，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前往高句丽，叨扰崔使节一番。哈哈哈……”

        笑罢，末叶鞨自然没了忘了正事儿，对卓远说道：“崔使节请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将通关文书送到你们的驻地。”

        “多谢！”

        卓远道完一声谢之后，看了郭业一眼，示意对方大事搞定，就差竖起剪刀手大喊一声“耶”了！

        末叶鞨试探完，确定了郭业他们的身份之后，并未打算长留他们，委婉地下起了逐客令：“现在时候不早了，本将军就不耽误使节大人的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早起赶路，不如现在早些回去休息？”

        卓远点头称好，冲郭业和砒霜象征性地挥挥手，示意离去。

        随后，三人在将军府下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府邸。

        在返回驻地的路上，郭业趁着左右无闲人，低声问向卓远：“你小子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啊，我本以为你就是精通高句丽话，没想到你小子对高句丽的风俗习惯和饮食规矩居然也是门儿清。啧啧，害我虚惊一场，老实招来，你这些东西都是打哪儿学得？”

        话音一落，三人相继驻足停步，就连砒霜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卓远一眼。郭业的纳闷也正是她的疑惑之处。

        卓远嘿嘿笑了两声，神色有些尴尬地摇摇头，道：“这，这个……”

        郭业突然补道：“你可别跟我扯犊子撒谎，东厂是培训过你们高句丽话，这我知道。但暗夜还没细致到将高句丽的饮食规矩都教过你们，因为他也不懂这些。”

        卓远见郭业催得紧，看来想要隐瞒已是不可能，又是尴尬地挠了挠脸腮，问道：“大人，你真要我说？我怕大人知道之后，会看轻了属下哩！”

        郭业道：“甭废话，赶紧说，到底是打哪儿学得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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