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到姑苏非常近，几十公里而已。

        开车也就一个多小时。

        在路上，我就把事情都协调好了，给田队长打了电话，让他直接把人送到市医院去，我说我去山上请秦卫国，会尽快赶到医院去的。医院那边也安排好了，直接上最昂贵的机器，先把老太太的命维持住。

        到了姑苏城，慕容青青已经在等着我了，我又坐了她安排的车子前往灵岩山。

        灵岩山有一部分被开发为景区了，所以一开始的路还算好走，但秦卫国那样的人，注定不会住在一般地方。这人真的是看破红尘了，在山上一个很破的庙里住着，就像慕容青青说的，没人指路真找不着，而且路也特别难走，开了一辆改装过的牧马人才上去的。

        好不容易到了庙的门口，我跳下车就往里闯，结果又有两个和尚拦住我，问我为什么来、为谁而来。

        慕容青青还恭恭敬敬地跟他们说话，我则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直接把两个和尚推开，急匆匆就往里走。破庙确实很小，只有几间禅堂，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主殿打坐的秦卫国。

        我估摸着这老头要不是山下还有家人，估计早就落发为僧了吧，四大皆空说的就是他了。

        我闯进去，秦卫国还很不开心，怒不可遏地说：“何人如此大胆，敢闯……”

        话还没有说完，定睛一看是我，才换了一副语气：“是你啊张龙，有什么事……”

        还是不等他说完话，我立刻扑过去，背起他就往外走。

        秦卫国当然无比吃惊，问我这是要干什么？

        我说：“秦院长，有个病人需要你开刀，您是活菩萨、活佛爷，跟我下山走一遭吧。”

        秦卫国倒是挺给我面子的，说：“多大点事，我跟你去一趟就行了，至于这么匆匆忙忙的吗？”

        我说：“不匆忙不行啊，那人已经危在旦夕了！”

        说话之间，我已经把秦卫国塞进车里，两个小和尚已经提了棍子，还想上来和我拼命，秦卫国喝住他们，说道：“没事，是自己人，我下山去一趟，你俩在这看家。”

        两个小和尚说是，这才退下去了。

        我们的车也往山下疾驰。

        车上，慕容青青已经笑得不行了，说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式把秦卫国“请”出来的。

        秦卫国也很无奈地说：“确实，慕容云和徐前进都不敢这么做，张龙你小子可太胆大了啊！”

        我赶紧拱手致歉，说秦院长，事情紧急，等你去救命呢，有点唐突真是对不住了。

        秦卫国这才问我病人是个什么情况。

        我说我和你说不清，让当事人和你说吧。

        我便拨通田队长的电话，让田队长亲自和秦卫国说。此时此刻，田队长已经把母亲送到姑苏城的市医院了，秦卫国又让接收病人的医生接电话，两边说得都是医疗术语，我也听不太懂，但能感觉到确实很难，就连秦卫国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过，秦卫国到底是见惯了生死，并没有太当回事，反而和我聊起了韩晓彤，问我韩晓彤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也实话实说，将上次的情况给他讲了一下，秦卫国这才知道韩晓彤是喝醉了，无比感慨地说：“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即便是我也有不明白的事情！”

        车子一路疾行，终于到了市人民医院，虽然医院已经给秦卫国开辟了绿色通道，但他年纪毕竟大了，走路慢吞吞的。

        我可等不及了，又背起秦卫国往前跑，一直跑到手术室门口，才把他放了下来。

        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医生，看到秦卫国来了，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着病人情况。田队长也在这里，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四十多岁的人了，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专程来到我的身前，对我说着谢谢。

        我说没事，又安慰他，说秦院长来了，一切都无忧了！

        田队长红着眼说：“但愿如此！”

        秦卫国听过基本情况以后，又进手术室里检查了下，过一会儿又出来了，说道：“谁是病人家属？”

        田队长立刻冲了上去，说：“我是！”

        秦卫国看看田队长，道：“你妈年纪大了，这次又患这么重的病，确实不开刀不行，而且整个华夏能动这刀的没有几个——我是其中一个！”

        秦卫国一向都这么拽。

        当然他也确实很拽。

        田队长立刻激动地说：“谢谢秦院长了，我当牛做马都报答你。”

        “不用谢我，谢谢他吧。”秦卫国用下巴指了指我，又说：“要不是他请我过来，你妈的命一定保不住的。”

        田队长立刻点头。

        秦卫国接着说道：“但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救活你妈，毕竟她的年纪大了，病又太重，这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田队长当然做好心理准备了，在无锡城的时候就做好了。

        “秦院长，那一切就拜托您了！”田队长的眼泪又流下来。

        说真的，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能让他流泪的机会可不太多。

        秦卫国点点头，接着张开双臂，两边立刻有人过来为他穿上了手术服。他又戴上口罩、手套，点了几个人后，走进了手术室内。随着手术室的大门关闭、红灯亮起，走廊上也恢复了一片寂静，田队长整个人就像垮了一样，一屁股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眼睛定定地看着那盏红灯。

        我本来想把秦卫国请来以后，就立刻回无锡城找二条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田队长的母亲生死未卜，我也不好意思提前走了，只能也在门口等着。

        慕容青青自始至终都陪着我，我让她有事就去忙吧，但她不肯，说没什么可忙的，在我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只好由着她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两个多小时后，手术室顶上的灯熄灭了，门也打开，一脸疲惫的秦卫国走了出来。田队长立刻跳起，奔到秦卫国的身前，哆嗦地问：“怎么样了？”

        我也很紧张地看着秦卫国。

        秦卫国点点头说：“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谢谢、谢谢……”田队长再次激动地流出泪来。

        我也松了一大口气。

        “噗通”一声，田队长竟然跪了下来，“砰砰砰”地给秦卫国磕着头。

        秦卫国对这样的场面似乎司空见惯，根本没说什么，甚至没拉田队长起来，转身就往医生休息室去了。

        田队长仍旧冲着秦卫国的背影不断磕头，泪流满面地说：“活菩萨、活菩萨！”

        看着这个场面，我当然也挺感慨的，感觉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虽然错过了和二条见面的时间，但能救回一个人来让我也挺知足。

        我琢磨着，田队长肯定要留下来照顾他妈，我还有机会继续实施击杀代正武的计划。

        但是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起来。

        是代正武打过来的。

        我赶紧接起。

        “你他妈的跑哪去了？！”代正武劈头盖脸地骂过来。

        我赶紧跟他解释，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没和他说。

        “他妈要死，关你屁事？”代正武恶狠狠地骂着：“你是负责那支刑警队的，谁让你随便擅离职守的？如果这时候有人来刺杀我，你他妈担得起这个责吗？”

        听着这样难听的话，我当然是一肚子气，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跟代正武说话，先是跟他道歉，接着说我马上回去。

        “对了，那个田队长他妈的手术挺成功是吧？”代正武说：“成功了就赶紧回来，别在外面给我墨迹！”

        “武哥，人家母亲刚手术完，总得让他照顾几天……”

        “照顾什么，不能请护工吗？他能做的，哪个是护工不能做的？你们两个一起，一小时内必须回来，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代正武显然是生了气，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我把事情和田队长一说，他当然也是满腹的委屈。

        不过我跟他说没事，姑苏城是我的地盘，一定请最好的护工帮忙照顾他妈，保证不让他妈受一丁点委屈。

        田队长不断地跟我说着谢谢。

        我们两个又往无锡城赶。

        因为代正武限定我们一个小时回去，所以我跟慕容青青借了辆车，亲自开车去无锡城。慕容青青舍不得我，提出和我拥抱一下，不过被我给拒绝了。路上，我把车子开得飞快，发动机的声音嗡嗡作响，车子里的气氛却很凝重。

        我心里不高兴，田队长的心里也不高兴。

        碰上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上级，谁都高兴不起来的。

        随着车子下了高速，终于踏入无锡城的地界，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整个城里华灯初上、熙熙攘攘，好一片繁华的人间景象。

        这时，田队长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龙哥。”

        “啊？”

        “你想杀代正武吧。”

        “！！！”我吃惊地看向田队长。

        田队长也看着我，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说：“我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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