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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鞋匠


  直到下午,夏尔才带着他的疑虑和震惊,告别了基督山伯爵刚买的府邸,从城郊的欧特伊返回到了自己在巴黎城内的居所。

  特雷维尔家族曾经十分富有,但是在大革命当中,它的财富都被政府依照处罚逃亡贵族的法案全部充公了,兄弟两人跑到德意志的时候已经是身无分文,最后只能靠自己出卖劳动力,找了个鞋匠做学徒才勉强维持生活。

  等到拿破仑发动政变建立自己的独治政体,大革命的血腥才告一段落,而科西嘉小地主出身的他,对曾经的贵族体系仍旧有着足够的迷恋,所以他经过了几年的准备,肃清了异己之后,终于把共和国变成了帝国,把自己变成为了皇帝。

  接着,他几次发布敕令,允许流亡的贵族归来,并且许诺可以发还被没收的财产。

  在权衡许久之后,夏尔的爷爷最终还是跑回到了,恭敬地为法兰西的新君主效劳,而皇帝陛下宽宏大量,将一部分残留下来的财产重新赐回给了他,并且还给了他一些额外的恩赏。

  对皇帝感激不尽的他,加入到了帝国的军队当中,并且出生入死,在几次战役当中都立下了功勋,最后成为了帝国的元帅。

  通过那些年的努力,他也积累了足够的财富,最后在圣日耳曼区买下了一座大宅,特雷维尔家族也再次摇身一变,成为了帝国显赫的门庭之一。

  夏尔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到了这座大宅当中。

  宅地内的装修,当然是炫耀性的帝国式风格,张扬而极尽奢华,宽阔的大厅被墙壁上的镀金灯盏和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照得透亮,墙壁上挂满了名画,绣着各种图案的松软地毯铺满了整个厅堂,而墙角边则是镀金的座钟和珐琅彩瓷器,流光溢彩。

  在明亮的光线下,少年人的金发更加闪闪发亮,和早上一样风度翩翩,只不过和早上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胸前多了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他的爷爷特雷维尔元帅,此时正站在大厅旁边的小花圃里面,正聚精会神地打理着自己精心培育的花卉,这是他在远离战场之后给自己找到的乐趣。

  夏尔带着凝重的表情,走到了老人的背后。

  也许是听到了孙子的脚步声,老人慢慢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孙子。

  这个老人在岁月的摧残下,已经白发苍苍,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不过他的腰杆依旧笔直,眼睛炯炯有神,显露出了无穷的野心和进取心。

  即使已经是风烛残年,但是他依旧充满了斗志,在内心当中,他还是那个迎着枪林弹雨的勇敢的骑兵。

  看着斯文俊秀的孙子,老人锐利的视线慢慢地变得柔和了起来,最后定格在了孙子胸前那颗闪闪发亮的钻石上面。

  “小伙子,让我猜猜……你是打到了什么猎物了吗?”在片刻的惊诧之后,老人恢复了镇定,然后走到了夏尔的面前,伸手摸了一下那颗钻石,“啧啧啧,这东西真是好货,大概得四五万吧,这么好的玩意儿我统兵那么多年也就弄到几次而已……你是怎么弄到的?”

  “别人送的,而且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夏尔冷静地回答,仍旧若有所思。“就是我今天去见的那个人。”

  “看来,这位基督山伯爵,还真是有钱啊。”老人耸了耸肩,“那么他要你做什么?总不至于随随便便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吧。”

  “他真的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夏尔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和伯爵所交谈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爷爷。

  特雷维尔侯爵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他才开口。

  “这么说来,伯爵是刻意想要接近德-维尔福先生?就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目的,他准备花这么多钱笼络你?”

  “是的,虽然看上去不太可能,但是事情确实如此所以我觉得很疑惑,爷爷。”夏尔点了点头,“德-维尔福先生有这样的价值吗?”

  “每个人的价值,在不同的人眼里都会有不同的价值。”特雷维尔侯爵平淡地回答,“而喜爱或者仇恨,都会放大某个人的价值。”

  “喜爱或者仇恨……”夏尔喃喃自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为什么是我呢?愿意为了一大笔钱而介绍他去认识维尔福的人肯定到处都是,他却唯独让我来帮这个忙……爷爷您觉得这有什么理由呢?”

  “我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老人冷笑了起来,“况且,这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

  “那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夏尔追问。

  “夏尔,你已经不小了,我训练你、我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让你能够自己做出决定,并且坚定不移地往前走。如果什么都要我来替你决定的话,那说明你只是个执行者而已,成不了大事。”老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斥责自己的孙子,“这次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去夺管多问的,我只会给你足够的支持,无论你怎么选,都可以得到我的帮助,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爷爷。”被鞭策了一通的夏尔,眉头舒展了开来。“那我现在的想法是,先按着这位伯爵的意思做吧,毕竟这位伯爵足够慷慨,既然收了他的礼物就得帮他办事,再说了,皇帝陛下已经给我命令过了,帮助他好好熟悉巴黎,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至于德-维尔福先生那边,我想至少现在不会有事吧?”

  “就算真有事你也不必在意。”老人耸了耸肩膀,“德-维尔福算是我们亲戚,但是这种拐弯抹角的亲戚我们数都数不清,不见得他就更加有价值。所以夏尔,不管德-维尔福一家出了什么事,你都没必要为他们做什么,冷眼旁观就行了。”

  “是的……我只需要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好奇地看着爷爷,“爷爷,其实我一直想问了,您……您为什么对德-维尔福先生这么印象不佳?”

  夏尔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毕竟旁人不知道,他太清楚爷爷了,他知道老人肯定不是一个纠结于政治狂热的人,检察长纵使当年有些政治污点,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连皇帝陛下都原谅了,他又怎么会纠结?

  所以,爷爷对维尔福一家如此冷漠疏离,肯定是另外有理由。

  老人没有回答,然后抬头看了看已经变得暗淡即将入夜的天空。

  “他身上背着太多黑暗了,夏尔,或者说,我们国家背负着太多黑暗了。”

  “嗯?”夏尔没有弄明白。

  “共和国毁灭了波旁,拿破仑毁灭了共和国,而拿破仑自己又差点被波旁毁灭……这一轮轮的反复倾轧流了太多血了,我看到过太多死亡,甚至我自己也差点成为牺牲品。”老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沉重地叹了口气,“在这些年头里面,有两种人代替了死神的工作,一种是军人,一种是法官,他们都将死亡洒遍了大地,我们军人倒还好,大家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拼杀,谁赢谁输明明白白,但是法官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带了手套的刽子手,用笔就能轻轻巧巧地杀人……只需要上面一个暗示,甚至不需要暗示,他们就可以把无辜的人送上断头台或者绞架,而德-维尔福,就是一个过分积极的人,他送过不少人去死,不管是为了路易十八还是为了拿破仑二世。”

  “所以……您认为他招惹了很多仇敌?”夏尔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啊,他们是死神的代表,把祭品送进地狱,但是终究还有人会活在人间,会寻求一个可怕的了结。”老人突然放低了声音,“你别看维尔福老是摆出一副大公无私正直不阿的样子,其实这些人私底下什么肮脏事都做,法官和外人串通一气谋夺别人家产的事情,可不是只有外省才有,维尔福未必就没做过。虽然我没有真凭实据,但是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一个人到底是本性纯良还是伪君子,我能够判断得出来。”

  接着,他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所以,不要和维尔福一家扯上太多关系,免得被黑暗的魔鬼迁怒,我们必须趋利避害。”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夏尔长出了一口气。

  爷爷说得很明白了,在几十年来动荡的政治环境里面,常年执行法律的维尔福,肯定弄死过不少政治犯,而这些政治犯肯定还有亲朋故旧或者同党活着,这些同党搞不好就有人不肯善罢甘休,非要让维尔福也尝尝苦头。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波及其中,老侯爵甘愿和维尔福划清界限,几乎不怎么来往。

  不得不说,老人的考虑十分周到,而且深刻。

  这个不明来历、不明身份的基督山伯爵,恰恰证明了老人的先见之明要说伯爵费了这么大力气不想对维尔福做点什么,夏尔才不会相信呢。

  “好了,晚餐时间就要到了,你先去餐厅吧,我再浇浇水就过去。”老人挥了挥手,示意夏尔离开。

  夏尔对老人行了个礼,然后沉默着向餐厅走了过去。

  正当他来到了走廊边的时候,一位老仆人凑到了夏尔的身边。

  “少爷,您定制的鞋子已经做好送过来了,在会客室。”

  “……”夏尔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然后马上变得铁青。

  “我知道了。”

  最后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改变了路径,向会客室走了过去。

  打开门后,他发现果然正有一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对方身材修长,穿着简朴的灰色亚麻布裙子,头上还戴着头巾,低垂着头看不出模样来,简直就像是个女佣人。

  然而,夏尔的表情却十分严肃,犹如是碰到了什么危险人物一样。

  “你为什么直接就跑过来了?”他低声质问。

  “因为想要来看看少爷您啊,顺便给您送鞋呢……”

  女佣人的声音清脆婉转,接着,她拿下了头巾,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散落了下来,一瞬间她姣好的面孔就落入到了夏尔的眼中。

  白皙的面孔上五官分明,鼻梁高而且挺直,嘴唇薄而且红润,虽然脸上挂着让人愉悦的笑容,但是她的碧蓝色的眼睛里却暗藏着几丝严峻和傲慢,纵使身上穿着极为简朴,但是那种骨子里的气派却展露无遗。

  “别乱开玩笑。”少年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对对方的不严肃态度有些不满。“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趁着这个时候过来,你放心吧,我仔细看过的,没人监视你们。”对方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夏尔,然后从旁边的篮子里面拿出了一只盒子,“来吧,试试这双鞋,我亲自做的,应该很贴脚的……”

  “夏洛特……”夏尔叹息着,无奈地看着对方。

  “怎么,不想试试吗?”金发的少女挑了挑眉头。

  “好吧……谢谢。”夏尔也只能无奈地拿过了鞋盒,从里面拿出了鞋子。

  不得不说,做工十分精良,只不过太过于阴柔气,淡黄的鞋面上有着花型的金质扣子,鞋身上有繁复的纹路。夏洛特说是她自己做的,看来这还是真的。

  没错,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就是他的堂姐夏洛特。

  当年特雷维尔两兄弟逃亡国外,一起当鞋匠的学徒谋生,后来还自己开了店。再后来弟弟回国发达了,公爵却一直留在了德意志继续做自己的生意,拒绝向拿破仑低头。

  虽然本人不愿意回来,但是对子孙们的教育,公爵却没办法放下,所以在他的孙子孙女们小的时候都被秘密送到国内接受教育,就寄住在特雷维尔元帅的家里帝国政府其实知道这件事,但是装作没看见,毕竟皇帝陛下希望宽待这些旧贵族家庭。

  所以在小时候他们也是一起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吧。

  只不过,在后来,他们却因为立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夏洛特长大了之后,不仅没有沉迷于贵族小姐的生活,反而宣称要回德意志帮爷爷继续生意,但是夏尔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夏洛特继承的不仅仅是鞋匠的手艺,还有保王党的立场。

  他不明白为什么夏洛特会做出这么荒唐的选择,但是他知道,两个人已经是处于敌对双方了。

  他是帝国元帅的孙子,注定要继承元帅的政治地位,为皇帝陛下效劳,得到皇帝的宠信、赏赐和权力事实上他已经是帝国未来的希望之星了,然而夏洛特却打算毁掉这一切,让留在外国的波旁旧王族重新君临法兰西。

  “你这次回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送鞋吧?”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闷闷地问,“你们又在搞什么阴谋活动了?”

  “就算在搞也不会告诉你呀……那多让你为难。”夏洛特笑着回答,“只不过,我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什么忙?”夏尔皱了皱眉头,警惕地问。

  “帮我们把一个朋友弄出来。”夏洛特不紧不慢地说,“别担心,他没有犯什么事情,只是因为惹上了债务纠纷结果被抓了而已,他也不是什么叛贼,只是我们暂时用得着他而已哎,被像我们这种人,去哪儿都不方便,想去保释个人都没办法呢。”

  “这是你们自找的麻烦,只要你们接受陛下的赦免,什么都好办了。”夏尔有些恼怒地看着对方,“我们特雷维尔家族,没有义务为波旁尽忠到底。”

  “他们是叛贼,是篡位者,我爷爷和我是不可能对篡位者和他的儿子摇尾乞怜的,他们也没资格赦免我们。”夏洛特缓缓地摇了摇头,修长的脖子也随之转动,“另外,我不配姓这个姓氏,我是鞋匠塞维尔的孙女儿,夏洛特-塞维尔,先生。”

  同样是逃亡者,幼支依靠为皇帝效劳,堂而皇之地,一路飞黄腾达,然而正派的嫡脉反而为了顾全家族名声,只肯使用化名登堂入室,说来真是有些讽刺,但是也是如今的现实。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认清现实呢?”夏尔更加恼怒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奈,“波旁完了,完蛋了!他们回不来的!跟着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只会给你带来危险,说到底,他们有什么好的?一群无能的废物,丢了自己的国家,这种人值得效忠吗?呸!一群虫子而已。”

  夏尔的一通呵斥,夏洛特只是面带笑容地静静听着,仿佛只是清风拂面一样。

  直等到夏尔说完之后,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该认清现实的人,是你吧,少爷。”

  接着,她一步步走到夏尔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个帝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标榜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空话,自由?它一点也不自由,到处都是警察和军队,唯恐人民拥有一点自由;光荣?它一点也不光荣,它进行了一次次的冒险,惹得法兰西和整个欧洲作战,人民流尽了血,最后却一无所获;革命?革命这个词都快成为你们的禁词了!帝国因为革命而生,却怕极了革命,因为帝国的统治者们知道,自己只是趴在人民头上敲骨吸髓的怪物而已!帝国的存在就是在侮辱这些词”

  随着她的演说,她的气势逐步高涨,笑容也慢慢消失了,“我到过法兰西太多的地方,比在巴黎养尊处优的你多得多,我比你更知道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农村,农民们财产微薄,在一次次天灾人祸当中破产,原本在革命当中分到的土地,很快又集中在一小群人手里;在城市,贫民饥寒交迫,每天辛苦劳作却只能勉强糊口;哪怕是你们的军队,底层士兵们也一样痛苦,他们服十几年的兵役,却只被上层当成工具看待,他们的薪饷被扣,武器装备被倒卖,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你们的帝国,说穿了只是一个独夫民贼,和一群混账军阀官僚聚在一起狂欢的暴政牢狱而已!你们听不到吗?痛苦不堪的人民,沸腾着的烈火,这些原本你们用来嘲笑我们的东西,正在准备吞噬你们,你能否认现实吗,特雷维尔少爷?”

  夏尔一下子有些哑口无言。

  因为夏洛特某些话确实是真的。

  “你看你,无话可说了吧?”夏洛特重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你们已经把自己的名声败坏殆尽了,到处都是怨声载道,老百姓无不怀念我波旁。”

  “老百姓无不怀念波旁?”夏尔瞪大了眼睛,犹如看一个疯子一样,“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夏洛特?”

  “啊,抱歉,宣传做多了总会一下说顺口嘛……”夏洛特抱歉地笑了笑,“也许波旁并不那么得人心,但是现在你们更不得人心,不是吗?革命曾经给了你们机会,但是你们注定也会被它吞灭,而那时候,鸢尾花的旗帜必定重新在这片土地上飘扬,上帝会重新祝福这里的。”

  “不可能的,就算我们完蛋了,也轮不到波旁,那个时代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夏尔毫不犹豫地回答,“况且,以我对皇帝陛下和其他一些帝国重臣的了解,他们是有能力维持局面的,任何时代人民都是贫穷困苦,怨声载道,不见得帝国就熬不下去。”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到底谁对谁错。”夏洛特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向他行了个礼,“不试试的话,我们怎么可能知道结果呢?”

  “为什么非要去试呢?!”夏尔几乎是咆哮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好好地留在这里,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不好吗?”

  “一个人,活在世上,除了荣华富贵之外,总应该去相信一点什么,去坚持一点什么,不是吗?”夏洛特抬起头来,看着对面这个面色严峻的少年,眼角里似乎带上了一点点的泪光,“也许我在进行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事业,但是我至少在相信、在坚持一些东西,这就是我想要过的生活了。”

  “我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的。”犹豫了片刻之后,少年人叹了口气,也放弃了劝说对方的徒劳企图。“但是你要保证,不把我和我爷爷牵涉到这些事情里面,任何一点都不行。”

  “好的,谢谢你,夏尔。”夏洛特的笑容里面带上了一丝欣慰。“他的姓名和地址那些个人资料都在鞋盒里面,你找个人保释他出来就行,都不用自己出手。另外我可以跟你保证,绝不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你们牵连到我们的行动里,我们是一个家族,不危害家人是我的原则。”

  夏尔倒是相信她的话,他知道夏洛特就是这样的人,她严格遵守自己的准则,固执而又坚定,见了鬼的固执。

  “那么,我就不多呆了,再见。”夏洛特十分高兴,拥抱了夏尔一下,旋即松开了手,向他告别,“我相信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见的。”

  柔软鼓起的两团肉贴在身上的感觉一闪而逝,夏尔只能无奈地看着对方离去。

  “再见。”

  带着莫名沉重的心情,夏尔回到了餐厅里,而这时候他的爷爷已经坐在那里了。

  “是她来了?”老人直接问。

  “是的。”夏尔轻轻点了点头,“她说给我送双鞋,然后请我帮个忙。”

  “还真是不公平的交易……这个小机灵鬼。”老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如果不是什么大忙那就帮吧,我们用得着他们。夏尔,我们得随时给自己留后路,帝国虽然现在统治稳固,但是世事无常,谁说得清以后呢!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还要波旁的人帮忙,所以保持和我哥哥那边的关系是很重要的。”

  老侯爵两面下注的考虑,夏尔当然弄得懂,这么多年来,老人一直都在和自己的哥哥秘密来往,哪怕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对立党派,为的就是让自己一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在皇帝陛下面前扮演忠臣、在元老们面前扮演同志的同时,却对自己身为保王党的兄弟私通款曲,老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一手带到大的孙子,也深深地赞同老人的这种做法。

  夏洛特认为理想和坚持高于一切,但是这祖孙两个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所谓的理想和坚持,都只是为了权位和财富而施展的手段而已。

  “夏洛特是个好孩子,了不起的孩子,你可以和她做朋友,夏尔。”沉默了许久之后,老人不经意地拿起了刀叉开始用餐,“但是,你有你的前途,你的光辉前程是我已经规划好了的,你能够看得到,而她终究……终究只是个流亡者而已,所以只是朋友就好了。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夏尔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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