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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婚礼


  早晨七点钟。

  毗连圣日耳曼区的圣多马-达干教堂,早已经人声鼎沸。

  一大群穿着簇新军服的士兵,在这座宏伟的教堂的四周不停逡巡,以严厉的怀疑目光,看着四周经过的每一个人。他们目光炯炯,纽扣闪闪发亮,显得精干而又齐整。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一辆辆装饰富丽的马车,从四周的街道逡巡而至。因为要赶过来的马车实在太多的缘故,到处的街道都被充塞住了,行进的速度变得非常迟缓,以至于只有通过士兵们的引导,马车才能够得以前行。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车一一在教堂的台阶以及旁边的街道上停了下来,然后车厢中走下了一位位盛装华服的绅士淑女。虽然他们神态倨傲,但是在士兵们有礼貌而又不容置疑的催促之下,他们纷纷递上了自己的请柬,然后才能得到放行。

  他们并非前来参加什么公众活动,而是来参加一个婚礼的。

  是的,今天就是大名鼎鼎的夏尔-德-特雷维尔结婚的日子。

  作为一位已经在政坛上十分活跃的政客,他已经拥有了十分大的权势和影响力,而在今天,总统作为证婚人,也将亲自出席这场婚礼,为自己最倚重的部下的婚礼增光添彩。

  就在昨天,路易-波拿巴于波旁宫,在一大群议员的欢呼之下,志得意满地发表了为自己的政变辩护的宣言,也向全国宣告了他一个人独裁的新时代已经降临。

  在支持总统的军队的高压之下,波拿巴党人所有的反对派要么销声匿迹,要么只能偃旗息鼓,任由总统和他的助手们接管了整个国家的统治权。

  而经过了一天的休息之后,这群达官贵人又养足了精神,同样出现在了夏尔的婚礼上。

  以总统为首的原班人马全数出席,让这个婚礼变成了一个盛大的国家典礼,也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宣告了路易-波拿巴对夏尔-德-特雷维尔的宠信和尊重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在司礼的安排下,这些出席者们以良好的秩序慢慢通过了教堂的门,走入到了已经装饰一新的教堂当中,并且按照一种心照不宣的次序也就是说,权势大小的次序坐到了教堂的座位上。

  而今天的男主角,也正呆在这些布道席位当中,和一群出席者攀谈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夏尔-德-特雷维尔,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外套,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完美笑容,低声向每一位出席者打招呼。

  “德-特雷维尔先生,祝贺您!”源源不断的祝贺,向他涌了过来,他也毫不打折扣的接受了下来。

  是的,此刻的他,春风得意,显然对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感到心满意足。

  但是,没有人能够从外表的从容,看出他心中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将和伴随了他二十年的夏洛特,共同步上婚姻殿堂,也将共同携手度过接下来的一生。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扪心自问之后,他早已经发现,尽管两个人曾经争吵不休,但是自己心中仍旧深藏着对夏洛特的满腔爱意尽管不是那种毫无保留的狂热爱意。他愿意和夏洛特呆在一起,他甚至还有些喜欢夏洛特的固执。

  尽管他知道,婚姻并不仅仅是一个仪式,更加是未来的沉重羁绊,但是他仍旧忍不住兴奋不已。

  我一定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奉送给她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一边和其他人口不对心地应付着,夏尔一边在心中暗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和喧哗,好像是欢呼一样。

  来了吗?

  夏尔心中一热,然后马上和出席者们笑着打了一个手势,并且在他们起哄式的欢呼声当中,快步走出了教堂。

  确实来了。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一辆镶刻着特雷维尔家族家徽的马车缓缓地向教堂驶了过来。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周边的马车和士兵们纷纷让开了道路,让它得以轻松通过已经有些拥塞的街道。

  这辆马车通体白色,周边的框架则用上了亮堂的黄铜,而拉扯的四匹白色的公马,耳朵上还别着蓝宝石的徽章。在日光的照射下,金黄色和淡蓝色的朦胧辉光交织在一起,闪烁出令人炫目的神采。

  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夏尔按捺住了心中的激动,快步向马车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马车车厢的门打开了。

  新娘的父亲小特雷维尔公爵从车厢走了出来。

  这位中年人,笑眯眯地朝周围看了看,然后颇为诙谐地挥了挥手,接着,一位伴娘也走了下来,然后将手伸到了车厢门外。

  然后,一只裹在白色丝绸手套里面的手,抓着了这位伴娘的手。

  接着,披着婚纱的夏洛特,踏上了踏板,然后一步步地走出了车厢。

  “哇!”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夏尔好像听到了几乎所有人深吸了口气之后的喊声。

  而他自己也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夏洛特。

  确实美极了……

  今天的夏洛特难得的没有佩戴任何珠宝,只穿着素白的婚纱,然而却平常同样美丽,甚至更加美丽。

  白色的婚纱在微风中微微飘动,金色的秀发在白色的薄纱下若隐若现,碧蓝的眼睛里面似乎荡漾着无尽的波纹。她的脸经过了悉心的打扮之后白皙透亮,又也许因为娇羞的缘故而微微透出一丝红晕来。

  这就是幸福的颜色吗?

  我以后,就能一直和她相伴吗?

  上帝啊,这一切简直难以置信!

  夏尔呆呆地看着夏洛特,一时间竟然没有说话。

  看着夏尔目瞪口呆的样子,夏洛特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没有了过去的尖利,反倒是充满了夏尔几乎从未见过的羞涩与温柔。

  这个笑容,让夏尔猛然惊醒了。

  他连忙向这两个人走了过去,然后深深地朝夏洛特躬下了身来。

  “夏洛特……你今天美极了……美极了!”原本口灿莲花的他,现在却好像变得笨嘴笨舌,语无伦次,“我们……我们……能和你结婚,真是太好了……”

  接着,他伸出手来,想要拉着夏洛特,就这样一起走入到教堂当中。

  “混账小子,你想干什么!”他的堂伯父马上呵斥了他,手拍开了夏尔的手,“赶紧滚回去!都这个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拍得十分用力,以至于夏尔的手都发疼了。

  也许每一位父亲,在这种时候都会对抢走女儿的人心怀恨意吧。

  “呃……啊……”夏尔看着堂伯父和夏洛特,悻悻然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生气啊!赶紧进去吧,夏洛特,大家都等不及啦!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等着我们两个!”

  接着,夏尔往后看了看,发现他的好友、被他选定为充当伴郎的阿尔贝也已经走到了门口了,连忙朝阿尔贝也挥了挥手。

  “噗嗤……”看着夏尔如此不着调的样子,夏洛特禁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也许是因为顾忌形象吧,她笑得很小声,“夏尔,你总是这样!就不能严肃一点儿吗?”

  “如果需要严肃,我会严肃的。”夏尔故作严肃地挺起了身来,“不过,你真的喜欢我那样吗?我一直以为,只因为小时候我肯陪你做那么多不着调的荒唐事,你才乐意嫁给我呐……”

  “简直胡说八道!”夏洛特微微皱了皱眉头,仿佛是想要掐他了一样,只是顾忌周围的人太多,所以没有真的动手,“你以后要是还敢摆出这种不正经的样子,看我不打死你!”

  “咳……”就在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时候,旁边的阿尔贝突然假咳了一声,然后故作严肃地问了起来,“请问……我可以问下,所谓的荒唐事是指什么吗?是不是指今晚你们要做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夏洛特羞得脸都红了,她狠狠地瞪了阿尔贝一眼,“呸!也就是你这种浪荡子才会整天想到这个吧?”

  而夏尔则抑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好了,我们别说了,走吧……”笑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家都等了这么久了,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

  “是啊,都等了这么久了……”夏洛特低声自语。

  旁边的士兵列成两列,夏尔和夏洛特就这样在伴郎和伴娘的陪伴下,一步步走进了教堂。

  就在即将走进教堂的那一刻,仿佛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一般,夏洛特突然微微偏过头来,轻声呢喃,“夏尔,我爱你。”

  “我也一样,夏洛特。”

  …………………………

  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下,夏尔和夏洛特站在了祭台上,互相对视着。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彼此。

  同出席者一样,今天婚礼的主持者同样规格极高。

  因为特雷维尔元帅是带兵解救了罗马教廷的远征军统帅,所以教会对他感恩戴德,以至于让法兰西教区的红衣主教来负责

  在教堂的中央,

  “慈悲的上主,我要每日不断地赞美你,永远颂扬你的圣名。你对待万有温和善良,对你的受造物,仁爱慈悲。因父、及子、以及圣神之名……”

  他停顿了下来,然后,所有人的人同时喊了出来。“阿门!”

  一切都归于寂静。

  “结婚的那天晚上,多俾亚对撒拉说,‘妹妹,起来!我们一同祈祷,祈求我们的上主怜悯我们,吧哦由我们。我们祖先的天主,你应受赞美!愿你的名号世世代代受颂扬……’”

  “…………你们做妻子的,要顺从自己的丈夫,好叫那些不信从天主圣道的人,为了妻子的好品行而受感化,你们不要多说话,因为他们会看见你们怀有敬畏和贞洁的生活。你们的装饰不应是外面的发型、金饰或者华服,而该是那内在的美,以永不衰退的温柔和娴静为装饰,这在天主面前才是珍贵的……”

  和其他人一样,夏尔静静地聆听着主教的诵经,但是他的心却并没有留在这上面。

  即使置身于如今的坏境当中,他仍旧不是一个教徒,对上帝也没有什么尊敬之心。因此,搞这种仪式只是应付场面而已,内心中他只觉得繁琐。

  他微微别开了视线,然后,他发现他的爷爷正坐在总统的旁边,满怀激动地看着自己,看上去百感交集,几乎像是要落泪了一样。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同样掉下眼泪,他连忙别开了视线,看着了地面。

  ………………

  “那创造者自起初早就了他们一男一女,且说,为此,人要离开父亲和母亲,依附自己自己的妻子,两个人成为一体的话吗?这样,他们不再是两个,而是一体了。为此,反天主所结合的,人不可拆散……”

  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枯燥的布道和诵经之后,听到了这一段话之后,夏尔终于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因为……真正的仪式到了。

  主教看着两个新人,严肃的面孔犹如天主在质问一样。

  “特雷维尔先生,特雷维尔女士,今天你们到圣堂里来,在教会和家长、亲友的面前,就要结为夫妇了了。婚姻是天主定的制度,也是基督建立的圣事,这说明夫妇的爱情是神圣的,婚姻的责任是重大的。既然婚姻是天作之合,那么夫妇二人也应白头偕老。现在,我以教会的名义,请你们郑重表明自己的意愿……

  德-特雷维尔先生,你是自愿来此结婚的吗?”

  这一声质问,好像让别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夏尔看了看夏洛特,然后吸了口气。

  “是的。”

  “德-特雷维尔女士,你是自愿来此结婚的吗?”

  “是的,”夏洛特也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你们两位既然选择了婚姻,也愿意一生互敬互爱吗?”

  “我愿意。”两个人同时回答。

  “你们愿意接受天主将来赏赐的子女,并按照基督的圣训和教会的规律教养他们吗?”

  我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按可笑的圣训和教会的规律教养呢?

  夏尔蓦地心里就闪过了一丝反感,几乎冲口就要说出“我不愿意”来。

  算了,反正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我愿意。”他和夏洛特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你们两位既然决定结为夫妇,就请你们握手,同时在天主和教会面前,表明你们的同意。”

  夏尔伸出手来,握住了夏洛特的手,然而夏洛特却不敢看他的目光,就连手都汗津津的,显然心里充满了激动和紧张。

  他不由得微微用力捏了捏夏洛特的手,想要以这种方式来给她勇气。

  “特雷维尔先生,你愿意接受特雷维尔女士做你的妻子,并许下在任何环境中,一生敬爱她,忠于她吗?”

  “我愿意。”夏尔再度捏紧了夏洛特的手。

  “特雷维尔先生,你愿意接受特雷维尔先生做你的丈夫,并许下在任何环境中,一生敬爱他,忠于他吗?”

  “我……愿意。”夏洛特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就在这轻飘飘的“我愿意”里面,两个人婚姻的盟誓达成了,他们都希望,这一生都能随着这个誓言走下去。

  他们再度对视了起来,浑然忘记了别的一切。

  “那么,这是天作之合,愿慈爱的天主降福你们白首偕老!”主教空洞的语调好像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然后,同时张开了口。

  “阿门!”

  ……………………

  “嚯,真是让人羡慕啊!我们可爱的夏尔今天一定得意极了!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还带上了一大笔嫁妆……”也不知道是真正的艳羡,还是暗藏的嘲讽,坐在席位上观礼的约瑟夫-波拿巴以一种颇为夸张的语气说了起来,“这么盛大的婚礼,自从皇帝和那位奥地利公主之后,也只有德-贝里公爵来了一次吧?”

  【德-贝里公爵,是指法国国王查理十世的次子夏尔-费迪南-德-波旁,在波旁王朝复辟之后,他于一八一六年娶那不勒斯国王的女儿玛丽-卡罗琳娜-德-波旁为妻,婚礼极尽奢华之能事。但是他在1820年被共和主义者开枪行刺,并且很快就死去了。】

  “你说得有些不太吉利,约瑟夫。”路易-波拿巴的另一位堂兄弟,性格冷硬、不苟言笑的皮埃尔-波拿巴突然开口了,“就我看来,我们的夏尔滑不溜手,简直就是个新的塔列朗!他是不会碰到德-贝里公爵那种下场的……”

  然后,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夏洛特,看着这位充满魅力、容光焕发的新娘,“我倒是担心可怜的德-特雷维尔小姐,在被厌倦了之后,就会被这位新塔列朗狠心抛开,就像旧塔列朗干的那样……”

  【在督政府时期,塔列朗与一位在印度出生的英国女冒险家格朗特夫人过从十分亲密,后来拿破仑迫使他于一八○二年娶其为妻。到了帝国垮台后的复辟时期,塔列朗又与格朗特夫人分手,与狄诺夫人同居。】

  “你说的倒挺有道理的!”约瑟夫波拿巴拍了拍皮埃尔的肩膀,“我也挺为她担心的,这位可怜的小姐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夏尔有多少情妇吧?看看她那欢天喜地的样子,真让人担心……”

  两位波拿巴堂兄弟、未来的帝国亲王,就这样低声地评论起今天的新人来,不时还发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两位,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种话恐怕很不得体。”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两个堂兄弟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莫尔尼?他什么时候坐在旁边了?

  “我认为夏尔有权利得到两位足够的尊重,”莫尔尼一边在看那对新人,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这两位波拿巴训诫着。“毕竟,为了让两位享受到足够的尊荣,他不遗余力地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努力……”

  不知道为什么,莫尔尼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训诫和轻视,作为一位私生子,他却对这两位亲王毫无惧色。

  两位堂兄弟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了这位私生子一眼。

  “他首先是为了自己,不是吗?而且我们也确实给了他足够的回报。”约瑟夫-波拿巴冷淡地回答,“我倒是想知道,这位新塔列朗什么时候再为自己背弃皇帝。”

  “哦?难道您指望别人丝毫不求回报地为您出生入死吗?恕我直言,您不配,先生。”莫尔尼冷笑了起来,然后在约瑟夫-波拿巴怒视着自己的视线当中,他又加了一句,“回报也不是您给的,您给不起。”

  接着,他再也不理会这对波拿巴堂兄弟,悠然自得地继续看着夏尔和夏洛特的婚礼。

  ………………

  这时候,夏尔和夏洛特手中已经各自拿上了一枚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

  “愿天主降福于这对戒指,请你们互相交换,作为亲爱与忠贞的信物。”主教大声喊了出来。

  “阿门!”夏尔和夏洛特再度喊了一声。

  整个教堂再度陷入到了沉寂当中,在人人的见证下,夏尔和夏洛特拿起了戒指,然后将戒指戴到了各自的无名指上。

  看到他们互相戴好了戒指,主教再度开口了,这次是面向全部的出席者。

  “各位兄弟姊妹,今天,特雷维尔先生和特雷维尔女士在天主及我们面前结为夫妇,缔结了爱的盟约,开始度一个新的家庭生活,现在……让我们为这对新人祈祷。”

  所有人同时低垂下了视线,至于心里到底是不是在为两位新人祈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全能永生的父,愿你照顾今天在你的台前缔结良缘的新人,使他们互敬互爱,忠贞不二,今生遵守你的诫命,来世共享天上的永福,以上所求是靠我们的主基督……”

  “阿门!”在路易-波拿巴和特雷维尔元帅的带领下,所有人同时喊了出来。

  整个教堂,顿时沸腾了起来。

  ……………………

  就在此时此刻,不远处的特雷维尔侯爵府邸当中,一直昏睡不醒的特雷维尔小姐,突然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芙兰,你醒了吗?!”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呼声。

  是谁来着?

  哦……是玛丽啊……

  芙兰的意识慢慢由混沌重新变得清明,视线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玛丽……”

  “芙兰,你终于醒了!”也许是因为心里过于激动,玛丽甚至带上了些哭腔。“你可担心死我了!”

  “不用怕,我已经没事了,玛丽……”芙兰虚弱地笑了笑,“我昏迷多久了?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啊……”

  “你还知道这个啊!你已经昏迷了快两个星期了!”玛丽沉痛而又心疼地看着她,“知道麻烦为什么还要跳楼呢?我跟你说过那么多次,叫你忍耐,叫你道歉,你就是不听……非要那么做!你知不知道大家都为你担心极了!”

  “谢谢你,玛丽……”芙兰充满了歉意地看着她,“我只是……我只是……”

  “好的,我明白,别说了……既然醒过来了,一切就都好了。”玛丽强行忍住了眼泪,“刚醒来,一定饿了吧?我去厨房给你找点东西吃。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是给你喂汤和粥的,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看着都心疼……”

  “谢谢你……”芙兰看着玛丽,眼角也泛出了泪花,“没关系,我现在还不饿,再陪我说说话吧。”

  “好吧……好吧……”玛丽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我不走开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给你说。”

  “幸好有你,玛丽。”芙兰颇为感动地点了点头,“我之前怎么能生你的气呢?”

  “谁知道呢?也许我们都有错吧。”玛丽叹了口气,然后,她又担心地看着芙兰,“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再生你的气呢?”芙兰也苦笑了起来,“玛丽,握住我的手吧,我有点冷。”

  玛丽顺从地握住了她的手。

  就在两个人这饱含苦涩的笑容当中,之前一度决裂的两位好友,终于又重新复合了。

  “我哥哥呢?”片刻之后,芙兰低声问。

  “先生……先生现在不在。”玛丽犹豫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回答。

  “难道……难道他还在生我的气吗?”芙兰从她的犹豫中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他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我吗?是不是我昏迷的时候,他也不来见我……?”

  “不……你想哪儿去了?傻孩子……看到你摔下去之后,先生哭得厉害极了,我还从没见过先生那么动感情的样子!”玛丽连忙回答,然后有些埋怨地看着芙兰,“所以,以后请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好吗?!”

  “我哥哥现在在哪里?”芙兰突然又问。

  “…………”玛丽没有回答。

  “请跟我说吧,玛丽。”芙兰仍旧苦笑着,“现在难道还有我承受不住的噩耗吗?”

  “先生……先生……现在在举行婚礼。”犹豫了许久之后,玛丽终于说了实话,“今天大概都不会回来了。”

  是的,今天不会回来了。

  当教堂的婚礼办完之后,夏尔和夏洛特就会去新装修好的婚房,也就是那座原本的亲王府邸里面,举行极为盛大的宴会,同时庆祝婚礼和政变的胜利完成。

  “婚礼……婚礼……”芙兰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

  哪怕听到了自己已经苏醒的消息,他今天大概也不会过来了吧,他要忙着同夏洛特的婚礼……

  以后,他都会被那个人抢走,再也不会注视自己半分了。

  他会有自己的生活,然后丢下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就在这一刻,夏尔和夏洛特,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交换了各自的戒指,完成了婚姻的盟誓。

  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芙兰突然觉得全身发冷,仿佛沉入到了最冰寒的深渊当中一样。

  “我……我要是没有醒过来的话,该多好啊!”

  她突然低声喊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从两颊流下,染湿了自己的枕头。“一直沉眠在黑暗当中,岂不是好过受这种无止境的苦!”

  “芙兰,别这样!”看着芙兰伤心欲绝的样子,玛丽也心痛不已。“活着比什么都好呀!”

  “呜……不……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的……”芙兰仍旧不停地流着眼泪,“我现在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的一切都被别人夺走了,点滴不剩!夏洛特……夏洛特!那算什么!她只是走了大运而已,从小我就看不起她,她除了姿容之外,哪一点值得夸耀?可就是靠着这一点……她迷住了我哥哥的心,我怎么也拉不回来!明明……明明我比她有头脑,比她更漂亮,结果却只能得到这种结果……我太不甘心了,玛丽,我太伤心了!命运对我太残忍了,跟我开了这么巨大的玩笑,伤透了我的心……呜……”

  说着说着,芙兰嚎啕大哭起来,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别说这种傻话……不管怎么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的!”玛丽抱住了她的脑袋,同样流着眼泪,“所以……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好吗?你还没把大家吓个够吗?”

  “帮助我?”芙兰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玛丽。

  然后,她又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玛丽,真的非常感谢。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又能帮助到我什么呢?没有希望了……我已经输掉了一切。”

  “不,有希望的!”玛丽反驳了她的话,“你那天没看到他那副模样,所以你无法想象得到……先生真的非常非常珍视你,甚至比他自以为的还要珍视,他一点也不想丢开你……你明白吗?所以……只是找错了方法而已,一定还会有机会,挽回这一切的……”

  “玛丽……天哪?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听着玛丽的话,芙兰更加惊诧了,她的脸重新泛出了血色。“如果是这样的话……”

  至少活着还是有意义的。

  接着,她又好奇地看着对方。“你……你不反感我吗?我有这么见不得人的愿望……”

  “有什么不行的?你们碍了谁的事吗?我才不会和那些蠢人那样一惊一乍呢……”玛丽微笑着拍了拍芙兰头,“你和先生都是这么出众的人,有什么必要按别人的准则行事?再说了……这只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而已。”

  芙兰呆住了。

  生平头一次,她听到有人不加反感地评论自己的愿望萝拉那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玛丽……太好了……”她再度泛出了眼泪,“你果然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我可不仅仅是为了你啊,”玛丽勉强地微笑着,想要给芙兰鼓劲,“特雷维尔小姐也很不喜欢我,等她嫁过来之后一定会想尽办法赶开我的,所以我的地位也很危险,我也得想办法自救嘛……”

  芙兰心里明白,也许她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更多地是给自己鼓劲,让自己早点打消寻死的念头吧。

  她轻轻地伸出手来,抓住了玛丽的手。

  “玛丽,我绝不会让你被抛开的……你,会一直呆在我和我哥哥身边,我发誓!”

  “谢谢你。”玛丽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首先,你还是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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