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眠
兆寒摔了出去。
从林意七喉咙间无意识发出的、慌乱的尖叫声也戛然而至,她几乎是整个人僵在原地,刚刚蓄了满腔的力气和惊慌情绪也卡在了胸口。
她贴在墙角,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站在她身前的男人。
直到他的手指冰凉,有些刺骨,凉丝丝地碰了碰她的额头。
耳畔传来极为熟悉的嗤声。
她的神思像从迷惘惊慌的困境中被人力挽狂澜地拽了回来,那双蒙了水雾的杏眸动了动,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
“帮、帮我。”
她的声音有些发哑,来不及整理凌乱的头发,赶忙躲到了扶槐的身后去。
扶槐很高,宽肩背膀几乎挡住了林意七的一半视线,她需要踮起脚尖,才能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前面的男人。
林意七靠他靠得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蛮重的烟味。
她的指尖点在扶槐冰凉的外套上,将差点被吓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小心。” 她在扶槐身后小声说。
“嗯。”
扶槐没有回头,声音淡淡,“退后点。”
“噢………那你自己小心。”林意七乖巧地抱着袋子退后两步,躲到了建筑旁的水管后。
“你是谁?”
兆寒站在两步之外,身上的针织毛衣蹭得灰扑扑的,脸色铁青,“我跟她之间的事情要你管?”
扶槐仍双手插在口袋里,声音懒懒的。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大概是男人眼里的轻蔑刺痛了兆寒,他吐了一口唾沫,抬脚就冲了过来。
“我艹——”
拳头就要落下,林意七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但却没有听到太多纠缠的声音。
耳旁一阵风刷过,然后传来肢体摩擦声和男人的闷哼声。
林意七睁开眼。
兆寒面朝下,整个人被压在了粗粝的石子上。
另一道挺拔的黑影半跪在他的背上,膝盖冷冷地抵在他的背后。
背着光,他的背影显得冷冽,一双冷白的、骨节明晰的手豁然抓住兆寒后脑勺的头发,往后利落一带,地上的人被迫仰起头来。
巷口路灯昏昏暗暗洒进来。
他低下头,过长的头发便松散地垂了下来挡住了脸,微黄灯光摇晃着穿过发梢,落在高挺的鼻骨上。
他的声音很冷,“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兆寒被打得鼻子下有一点血迹,斯文的金丝眼镜也被掉到了地上,眼底有些惊惧和不甘。
“你……到底是谁?”
扶槐弯曲下身子,颀长的脊背线条弓起。
像一只在暗巷里杀人的恶狼。
不费吹灰之力,高大身躯就能将擅闯入内的敌人百分百压制。
混戾的声音在秋夜中回荡:
“我是你爹。”
他像丢开了破旧的拖把一样丢开了他的头发,站起身拍了拍双手的肮脏,然后向林意七走了过来。
“走吧。”
他风轻云淡地说。
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淡。
好像刚刚在地上压着人打的不是他。
林意七被他打人时熟练流畅的动作惊呆,在原地杵了半天,才回过神,怔怔地点了点头,“好………”
扶槐示意林意七先走。
于是林意七走在前头,男人便插着口袋,慢悠悠地跟在她后头。
从巷子走出去要七八米,林意七抱着袋子,一颗心脏还跳得起伏,时不时担心地往后觑一眼,害怕兆寒追上来。
她知道兆寒就是那种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但是心底蔫坏的战五渣选手。
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房东碾压着,按着头打。
输得也太惨了吧。
林意七悄悄瞟了一眼身后男人。
他悠闲地抄着兜,闲庭信步地跟在她身后。
依旧像往常一样,微微弓着背,下颚微抬,但双睫却是低敛着的。
整个人又拽,又有种半死不活的气息。
林意七默不作声地收回目光。
如果要这么理解,这种气质倒是和电视剧里一些高校混混的形象有些适配度。
而且看房东刚刚打人的动作……好熟练啊。
就好像经常做这种事情似的,熟练地踹人、熟练地将人按在地上、熟练地扯着对方头皮威胁人………
不会他以前真是校霸吧?
想到这,林意七抬高了眉毛,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悄然抬了抬,一副很惊喜的样子。
如果他真是校霸,那她岂不就成了……校霸罩着的人了?
校霸让她住在家里,还替她扛箱子……
还有一丝喜欢她的可能性。
嘶,这么一算,自己好像站到了食物链顶端诶!
心中狂喜奔涌而出,林意七暗暗笑弯了嘴角。
然后脖子一勒,被身后男人扯住帽子踉跄了两步。
扶槐拎住她的帽子,阻止了她穿过马路的脚步,将人往左侧拉了拉。
“这边。”
他迈开了步子,走到了林意七前面。
“哦……” 林意七赶紧甩开思绪赶了上去。
他的车就停在饭店门口,不过是拐角的另一个方向。
林意七看了看车子与小巷口的距离,有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巷子里的啊?”
“给你发微信了。”他拉开副驾驶车门,侧过身子,“你没回,就在饭店门口等了会,刚好听到声音。”
“这样啊………”
林意七看了他一眼,弯腰钻进了车里。
车里有一股烟味,挺浓的,林意七将车窗按下一条缝。
扶槐拉开车门进来,发动汽车,车内照明灯亮起,林意七这才注意到他额角有一点血迹。
“你的额头…”她吃惊道。
“嗯?”扶槐顺她视线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指尖在那一点血迹旁擦过。
林意七忙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喏,你额角那里,好像擦破了一点点。”
说着,她从包包里摸出餐巾纸递了上去。
林意七说话时是看着真人的,没有注意到手机拿低了。
扶槐低了头也看不到屏幕里的自己,他看了林意七一眼。
林意七回以真挚的、关切的目光。
“………”
扶槐隔着衣服握住她的手腕,将手机往上抬了抬,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敷衍地擦了擦。
“一点点,没事。”
一点点,没事。
林意七“扑哧”一下笑了。
扶槐动作顿了下,“笑什么?”
林意七抱着袋子陷在座位里,长卷黑发略显凌乱地贴在脸上,车里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脸颊红扑扑的。
她笑得很开心说,“一点点没事,那coco有事吗?”
“………”
“你喝了多少酒?”
“两杯。”
林意七愣了下,像意识到什么,缓缓收起脸上傻呵呵的笑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开口道,
“哎,对不起啊,我这人喝了酒话会比较多,可能会让你有点烦。”
扶槐还没应声,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烦的话可以叫我闭嘴,不要把我丢下车,谢谢啊。”
“………”
没有理她,扶槐把车开了出去。
林意七知道自己大概是喝酒上头了,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又开口。
“你今天晚上打他的动作好帅啊,我都忍不住看呆了你知道吗?”
“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经常打人啊?感觉你打他的动作好熟练啊?”
扶槐没有理她。
“是不是啊?你以前在学校是不是都是你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你的份吧?”
没有听到回应,她就孜孜不倦地继续追问:
“你长这么高,打架还这么厉害的话,你收到的保护费一定比别人多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是感冒还没好吗?”
“………”
汽车平稳行驶,扶槐的双臂松散搭在方向盘上,骨节明显的手指无意识敲动,黑色口罩隐在夜色里并不分明。
林意七喋喋不休半晌。
终于听到他沉沉开口,
“我是经常打人。”
“诶……”林意七歪了歪头。
然后汽车在红灯路口停下,男人慢腾腾转过头。
漆黑的瞳底透露着威胁的意味。
“最喜欢打一些话多的小孩。”
“………”
60s红灯等待时间,车里很安静。
林意七缩了缩袖子,把手指缩回袖子里,又戴上外套上的帽子,将帽檐束带拉紧,绑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
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有眉稍的几缕碎发。
好像这样将四肢都缩进衣服里他就打不到自己了一样,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扭过头继续畅聊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知道刚刚你打的那个人是谁吗?”
“………”
汽车驶上高架,驾驶座上男人关上了车窗,呼呼风声沉闷拍打着车窗。
他吸了一口气,将后脑勺枕在背靠上,指尖不耐地敲了敲方向盘。
二十分钟的路程格外漫长。
林意七侧着身子,窗外路灯一晃晃闪过落在她的眼中,白天画的勾挑眼线被眼中湿气化开,晕在了眼角,将瞳底的透亮衬得更加明晰。
扶槐没有理会她,她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那个是我的前男友来着,他这人真的有点毛病!”
“你知道吗,今天我们聚会的时候,他一直在跟我套近乎!明明两年前都已经分手了,他这个样子真是让我非常非常恶心诶。”
林意七皱起眉头,十分认真地吐槽道。
“他这个人真是好自私,我跟你讲,两年前他要去日本留学,他居然跟我说要我陪他一起去日本,说不想和我分开,切,他不想的话可以不去留学啊!凭什么要我陪他去!”
扶槐缄默着,目光始终淡淡地落在道路前方。
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
此时却忽然开了口。
“两年前你几岁?”
皱皱的帽檐束带下,那双乌黑的眸子微微眯起,“我今年二十二,两年前我当然是二十岁呀。”
才二十岁。
驾驶座上,男人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心。
他没有应话,林意七嘟囔了一声,然后眼珠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往驾驶座方向又侧了侧身子。
皱皱的帽子下,听到她带着一丝狡黠的声音传出来:
“不过,我今天可没让他得意,今天我们吃饭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们使诈要问我初恋是谁,你知道我回答了谁吗?”
扶槐半抬着眼皮慵懒望着道路,不知在不在听。
林意七吃吃地笑了下。
自顾自回答:
“我说,我第一个心动对象是fuhu。”
吱——
汽车在颂清城的地下车库门口一个急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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