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的死震惊了整个江宁区。

        在地下，他是风头颇盛的大哥；在地上，他也是知名的企业家。

        这样的人死了，当然惊动了整个地上和地下，公安局将这件凶杀案定为第一要案，特派出专案组专门调查此事，誓把凶手捉拿归案。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叶良诡诈到了极点，根本没人能够掌握他的行踪。

        人都死了，情妇和私生子的事情当然瞒不住了，一时间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没人知道叶良是怎么找到老刀的情妇的，毕竟老刀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每夜和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不知道，几乎二十四小时和他呆在一起的我们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了。

        小骡子倒是知道，可他没对任何一个人说过。

        老刀的死讯就是他带出来的，他报了警，又通知了我们。我们赶到的时候，老刀已经死透了，胸口中了一刀，当场毙命。他的情妇小玉，还抱着孩子缩在墙角，浑身瑟瑟发抖。

        小骡子嗓子都快哭哑了，一遍遍诉说老刀是怎么死的，给前来的警察磕头，也给我们磕头，给每一个人磕头，哀求大家一定要为老刀报仇。

        看着死去的老刀，赵虎一屁股坐倒在地，整个身心别提多颓废了，曾经的自信全都灰飞烟灭。

        我们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老刀。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决斗，我们还是败在了叶良手上，那家伙不知道正躲在哪里偷偷笑吧？

        现场的警察忙碌了一天，封锁凶杀现场，拍照取证，法医也来鉴定。这一刀捅得干脆利落，一刀就要了老刀的命，没有任何悬念，事实十分清楚，嫌疑犯迅速锁定了叶良，还是个刚刚越狱不久的逃犯，公安局方面迅速下达了c级通缉令，但是这也不起什么作用，没人能找得到叶良。

        三天以后，我们从公安局把老刀的尸体接了回来，给他搭灵堂、办后事。

        当天晚上，老刀的兄弟都来了，在灵堂外面齐刷刷给我们跪下，希望我们几个能为老刀报仇。老刀的妻子，一个叫做“大玉儿”的女人——老刀可能对名字里带“玉”的女人情有独钟，老婆叫大玉儿，情妇叫小玉——也领着两个孩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给我们几个跪下，希望我们能够做主。

        赵虎赶紧把大玉儿扶起来，红着眼说：“嫂子，就是你不这么做，我也会给刀哥报仇啊，刀哥待我像亲弟弟一样，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其实赵虎和老刀的感情也没多深，前前后后也没接触几天，但是能让赵虎叫一声哥，地位就在这放着了。

        老刀死了，赵虎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必须顶到第一个上。

        老刀在江宁区产业挺多，势力也大，人这么一死，重担就落在了大玉儿的身上。但是大玉儿一个妇道人家，也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所以就委托给赵虎管理了，老刀的手下也没意见，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刀和赵虎的关系有多好，这时候也只有赵虎能够挑起大梁了。

        赵虎推辞不过，只能应承下来。

        在灵堂里，赵虎当着大家的面给老刀的牌位跪下，大声说道：“我赵虎对天发誓，对着刀哥的灵位发誓，我只是代为管辖、绝无私心！等到刀哥的两个儿子成年，我就把这份产业统统归还，一分不留、一分不剩，如若违背今日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虎的义胆忠肝打动众人，不少人当时就流出了眼泪。

        大玉儿也嚎啕大哭起来，一头给赵虎跪在地上说着谢谢，两个儿子也跪倒在地，说着谢谢叔叔……

        三天之后，老刀下葬。

        这几天来，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赵虎第一个上，扛棺材都是赵虎站在首位，一个人把整个流程撑了下来，无论是谁说起他来都竖大拇指。当初我也给老鼠会的唐建业办过丧事，但平心而论没有赵虎这么拼，当然我和唐建业的关系也没到那份上，唐建业的死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下葬的那天，小玉抱着孩子来了。

        按理来说，这种情妇和私生子是被人所不耻的，只敢躲在暗处活着，哪敢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更何况，老刀还是因为她才死的，如果老刀不去看她，就不会遭到叶良的毒手了。

        所以她出现后，很多人都瞪她，恨不得臭骂她几句。

        但是大玉儿展现出了一位大房的风范，她亲自接待了小玉，让小玉在老刀坟前磕了个头。

        完事以后，大玉儿又当着众人的面，给了小玉两个选择：第一，给小玉一笔钱，走得越远越好，但要把孩子留下，毕竟这是老刀的骨血；第二，小玉可以留下孩子，那就一分钱都没有了，而且也要走得越远越好。

        选择虽然有点残忍，但对一位正妻来说，能够做到这步已经很不容易。

        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大玉儿恐怕当场都要手撕小三了。

        小玉最终选择了留下孩子，拿着一笔钱走，毕竟她没有什么经济能力，把孩子留下来能让孩子过得更好。

        小玉离开以后，仪式继续进行，一直忙到天昏昏暗，整个流程才结束了。

        忙活了这么久，赵虎也该好好休息下了，但是那天晚上，又出事了。

        原来，江宁区的诸位大哥齐聚九号公馆，劝说大玉儿把老刀旗下的产业贱价卖掉，毕竟老刀都不在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操持不了这么多的产业，不如全换成钱，安安心心地度过下半辈子。

        大玉儿当然不愿意了，说她是操持不了这些产业，但是已经找好帮忙管理的人了，这个人就是赵虎，是老刀生前的好兄弟。

        这些大哥一听顿时气炸，说大玉儿被骗了，被一个外地人把产业都骗走了，到时候一分钱都落不下，还嚷嚷着要为大玉儿主持公道，把赵虎叫过来亲自问个清楚。

        大玉儿没有办法，只好把赵虎叫了过去。

        似乎每一位大哥死了以后都有无穷无尽的纷争，当初唐建业的死也是这样，给我留下一屁股债，好不容易才还清的。现在老刀死了，其他大哥又来争夺他的产业，简直欺负孤儿寡母，当初老刀和他们的关系多好，真是世风日下、世态炎凉！

        但也足够说明这个行当里面，真感情实在是太少了，大多都是利益驱动，有利就会聚在一起，无利纷纷人走茶凉。

        赵虎带着我和韩晓彤、程依依赶到现场。

        预感到可能会有事情发生，我把马三等人也叫上了，五六十人也算浩浩荡荡。

        因为老刀的死，九号公馆闭门歇业了好几天，今天倒是人来得不少，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车也横七竖八地停着，算得上是江宁区地下世界大聚会了。老刀死了，谁不想分一杯羹，谁不想抢走他几个产业，尤其是这九号公馆，更是个香饽饽。

        一长列面包车停在九号公馆门口，大家纷纷下车，顿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九号公馆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都往我们这里看着。

        但是赵虎目不转睛，抬腿就往九号公馆里面走去，我们也都纷纷跟上。

        九号公馆里面也站着不少人，当然比起外面要少许多，而且一看都是精英。大概有几十个，个个长相彪悍、面露杀气，大部分都站着，少部分则坐着。坐着的人都集中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有七八个，都是江宁区有头有脸的大哥，老刀活着的时候经常和他们来往，当时他们一个个热情似火、恭恭敬敬，看到老刀比看到亲爹还亲。

        这才死了几天啊……

        不过我们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种事也见多了。

        看到我们进来，同样坐在沙发上的大玉儿像是看到救星，立刻站了起来，说这里！

        大玉儿三十多岁，比老刀要小不少，据说十六七的时候就跟了老刀，也是跟老刀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算是见过不少世面，所以整体还算沉稳，没丢老刀的人。

        四面环绕的沙发上坐着七八个人，但是站起来的只有大玉儿一个，其他人都一动不动，像是没有看到我们一样。

        赵虎走过去，叫了一声嫂子。

        我们几个也纷纷叫着嫂子。

        马三等人站在我们身后一声不吭，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四周。

        大玉儿点着头，又给我们介绍，说这是谁、那是谁。

        其实我们都认识，以前跟着老刀见过他们，但这时候还是保持基本礼貌，挨个叫着他们哥哥，不过他们只是敷衍着点一下头，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其中一个人称“憨哥”的大哥更是冷嘲热讽地说：“咋带这么多人过来，是要和我们打架啊？”

        憨哥的名字不太好听，但人可一点都不憨，不仅长得十分壮实，一双眼睛更是滴溜溜转，明显比谁都精。

        赵虎立刻讪笑着说：“憨哥，这是哪里话，他们都是九号公馆的保安，本来就在这里上班的呀！”

        “保安啊？”憨哥点着头说：“以后九号公馆就是我的了，这些保安正好认识我下，省得一个个跟癔症蛋似的，见了我连招呼都不知道打！”

        接着，憨哥又左右看看，指着马三说道：“你，给老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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