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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长宜在东偏院专心练了两天的大字,她有午睡的习惯,在罗汉床上小憩了一会,午后醒来,木槿带着小丫头重新服侍她梳洗,前院的小丫头打着帘子进来道:“外头有人给姑娘传话,说是多谢姑娘的点心,还说京城有要事,他已经走了。”

        长宜闻言就知道是徐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让木槿抓了一把粽子糖给小丫头,那小丫头很是高兴,蹦蹦跳跳的跑出了东偏院。

        木槿从妆奁盒子中拿出一朵珠花替长宜簪上,说道:“徐大人真是个好人,还让人传话过来。”

        长宜望着菱花铜镜戴上玉石耳珰,淡淡的道:“想来是怕我们再送点心过去,扑个空罢了。”

        木槿见长宜这样说,就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大兴的曹管事来了府上,长宜去了前院花厅见他,曹管事是外头管两季租子的,也是沈氏的人,皮肤黝黑,很是朴实敦厚,长宜让他坐下,曹管事才忐忐忑忑的坐下了。

        今年夏季雨水很少,许多田地都旱了,曹管事愁着眉眼道:“如今之计只能以井水浇灌,原来田地的井有八口,有两口浅井,已经打不出水来了,庄稼人倒不怕劳累,就是这麦田实在浇不过来。”

        长宜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估摸着浇灌一亩地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曹管事常年与庄稼打交道,眼睛都没有眨,就说道:“差不多两个时辰。”他见长宜皱了皱眉,又补了一句:“因着今年干旱的厉害,我就让他们浇的深一些。”

        沈氏在大兴的庄田有五百亩,六口井一天只能浇三十多亩,那也是日夜不停的,长宜听出曹管事的话音,顿了顿道:“曹管事觉得再挖几口井合适?”

        曹管事就是过来请示长宜挖井的,他还没说,小主子却已然想到了关键之处,他眼睛亮了亮,伸出两根手指。

        到底是庄稼人,太过实诚,长宜笑了笑道:“其实这事曹管事不必向我请示的,你自个做主了就行,既是要找人挖井,不妨再多挖两口,把那浅井也再挖深一些,回头你跟王升报账就行。”离收麦子还得一个多月,收完麦子还要种玉蜀黍,到时也是要浇灌田地的。

        长宜允了这事,曹管事就连忙赶回去了。

        长宜准备起身回东偏院,却见傅仲儒和刘通判负着手从垂花门走了进来,刘通判正在和傅仲儒说:“……这位徐大人年纪轻轻,倒真是个有能耐的,听说此去宣府不过两个多月,他竟然绘下了所过之处的山川形势,也难怪皇上褒奖他,不过永城侯和徐大人一走,你我倒是能轻松几日了。”

        徐衍果然已经走了,长宜走上前行了一礼,刘通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和傅仲儒说:“你这女儿倒是生的花容月貌,不知可许下了亲事。”

        刘家祖上原是经商,到了刘通判这一辈才开始科举入仕,说话难免脱不了市井之气,傅仲儒咳了一声道:“她母亲才刚过世,还在守制期间,不宜谈婚论嫁。”

        刘通判这才一抱手:“那实在是对不住了。”

        傅仲儒刚才进门遇到了曹管事,开口问了长宜几句,长宜说明曹管事的来意,傅仲儒很少管这些事,隐约觉得女儿说的有几分道理,点了点道:“我还有事和通判大人说,你先回去吧。”

        长宜回到东偏院,想把父亲为他定下和程家的亲事写信告知舅母,这厢信还没写好,舅母的信却先送到了保定府。

        长宜打开信笺读了一遍,舅母在信上说,林眠已经怀有身孕,长宜很是高兴,让王升家的开了库房,寻了些长命锁并‘状元及第’的金银锞子送去了京城。

        傅老夫人的生辰在七月十三,因是六十整寿,傅家准备大办,傅仲儒特地告了假,于十一日带着长宜和傅长宛回了大兴。

        大伯母盛氏早遣了人在门前等候,马车一到柏树胡同,立刻有人跑着回禀去了。傅仲儒带着长宜和傅长宛下了马车,先去了寿宁堂给傅老夫人请安。

        傅老夫人六十大寿,盛氏请了柳家班过来唱戏,一早柳家班送来了戏单子过来,盛氏便拿了过来请傅老夫人过目,傅老夫人听到三儿子带了孙女回来,连忙道:“快请进来。”

        屋内点了檀香,傅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穿着沉香色暗花寿字纹通袖衫,头发梳的整齐光洁,带着翡翠眉勒。傅老太爷早逝,傅老夫人一人抚育三个儿子,竟培养出两个进士。她面相慈和,眉眼间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盛氏穿了一件松花绿妆花缎褙子,笑盈盈地立在一旁。

        地上早已摆好蒲团,傅仲儒跪下磕头,长宜跟在父亲的身后,也老老实实跟傅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傅老夫人很是高兴,朝长宜和傅长宛招了招手:“宜姐儿,宛姐儿,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自从正月里一别,长宜也有五六个月没有见到傅老夫人了,上前叫了一声‘祖母’,傅老夫人摸着长宜的手道:“是比从前圆润了些,脸颊上也有肉了。”

        长宜年前大病了一场,瘦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身子骨没二两肉,傅老夫人不禁心疼了一场,这会子瞧长宜面色红润,心中才慰藉了些,目光一转落在傅长宛身上,和盛氏说:“半年不见,宛姐儿也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盛氏笑着应‘是’,附和道:“三弟家的两位姐儿都生的好看,就属容丫头最不出众。”说到自个的姑娘,盛氏不由摇了摇头。

        傅长宛听到傅老夫人夸她,抿了抿嘴唇,笑的很是腼腆。长宜又带着傅长宛见过盛氏,傅老夫人有话要和傅仲儒说,盛氏便带着她们先去了厢房。

        傅家祖上就是大兴人氏,在当地也称得上望族,祖产丰厚,虽比不得柏树胡同徐家,宅邸也占了有大半条长街。长宜还是住在闲月轩,离寿宁堂很近,傅长宛则住在东跨院后面的碧云苑。

        出了寿宁堂,盛氏挽着长宜的胳膊说:“你二伯母娘家侄女大婚,出去还没回来,你五妹妹和六妹妹如今在徐府跟着赵先生上课,这会子还没下学呢,回头大伯母让她们来见你,你一路上坐马车累了,先回房歇息会。”

        傅家和徐家挨着一条胡同,两家走的一向很近,徐太夫人有个嫡孙女和傅家的姑娘年纪差不多大,徐家请了远近闻名的大儒赵士惇为徐家小姐讲课,徐太夫人见嫡孙女一人孤单,邀了傅家的两位姑娘伴读,傅家正是求之不得,一口就应了下来。

        如今傅老夫人不管内外院之事,都交到了大房手中,盛氏得了信,早就遣人把厢房都清扫了出来。长宜走到闲月轩,婆子已经把她所带的行李搬了过来,木槿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在收拾。

        盛氏在闲月轩略坐了会就回去了,如今内院都是她一手操持,忙得脚不沾地。送走盛氏,长宜才仔细打量屋子里的摆设,还都是按着她从前的喜好放置的,西次间用槅扇隔开,墙上挂着一幅李建睍的《山水图》。

        盛氏做事一向伶俐,长宜倒是很喜欢这位大伯母。她净了面,坐在罗汉床上整理从保定府带过来的物件,给傅老夫人做的里衣,小叶紫檀手串,给大伯母二伯母的衣料,还有隔房妹妹的金镶玉手镯。

        长宜吩咐小丫头把这些带来的东西送了过去,没过一会,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婆子跟在后面叮嘱道:“……六姑娘,你慢些。”

        帘子被掀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十一二的黄衣少女,正是长房的嫡小姐傅长容,她刚刚下了学,听说长宜回来了,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跑了过来。

        傅长容进了屋,看到坐在罗汉床上的长宜唤了一声:“三姐姐。”

        长宜让她坐上来,笑着和木槿说:“把厨房送来的点心端过来,再沏一壶六安瓜片。”

        “我就知道三姐姐对我最好了。”傅长容上了罗汉床,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儿。

        木槿端了一盘枣泥山药糕,一盘三层玉带糕放在炕几上,傅长容捏着吃了,一边和长宜诉苦:“三姐姐你可来了,这些日子我在学堂上学,又要读书又要练字,你看我的手都磨破了。”

        她伸出胖乎乎的右手,长宜看到她中指拿笔的地方果然破了一层皮,笑着摇头道:“我当初学写字的时候一天可要练十张大字,后来磨出了一层厚茧,就不流血了,你如今才练了几年字,就这般叫苦了。”

        傅长容微微撅了撅嘴,长宜就问她:“听说给你们授课的是徐二爷请来的赵大儒,在学堂读书读的如何?”

        徐长容垂头丧气的说:“还能如何,五姐姐聪慧,赵先生讲什么她一听就懂,徐元姝也喜欢和五姐姐玩,她们在学堂都不和我说话。”说着恨恨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

        “三姐姐,不如你回头劝劝我母亲,让她不要再逼我去学堂读书了,在家里也可以照样读啊。”

        长宜被她逗笑,倒了一盏茶水递给她:“那赵先生可是闻名北直隶的大儒,不知多少读书人家想聘他到家中教书,你倒好,放着现成的先生不要,大伯母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你了。”

        徐长容叹了口气,又和长宜说起这些日子她从盛氏那里偷听来的闲话:“二伯母要给五姐姐相看人家了,我听母亲说,二伯母似乎是看中了徐元姝的大哥,他父亲徐二爷可是二品大员,我母亲说我二伯母是异想天开。”

        徐二爷现任江西布政使,可不就是二品大员。二房的长子……长宜倒有些不记得了,不过徐大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这位可就是徐家的长孙。

        虽说傅家家底也算殷实,二伯父在工部任员外郎,但傅长窈嫁到徐家做宗妇,还是太单薄了些,不过徐家二太太若是相中了傅长窈,那就是另一说了。

        长宜点了点徐长容的鼻尖,嗔道:“什么话都敢说,这些话被二伯母听去了,有你好果子吃。”

        两姊妹又说了会子话,就见傅老夫人身边的丫头砗磲打着帘子进来道:“三姑娘,六姑娘,老夫人叫你们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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