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皇宫。

        夜已深，皎洁明月也躲进了云层之中，深沉的夜色如浓墨般没有半分光亮，整个皇城似乎都陷入了寂静沉睡之中。

        但皇宫深处的一寝殿中却依旧烛火通明，殿门外站着两名身穿甲胄的护卫。

        而寝殿中却只有一人。

        荒国国君，陈柳生。

        陈柳生坐在软塌上，面容严肃，哪怕是在这夜深人静时的寝宫，也是正襟危坐，低头翻阅着手中的奏章，面前桌案上摆着一盏早已冷掉的茶水。

        软塌旁，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太监，如同没有生息般静静的站在一侧，若不是肉眼看到，甚至都感觉不到这房内还有除陈柳生之外的第二个人。

        见陈柳生端起了桌上茶盏，老太监连忙躬身，轻声说道：“皇上，冷茶多饮对身体无益，奴才还是给您换一盏热茶吧。”

        “不用。”

        陈柳生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视线并未从奏章上离开，“冷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是，皇上。”

        老太监退了回去，不再言语。

        寝殿内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以及烛火中偶尔传出的噼啪声响。

        片刻之后，陈柳生终于放下了手中奏章，端坐的姿势也稍松了一些，缓缓向后靠在软塌上，平静的神情中看不出丝毫情绪，问道：“六福，什么时辰了？”

        老太监轻声回话：“回皇上，以及是两更天了。”

        “这么晚了么。”

        陈柳生似乎微怔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抹笑意，摇头感叹道：“老了啊，以往通宵批阅奏折也不觉困倦，现在才刚两更天，竟就有些疲乏了。”

        老太监一本正经的躬身回答道：“皇上疲惫是正常的，毕竟您的武道修为不高，随着年岁增长，身体肯定不能和年轻时相比。”

        “哈哈哈哈。”

        陈柳生闻言哈哈大笑，似乎十分开怀，却指着老太监的鼻子笑骂道：“你这老不死的，这么说话，就不怕我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虽这么说，但陈柳生脸上却没有丝毫生气之意。

        至于他自称我，而不是朕，倒并不是以示和老太监的关系亲厚。

        而是因为，武界东南西北中五域，大大小小的国家足有上百。但，除了东域青木帝国之外，其余任何国家……

        无论是偏居一隅，连一半疆域都被另外两个宗门把控的荒国，还是疆土占据半域的强大国家，皆不可称帝国、不可称皇帝、不可称朕。

        除非，可以如青木帝国般，占据整域为疆土。

        “皇上您不就是因为喜欢听奴才说实话，才把奴才留在身边的吗。”

        老太监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恭谦笑意，轻声说道：“而且，奴才只是想提醒您应该注意身体了。”

        陈柳生笑了笑，顺着这话题问道：“注意身体是可以，但国事是一天比一天多啊。六福，你跟在我身边也几十年了，你来说说，我的这几个儿子，谁可以堪当大任，帮我分忧啊？”

        老太监腰身躬的更低，回答道：“奴才不知。”

        “哈哈。”

        陈柳生被气笑了，“老不死的东西，刚标榜了自己喜欢说实话，然后就跟我来这一套。你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老太监低头，“立太子乃是关系到荒国的大事，哪是奴才有资格议论的。”

        “没说是立太子，只是随便闲聊。”

        陈柳生一瞪眼，命令道：“让你说你就说。”

        “……”

        老太监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奴才以为，二皇子品性纯良、心性稳重、在武道有通幽之天赋，于治国有安邦之才，定可为皇上分忧。”

        “策儿啊。”

        陈柳生笑了，道：“老子一猜你就是要说他。”

        老太监再次躬身，“二殿下之品性、天赋、能力，乃是荒国上至朝堂下至民间，人尽皆知的。”

        “策儿的确是我这几个儿子之中最优秀的一个。”

        陈柳生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的说道：“特别是这次林家与青云宗的事情……虽然有些感情用事，但也能看出，策儿行事的果断与魄力，的确在我之上。”

        说起这个，陈柳生似乎又回想起了下午时收到的奏章，直到此时，心中依旧残留着深深的震撼与惊骇，忍不住喃喃道：“那可是通幽境啊！荒国百年未出过的通幽境！竟然被林家那个赘婿给一剑杀了？！啧啧，这种事情，别说是那赘婿了，那新入天骄榜第五的林小姐能做到？或许……是林淡墨和他夫妻两人联手杀的周自赢？不对不对，两个召灵境初期而已，就算其中一个是第五天骄，但那也只是代表天赋和潜力，和当前真正实力无关。若是召灵境真能随随便便越境斩杀通幽的话，这世界不早就乱了？反正我是不太信的，这其中肯定还有着其他什么原因。”

        陈柳生满脸的疑惑和不解，随即又感叹道：“不过别管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青云宗覆灭，林家崛起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等那些顶尖势力进入国境，齐聚白水城，林淡墨择其一加入，林淡墨、楚风和林家便会一飞冲天，远不是咱这小小荒国能容得下的喽。”

        说到这里，陈柳生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似乎又觉得不过瘾，直接将冷茶一饮而尽，轻轻拍着大腿说道：“天骄榜变动，第一和第五天骄易主，元界各方势力无不各怀心思，局势风起云涌，变幻莫测，与之相比，荒国这几日的混乱与变局对我们来说是顶天大事，对这场大变局来说却连一个小小浪花都算不上。但……策儿此次做的的确不错，与楚风林淡墨二人搞好关系，便是青云宗彻底覆灭后，我陈氏趁机重新一统荒国疆域的最大依仗。”

        “皇上说的是。”

        老太监低着头应声，想了想后，又轻声说道：“皇上，那聂云海已经在宫外侯了四个时辰了，您今日……还见不见他？”

        “还在外面候着没走呢？”

        陈柳生闻言挑了挑眉，不过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只是随手将刚才翻看的奏章丢在桌上。

        奏章里写着的，赫然正是楚风的身世，以及与白水城城主聂鸿鹄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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