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将信将疑，说道：“这我懂，术算科上说这叫‘投资’。”

　　“但是给下辈子投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翟屯道：“那你可得抓紧了，先到先得，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老汉憨憨点头，问道：“我说年轻人，你这有没有点这辈子的业务？比如给你点钱，这辈子就让享福的。”

　　“我这么大年纪也享受不了多久，就吃亏点，你看怎么样？”

　　翟屯强扯出一个微笑，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您可真现实。”

　　“哪里哪里，都是学堂教的好，说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所以你这有我想要的吗？”

　　翟屯摇头，要是真有这好事，他都自己上了，哪里还有其他人的份。

　　“不过我这有类似的，你可以多投一些香火钱洗去就今生的罪孽。它虽然不如赎罪券那么强力，但能保证你下一世不会受这一世的牵连。”

　　“我这一辈子什么事都没犯过，哪来的罪孽算到下一世。”

　　翟屯道：“你吃过肉吗？”

　　“不常吃，只有过年和偶尔过节吃。”

　　“那就对了，吃肉就是杀生，你犯了杀戒。”

　　“我去娘的！”

　　老汉挥了挥锄头，呵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山里的虎狼都只吃肉，它们也犯了杀戒？”

　　“所以它们只是畜生。”

　　老汉的口才怎么可能抵得过翟屯，当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滚滚滚，吃人饭不干人事！”

　　“刁民，不可开化！”

　　老汉拿了泼粪的勺，扬起作势要撒，吓得翟屯和他的五名弟子仓皇逃窜。

　　老汉放下粪勺：“还想骗粪吃，田里的庄稼都还不够吃呢。”

　　干一会农活，约正午，老汉的二儿子拎着茶壶过来。

　　老汉和二儿子说起遇见翟屯的事。

　　“爹，咱们可能要白白捡一笔钱了。”

　　“那六只畜生，啊不，是六两银子，爹不该放跑的。”

　　老汉没了解过新国策，因此不知道最近新出的条文。

　　“怎么说？”

　　“驿站学堂不限秦国人，就是其他地方来的人也需要上。咱们去官府把他们举报了，一人一两，就是六两！”

　　“有这好事你怎么不早说。”老汉埋怨，一脸懊恼。

　　“咱们这疙瘩地也没想过会有外人来。”

　　“爹，咱们快去找他们，找到之后立刻去官府举报。”

　　……

　　翟屯和五名信徒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官府，起初还以为是秦国定下了什么规矩。

　　结果县官只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打算在秦国待多久？”

　　翟屯算算传教的速度，以及后续的巩固，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

谷暘</span>　　他回答了，县点就把他们抓了，并且宣读他们的罪名。

　　“凡在秦国待三月及以上者，都必须参加九年义务教育，另对举报者奖……六银。银两凭本府的凭证于驿站学堂兑换。”

　　“翟屯……你们六人明日就去组驿站学堂报道，不得有误。”

　　出了官府，翟屯等人并没有被限制行动。如果他们不满，可以立刻离秦，秦国不会阻拦。这正合王陆的心意。

　　如果继续留秦，却不参加驿站学堂，他们几人将会被发起通缉。

　　“翟大师，我们真要去那什么学堂？”

　　翟屯道：“也不一定是坏事。就当我们去收集情报，再说传教又不挑地方。学堂人聚得多，正好方便我们。”

　　“还是翟大师有远见。”

　　……

　　次日，翟屯和五名信徒被编入一个新班。

　　新班一共三十人，年龄全在二十以上。王陆当初是一股脑塞一块，不求精细，后有喻卓制定了大致的分类——将完全不识字的和识字的分开教授。不知字的先认识字再辅以竹简，已经认识的直接学习王大人亲编的书简及术算等等。

　　张崇看着翟屯一行人，没有过多在意。

　　按照《王大人教育指导手册》，在驿站学堂内人人平等，与他学堂外的身份没有一点关系。

　　翻开书简，张崇道：“第一课《学会思辨，质疑权威》。”

　　“大家先看一遍，然后说说王大人为什么要把他放在卷首。”

　　这一篇的文字不多，也不是摘抄节选，全是王陆亲手编写的。

　　【首先，作为一个人，我们不能人云亦云，要懂得质疑权威！比如说秦王让做某件事，先想想它对不对。我们不做不对的事，即便是秦王下令的。】

　　【秦王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如果哪一天秦王在外公然说了错误的话，我们要第一时间出面质疑秦王。】

　　【秦国的国策也并非一直正确，如果觉得不对，就去向官府报告。如果官府不管，我们就团结起来，推翻错误！】

　　字里行间，全是王陆的私货，就希望学完这些内容的人能够造反。就算不能造反，也至少要叛逆一些，不要让秦国太安生。

　　“先生，我觉得王大人是想让我们明是非。”

　　“先生，我觉得王大人是想让我们遇见错误都说出来。”

　　“先生，我觉得王大人是告诉我们不要盲目跟随位高权重的人，正确与否和这些无关。”

　　张崇不停点头，但不会进行评价。

　　王大人的教育宗旨始终是引导为主。

　　翟屯一言不发，看着书简上的内容，佩服秦国的这位“王大人”。

　　——他是什么都敢写，竟然直接拿秦王做反面例子。

　　——这秦王也挺大度，竟然不砍了他。

　　——王陆这人，不仅在秦国，在九州都颇有威望，要是能拉他入教。必能为早日实现科莫多大人大一统的计划。

　　翟屯往旁边的信徒看去，本想和他们交代一下情况，收集王陆此人的信息。

　　但当他转头看去时，发现这五名信徒却一个一个若有所思。

　　——翟大师说，神是绝对的，是不会犯错的。

　　就算感觉到错，也是自己错了，或是理解不了“神”的旨意。

　　可面前的这卷书上却说，所有的东西都会犯错，我们要质疑。

　　“你们五个都在干什么？”翟屯是教徒，不是信徒，他坏，却有自己的思想。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所以即便看了王陆编好的书简，也不会产生任何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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