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人生还的惨案
“请朱明珠警官听到广播后速到4号沙滩,请朱明珠警官听到广播后速到4号沙滩。”不知从那里传来的天籁之音,让朱明珠对自己的身份一时恍惚起来,是在叫我吗?这里可是远离濬江入海口的一个小岛,距最近的陆地足有40海里,难道是他追我追到这里?
这是六月初的一个周末,朱明珠独自一人漫步在一丁岛的海滩上,时不时把脚趾拱入细腻的沙子中,等着清凉的海水拂过脚背,除了海浪声和海风隐约送来的嬉戏声,天地间一片宁静,真是一个散心的好地方。
呼叫声越来越清晰,朱明珠终于确定这是在叫自己,她从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能享受到商场走丢的待遇,她转过身眯着眼仰着头,透过墨镜看着空中一架酷似自己戴着的遮阳帽般的无人机离自己越来越近,悬停在头顶上方三米开外,一个声音急切的说道:“您好,请问您是朱明珠警官吗?4号沙滩那里有一具刚从海底打捞上来的东西需要您过去看看。”
“可是,我在度假。”她这么说着,心里却想,什么样的东西可以用“一具”来定量?黄金时代的侦探们在度假时碰到的各种案件瞬间涌上心头。
“我们知道,我们报了警,接到答复说您在这里度假,他们说可以让您先去看一看。”
一定是来勇,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她知道声音就是从4号海滩传来的,对着无人机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现在就过去,你们保护好现场。”一边走,一边又问道:“是一具什么样的东西?”
“我们也不知道,人不像人,机器不像机器的。”
4号沙滩就在明珠住宿的酒店外面,当她挤进沙滩上围着的人群,看到躺在沙滩上的这具“东西”时,也不禁愣住了,这是一具穿着一套橙色运动服的机器人,左脚还挂着一只运动鞋,另一只鞋却不知了去向,裸露在外的虽是机器人骨骼,但面部仍依稀可见人类五官特征,却又不着寸肤,她见过的机器人不在少数,但除了从来勇口中听说过两个装扮成人类的机器人,如此逼真的人形机器人却是头一回见到。她轻轻捏了捏运动服,料子很结实,便招呼一旁的沙滩救生员帮手,脱掉运动服,刚才就是这救生员报警并呼叫她的。运动服下是残存的数片皮肤,揭开右大腿外侧一块皮肤,一把短刀鞘绑在大腿的金属杆上,刀鞘是空的,她想了想,翻开裤子右侧口袋,却见里面露出一块拳头大小的洞口。
“你们从哪里发现的?”明珠问道,那救生员分开人群,指着远处露出海面的礁石道:“酒店里两个客人和潜水教练刚才从那边的海底发现的。”
“这玩意露出半个脑袋,咋一看真以为是死人,客人吓坏了,躲回酒店不肯出来。”那潜水教练在旁边应道。
明珠点点头,心里明白方才的报警定是接入到了新型案件侦破科,又定是来勇说自己就在一丁岛,想到这,再无心情发问,遣散看客,只嘱咐潜水教练不要走远且把这话带给那两个客人,自己则在附近找了个太阳伞躺下,暗暗祈祷千万别让那个添堵的家伙来。
她的预感不错,一个小时后,来勇领着颜乐春来到现场,那颜乐春还挽着她的胳膊笑道:“看来这是一起机器人案件了,涉案人员我们要带回去,明珠姐你要是感兴趣,回去看看008号就行了。”
“你们这是汇报案件还是放电影?又是关窗又是关灯的?”马明空接过来勇递过来的AR眼镜笑道,来勇从一丁岛回来已经三天了,每次问起情况,都神神秘秘的说“再等一天”,今天一大早终于说要汇报了,却又搞得仪式如此隆重。
一道视频影像从屋顶投射而下,却是一座外表华丽的酒店,来勇笑道:“008号玩了个花活,叫‘身临其境’,案情时空现场的升级版,一部分靠监控视频重组,一部分真的是靠脑补还原。这是金诺大酒店,无人生还案开始的地方。008号,开始你的汇报吧。”
“在开始汇报前,我要澄清一个事实,”会议室里响起008号的声音:“一丁岛机器人和无人生还案有关,这是来勇警官自己的调查结果,在那之后,我才根据无人生还案的卷宗重构了案情时空现场。”
“我那点调查很简单,”来勇挥了挥手道:“鉴证科根据机器人身上残留外肤判断它落入海底已有两年,从它身穿运动服推断,它此前应是以人类外表示众,但机器人外肤并无规律可言,很难复原外貌,幸好要感谢化纤面料的耐腐蚀性,这件运动服几乎完好无损,在它后领夹层里还缝着姓名牌,姓名是华特,正是两年前无人生还案的遇难者之一。”
马明空戴上AR眼镜,打量着投影在会议桌上的金碧荧煌的酒店,心中满是疑惑,无人生还案当年震惊全市,他也有所耳闻,五个初学同学同赴一丁岛,一夜过后,一个都没能活着离开,这机器人却又缘何与此案发生了关联?来勇见他久未开口,便让008号继续。
“无人生还案的五个遇难者是华特、播云、苏伯兴、显达和邓广,他们是在初中毕业20周年聚会后一同遇难的,”008号说着,投影已切换到酒店内部,铺满了整个会议桌,从大堂里的签名留影,到同学们三三两两相识欢谈,画面流畅逼真,果然似观影一般,镜头捕捉到一个人脸,008号便说出此人的名字,末了,008号却道:“华特并没有参加这次聚会,事实上,从第一天签到到第二日活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缺席,直到第三日早餐,主持人宣布本次聚会即将结束,又快到分别之际时,才说道,感谢华特同学,他因故缺席了此次聚会,也一再嘱咐不要说出他的名字,但他独自赞助了本次聚会的所有开销,现在让我们视频连线,向他当面表示感谢。”
画面流转至酒店餐厅,同学们济济一堂,互道珍重,餐厅悬挂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男子的头像,和众人微笑致意,却是相貌平平、毫无特色,008号说道:“这就是华特在和同学们视频连线,卷宗提到,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包下酒店顶层住宿的,要么是大富翁苏伯兴,亦或是富二代显达,谁都想不到是一个当日在班上毫无存在感的华特所为。”
影像从会议桌上流淌到马明空等人身边,却是一个酒店房间,一人躺在床上打电话,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008号说道:“早餐结束后,大家各自回房收拾行李,苏伯兴和显达还有另外两个同学聚在苏伯兴房间里,据那两个同学说,苏伯兴和华特打了电话,说了一些生意上有机会合作的客套话,华特却说他这里有个桃园俱乐部,他包了一丁岛,问苏伯兴下午有没有兴趣去那里玩生存游戏,游戏的赢家就有资格加入桃园俱乐部。”
画面中苏伯兴已经挂了电话,几个人似在激烈的交谈,008号说道:“苏伯兴说他听闻过生存游戏,只是这游戏因为出了事故已被勒令停业整改,华特怎么包下来的?还有那个桃园俱乐部又是什么?显达在一旁就说,桃园俱乐部是全球顶级富豪俱乐部,只有会员邀请才有资格加入,你是我们班的大富翁,华特既然邀请你,机会难得,你就去吧。据那两个同学说,显达说这话时,满脸的醋意。苏伯兴就说,华特刚才特意提到,这次难得同学聚会,有兴趣的都可以去玩,最后的赢家由他担保入会。显达就说他要去,苏伯兴想了一会,最后也就同意了。那两个同学倒是说自己有自知之明,就不去了。”
“播云和邓广呢,他们也参加了这个游戏吗?”马明空插话道。
“是的,”008号答道:“从人物关系上,邓广在学生时代就是苏伯兴和显达的小跟班,毕业后联系也很紧密,播云是他们班的班花,据说苏伯兴和显达都追求过,这两人为什么会参加这个游戏,办案人员没有调查出原委,只查到了苏伯兴和显达分别打给这两人的电话记录,从时间衔接上看,有可能就是劝说这两人参加游戏。”
影像旋转,已切换到一丁岛的空中俯瞰,形如一只深绿色的人掌孤零零的趴在一片汪洋之中,接着画面推进至岛的东南角,现出一大片铁丝网围着的密林,定格在入口大门,牌子上依稀可见“无人生还度假区”七个大字,008号说道:“这是现在的实景,度假区早已关闭,办案人员已经查明,两年前华特他们能进去,全因华特买通了当时的两个留守工作人员。”
马明空等人身边浮现出一间度假酒店,空荡荡的大堂内只有一人坐在服务台那里,只听008号继续道:“华特五人是在周日下午4点20分入住度假区的,当时度假区停业不久,设施供给基本正常,酒店内部的监控摄像头依旧在工作。”
画面中,华特五人步入酒店,在前台那里办理了入住手续,各自进了房间,到了5点33分,五人聚在餐厅,一个工作人员端出饮食,五人边吃边聊,008号说道:“度假区里发生的事情,一部分来自监控摄像头,一部分来自苏伯兴和播云的手机,华特在晚餐时介绍了游戏规则,说过手机不能带进去,而且游戏区里没有信号覆盖,带进去也没有用,但苏伯兴和播云仍偷偷带了手机进去,他们在临死前,都用手机录音,说出了事情经过。”
马明空等人看着这鲜活的影像,想着再过几个小时,这五人便将永别人世,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只见这五人用餐完毕,便又各自回房休息,008号说道:“苏伯兴、显达、邓广和播云回房后建了一个聊天群,苏伯兴提议四人结盟,一同对付华特,播云说结盟没问题,关键谁是最后的幸存者,苏伯兴说干掉华特,他们四个一起出来,显达说,华特已经言明只有最后一个幸存者出来才能加入俱乐部,苏伯兴私底下再去拉拢邓广,让他暗中帮助自己,邓广同意了,这些聊天记录都在他们手机里有保存。”
时间来到晚上8点,五人出了酒店,方才那个餐厅里的工作人员陪同着上了一辆车,径直开到游戏区外,入口处立着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在灯光下亮的分明,上书“生还游戏、勇者无惧”八个大字,五人进了一旁的更衣室换了统一装束出来,正是那机器人所着的橙色运动服,工作人员打开大门,五人鱼贯而入,身影渐次被黑暗吞没,排在最后*进入的是显达,他回首向那工作人员挥了挥手,又面向画面凝视片刻,这才一头扎入夜色之中。
五个人一进去便各自散开隐蔽,有找树丛的,有找山洞的,来勇在一旁道:“生还游戏是一种野外生存游戏,晚上8点进入,早上6点工作人员打开大门,能走出来的就是游戏的赢家生还者,这五个人看来从没玩过,树丛里可能有蛇,山洞里可能有野兽,都不是安全所在。”
马明空沉吟道:“苏伯兴说这个游戏因为出了事故被勒令停业整改,是什么事故?”
“事故是是游戏装备方面出的问题,未能在游客按下投降腕表后及时停止,造成两死一伤的惨剧,”008号答道:“办案人员也调查过这起事故,认为和本案之间并未关联。”
说话间,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座孤立在海边的悬崖,一人正奋力的攀爬,下面一只看不清面目的机器野兽不停咆哮,直到那人爬上悬崖,才悻悻离去,那人喘息片刻,向前方一块大石头走去,正要接近之际,一条黑影从岩石背后扑出,将那人撞倒在地,其时一轮皎月悬于海上,玉轮之下,黑影骑住那人,举起的手中银光一闪,一把匕首直落而下,黑影拔出匕首,正待再插,那人一把抱住黑影,一起滚落悬崖,008号解说道:“这是华特和显达遇难的场景,时间是晚上11点10分左右,办案人员在悬崖上发现了大滩血迹,通过DNA对比确认是显达的,两人从悬崖上落海后,尸首一直没有被找到。”
“这是监控拍的视频吗?怎么这么清晰?”颜乐春心有余悸的问道,悬崖投影在她和马明空座位之间,那两人在她面前滚落,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差点要伸手去拉。
“不是,游戏区的监控系统在当晚10点56分突然失效,这段视频是根据播云的录音口述构建的,当时她就在悬崖下方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面,目睹了整个过程。据陪同五人进入游戏区的工作人员交待,他们虽然收了华特的贿赂,但在游戏流程上不敢有丝毫马虎,每个人的园区制服如往常一样准备,缝制了姓名标签。华特五人进去后,他一直守在监控中心,快11点时所有监控画面没了信号,他查不出原因,又想到那五人都稀奇古怪的样子,一个人不敢进去,想着可能是因为停业导致设备缺乏维修保养所致,所以只是电话告知了留在酒店的同伴,他自己仍等到第二日早上6点整才打开游戏区大门,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又等了10分钟左右,才觉得情况不妙,叫来同伴一起进了游戏区,便发现了苏伯兴、播云和邓广三人的尸首。”008号说着,画面收缩,现出游戏区全貌,除悬崖那里标出两个人体,更有三处分列着苏伯兴等人,每处均标有时间。
“邓广在凌晨2点左右遇难,被刀具正面捅入心脏致死,腹部也中了很深的一刀,没有搏斗迹象,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播云是第四个遇难者,时间大概在凌晨3点40分左右,在山洞里被刀具割破了喉咙,生前还有被侵犯的痕迹,苏伯兴当时应该就在附近,他在录音里说,有人在黑暗中攻击了播云,等他赶过去时,播云已经没了呼吸,一个小时后,最后一名幸存者苏伯兴,也倒在离大门仅有百米之遥的地方,根据伤口形状和残留物,推测是被石头从高处扔下砸碎脑袋的。”伴随着画面从一处转到另一处,008号讲解道。
“杀害邓广和播云的凶手有没有可能就是苏伯兴?”颜乐春发问道,又解释说:“邓广的情况看上去很像熟人行凶,先小腹再心脏。”
“卷宗提到有这个可能,而且,办案人员在播云遗体衣服上发现了两根头发,经过检测,确认是苏伯兴的头发,当然并没有证据证明是苏伯兴作案。”008号答道。
“我补充下,”来勇说道:“苏伯兴从凌晨2点过后就一直在用手机录音,除了讲述他目睹的场景,还记录了他对谁是杀害播云凶手的分析,他首先排除了显达,他知道显达遇害的过程,估计是听播云讲的,他认为华特掉下悬崖后也许没死,邓广也有可能,他说邓广表面上对他和显达唯唯诺诺,内心却是十分不满,甚至也曾窥觑过播云,当然这些分析也许只是掩饰,他自己也有嫌疑,播云的手机就是在他身上发现的。”
颜乐春想了想,问道:“他们有带投降腕表吗?有没有人按过?”来勇叹道:“苏伯兴、邓广和播云都带了,办案人员检查了播云的腕表,她当时应该接连拍下多次,只是攻击她的并非机器装备,又有何用?而且那时监控系统失效,工作人员也接受不到信号。”
“砸死苏伯兴的石头从哪里来的?游戏现场怎么会有这种致命物品?”马明空问道:“还有,游戏区不是全封闭的吗?为何会出现海边的悬崖?”
“现场没有发现石头,整个游戏区都没找到,”来勇答道:“游戏区是封闭的,悬崖就在铁丝网附近,只是那晚出现了太多异常,那里的铁丝网竟然被拉开了一个大口子,播云在录音里也提到了这点,她看着显达被机械野兽追逐,慌不择路就从开口那里钻了出去,办案人员后来也没有查明原因,只在卷宗里提到开口似乎是巨大的外力拉扯所致。”
黑夜淡去,迎来了一丁岛的明媚清晨,两个工作人员走进游戏区,未行多远,便见一人歪倒在一棵椰子树下,血从额头淋了一脸,身旁是一块沾着血迹的青椰子,两只海鸟落在他头顶,伸脖正要啄食,一个工作人员上前赶走海鸟,另一人手足无措的在原地顿足转圈,半晌才转身跑出游戏区,过了一会儿又返回,两个人再向游戏区深处走去,008号说道:“工作人员出去是打电话报警,我们现在看到的影像素材来自他们当时用手机拍摄的内容。”
画面晃动着向游戏区内部延伸,播云出现在一个山洞深处,身体蜷缩,衣衫不整,头发遮住了面部,接着便是邓广平趴在地上,右边一片泥土已被浸成了深黑色,影像到此便忽地从众人身边消失了,会议室里一片寂静,马明空咳嗽了一声,向来勇问道:“结案怎么说?”
来勇摇头道:“没有结案,这个案子还挂在江尾分局下面,且不说华特和显达下落不明,另外三人遇害的凶手也一直没有确认。”
“会不会是椰子掉下来砸中的吗?”颜乐春问道,来勇楞了一下,答道:“不是,伤口残留物找到石屑,而且附近有他人足迹,办案人员推测是苏伯兴当时睡着了,被人用石块砸死,椰子应该是凶手故意摆放混淆视线的。”
“这五个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瓜葛?”颜乐春又问道。
“虽然最大的嫌疑看上去是华特,但办案人员四处走访,却没找到华特和其他四人之间的任何纠缠关系,华特在班上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透明人物,反倒是其他四人,被办案人员挖出了很多错综复杂的材料。008号,你列一下这五人的关系图谱。”来勇说着,在会议室的显示墙屏幕上,显示出五人的头像,华特一人孤零零的落在外面,其他四人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四人之间的箭头纵横交错,来勇又道:“显达在学生时代就是富二代,他和苏伯兴邓广玩在一起,是这个小圈子的核心,但苏伯兴内心是看不起他的,等到成年后,苏伯兴创业成功,这种鄙视就更强烈了,后来显达家道中落,曾有求于苏伯兴,苏伯兴满嘴答应实际却一分钱都没舍得出,在本案案发前一年,显达的家族企业终被收购,所以显达对苏伯兴有怨恨并不出奇,反过来,苏伯兴对显达也有作案动机,两人都曾追求过播云,据其他同学说,苏伯兴一直认为,如果没有显达在里面兴风作浪,他和播云早成了。”
“再说播云,据几个女同学说,虽然她和班上数位男同学同时保持过暧昧关系,但她最喜欢的、曾经走的最近的却是花花公子显达,刚才不是说苏伯兴和显达打电话邀请播云和邓广去参加游戏吗,给播云打电话的正是显达,这两人当时也都未婚。至于邓广,他的家庭非常普通,能和显达苏伯兴混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学习好,经常帮显达他们做作业甚至考试作弊,换得一些物质上的施舍,他心里什么感受也可想而知了,苏伯兴在录音里说邓广曾经窥觑过播云,这件事班上也有其他同学知道,据说苏伯兴为此痛殴过邓广,后来还是显达出面说和了两人,不过邓广也不会因此感激显达,因为显达也曾因丢失过一块名贵智能手表而在大庭广众之下怀疑过邓广。”
“这些关系再怎么说,也不一定能上升到谋杀的层次吧。”颜乐春说道。
来勇淡淡一笑,说道:“在极端环境下,一些平时看上去很小的矛盾都能激化成致命的冲突,不过,本案两年来一直雄踞神案榜榜首,可不是靠这些世俗案情,而是,”他指着人物关系图谱最上方、似是睥睨下方的头像道:“华特。”
“你不是说他和其他四人毫无瓜葛吗?”颜乐春奇道。
”他一个人就能书写传奇,”来勇收起笑容,缓缓说道:“办案人员发现,在案发前一年,华特就因病离世,不在人间了。”
颜乐春“啊”的叫了一声,却没能说出一句话,马明空右手食指抬起,却没有落下,良久才敲击桌面:“所以他们当日所见的是这个穿着华特运动服的机器人?”
“不好说,”来勇调出那具从海底捞出的机器人显示在大屏上,说道:“按鉴证科检查,这具机器人是私人定制的,运动能力不错,五官也算的上精致,但根据面部构造推测,要做复杂表情恐怕比较困难,我们刚才看过的影像里,度假区酒店是唯一拍下华特真身的地方,确实没有很细致的微表情,只是面带微笑,但在金诺酒店的实时视频连线中,他的表情还是很丰富的,”他在大屏上调出两处视频对比,又道:“另外,卷宗里提到,在华特病故后,仍有银行转账、网络购物消费、消息聊天、视频电话交谈、打游戏等的记录。”
“这些事情,心石二号和三号不也能做吗?”颜乐春想起数月前的案件。
“我把这个疑惑和当日做心石检测的鉴证科同事也提了,他说,心石是石白皓夫妇天纵奇才的结晶,很难想象这世上还有人能做到,而这具海底捞出的机器人的表情控制技术,和心石相差不可以道里计,饶是如此,心石二号三号不到半年就引起了孙董的怀疑,很难想象这样一具机器人在和显达四人相处时没被发现异常,”来勇皱起了眉头,说道:“重要的是,更衣室出口有安检,如果是机器人入场,它是如何躲过的?”
“可是,现场没有找到凶器,而这个机器人恰好身上绑着刀鞘,哪有这么巧的事?”颜乐春说道,来勇看了马明空一眼,说道:“这就要继续查证了。”
“华特生前是做什么的?”马明空问道,来勇答道:“他高中毕业后就回家务农,结婚生子,办案同事说他平日在村里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烟瘾和网瘾挺大的。”
“华特病故到他们同学聚会期间,有人见过华特吗?”马明空又问道,来勇摇了摇头,道:“没有,连那两个工作人员一开始也没见到华特,钱是华特从网上转给他俩的。”
“桃园俱乐部又是怎么回事?”马明空继续问道,来勇叹道:“这是本案的另一个谜题,叫桃园的俱乐部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华特口中的全球顶级富翁俱乐部,奇怪的是,显达却说他知道,不过办案人员却也没发现显达和华特之间有过什么联系或关联。”
“监控画面失去信号的原因,后来查明了吗?”马明空又问道,来勇答道:“卷宗里记录了数字安全保卫总队对此的调查结论,认为最大可能是来自外网的黑客攻击,但时过境迁,已无法追朔,落款人是老艾。”他见马明空没再吭声,想了一想,又道:“下面我们怎么办?”
马明空沉吟片刻,道:“把机器人转交给江尾分局。”
失望之色爬满来勇的脸,他原想着能另辟蹊径从机器人入手调查,此刻只好悻悻的道:“鉴证科查过这台机器人,体内的所有代码和数据均被不可逆的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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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的百叶窗被拉起来了,炙热的阳光被挡在玻璃窗外,颜乐春只觉心里堵的慌,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以后还是不要搞这种形式的案情介绍了,太影响情绪了。”
“那是你光顾着当电影看了,苏伯兴遗体影像就在你身边,你也没细察看。”来勇嘟囔着,他内心的失落还没有完全散去,又挥了挥手,道:“算了,说说你那个案子的进展吧。”
“昨天早上才接的案子,能又啥进展?”颜乐春双手一摊,却迎到马明空严厉的目光,忙道:“那我长话短说,我昨天中午就去了赢生公司,公司上下都说没人报警,接待我的经理直说同行是冤家,肯定是同行在开玩笑,我拿出举报电话记录,坐标准确定位在他们公司大楼里,他这才不情不愿的让网管去找,结果发现这是一台服务器地址,并且在服务器里找到一段未授权的加密程序,经理就很高兴的说,这是黑客所为,我才不管什么黑客白客的,这是警方证物,得带回警局审查,然后我就去了数字安全保卫总队把程序交给他们,他们检查后说报警确实是这段程序发出来的,而且还在偷偷收集赢生公司的数据,至于是哪些数据,他们需要花时间分析,让我回去等,到了下午4点多,一个叫小卓的就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分析出来了,程序收集的是赢生公司组织打金者获取游戏资源的日志记录。”
“这不是有进展么。”来勇笑道。
“利用打金者在游戏里作弊,最多算不道德,如果游戏公司自己不追究,能说他们犯了什么法律呢?”颜乐春白了他一眼,又道:“可是我后来突然想到,这段日志记录并不大,程序为什么不在报警时直接传送出来呢?我想到这里,就知道自己犯错了,那台服务器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被我遗漏,我急忙又赶到赢生公司,果然那台服务器已经被格式化了,说是要彻底杀毒。”说着,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电话响了,颜乐春接起电话,听了几句,满面欢笑,道:“你发过来吧,我们正在讨论呢。”她挂了电话,笑道:“是小卓打来的,他有新发现,那段程序收集的交易流量有问题,远远超过了赢生公司的体量。”
颜乐春把小卓发过来的图片投到显示墙大屏上,道:“赢生公司是个小游戏公司,这是它的结构,专职打金者不超过10个人,也没有什么高手,但是看日志记录的分析,”她翻到第二张图片,续道:“这是最近一个月的交易量,将近八千万元,小卓说,要能在游戏里赢得如此巨额的虚拟道具和金币,10个人就算不吃不喝、不休不眠,怎么也做不到。”
“或者就有傻子愿意溢价买了急用呢?按你刚才的说法,这也不违法。”来勇说道。
颜乐春指了指图片道:“日志是完整的,他们这个月获取的虚拟道具和金币就是这么多,而且赢生公司也不是把道具和金币卖给散户,他们是打包卖给中介平台。”
“所以说,有隐秘的打金者在给赢生公司打游戏?”马明空问道。
“小卓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有些公司也会偷偷雇佣一些未成年人打金,算是这个行当半公开的秘密,但像赢生公司这么猖獗的,实属罕见,以他们公司的规模,按业界平均水准,一个月2千万元到顶,也许这就是那段程序报警的真实用意吧。”颜乐春看了看时间,又向马明空道:“小卓想现在过来当面和我们交流下。”
马明空点了点头,端坐片刻,起身出了会议室,在一个角落里犹豫许久,向艾新好拨出了电话,在漫长的回铃音之后终于打通了电话,他把赢生公司疑似雇佣隐秘打金者的案情讲与了对方,没等他说完,艾新好便在电话那头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自艾新好离职后,马明空一直没有联系过他,现在遇事便找对方,自己也觉的一丝尴尬,当下咳嗽了一声,才道:“小卓怀疑有隐秘的打金者,很可能是未成年人,我倒有个不成熟的另类想法,”他顿了一顿,道:“会不会是影体?”
“你知道了?”艾新好的声音愈发的冰冷,马明空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艾新好冷笑道:“我除掉的可不是影体。”自觉失口,停口不言。
马明空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他当日听了沙洲岭所述艾新好涉案之事,也没有特别在意,只是找人询问了下,得知报案人后来自己撤了案,便也没再关注,此刻见艾新好如此,也颇觉无奈,正要开口结束对话,却听艾新好说道:“没有买家,就没有打金者,这些作弊的买家,是真正的恶玩家,你们不妨去查查,是谁买了赢生公司的装备和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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