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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安静的病房被投下了一颗炸弹,沈多意迷茫地半睁着眼,一只手酸麻着,一只手还掰着戚时安的手腕,他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随后难以置信地奋力回想,回想未果便怒不可遏地用后脑勺磕戚时安的鼻梁。

        那劲头好像不磕出来鼻血不算完。

        戚时安还在睡着,隐约觉得有毛茸茸的东西撞他脸,干脆轻轻低了头,正好抵住沈多意的后颈。沈多意被温热的呼吸喷洒了一脖子,瞬间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他不再悠着劲儿,咬牙竭力一掰,然后直接骨碌着想要坐起来。

        戚时安终于醒了,动作快于意识又把沈多意拽倒在床上,接着恍惚之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出声道:“至于么,好像我非礼你了似的。”

        沈多意切齿拊心地拧着眉毛:“那你什么意思?!”

        戚时安双目半睁,困意中透着十成十的慵懒闲适:“什么意思?我想想啊。”嘴角看不出是不是在笑,但眼尾和声音都染着层浓浓的欢愉,“就字面意思呗,哪儿我都碰过。”

        沈多意吸吸鼻子说:“诓人遭雷劈。”

        “诓你干什么,你忘了?”戚时安知道沈多意脑中一团乱麻,还知道沈多意必定是在翻搅多年前那点零星回忆,他不着痕迹地凑近,低头用脑门儿蹭对方细软又密实的头发。

        鼻间嗅着洗发露的清香,戚时安小声诱导:“还记不记得,我从夜总会把你带回家那晚,你当时穿的是制服,早晨醒来可变成T恤和短裤了。”

        沈多意自己翻搅了半天,一经提醒总算想起:“你给我换的?”

        “废话,难道床给你换的?”

        原来是换衣服而已,说得那么似是而非,让人浑身发毛,沈多意瞬间有点想笑,抬杠说:“我以为枕头给我换的。”

        能开玩笑就好,戚时安把半睁的双目重新闭上:“我那是头一回照顾人,拧了热毛巾给你擦脸,又解了扣子给你脱衣服擦身。”

        挨在旁边的身体忽然僵硬,戚时安重新睁开眼,发现沈多意抿着嘴,还把帽衫上的抽绳拽得死紧。他觉得好玩儿,继续说道:“锁骨很漂亮,脚腕子很细,右边小腿有块小小的疤,后颈被衬衫领子蹭得有点过敏。”

        沈多意头发丝软,耳根子也软,戚时安嗅着他的头发,言语间呼吸拂在他的耳畔。他就像架在烤炉里的面团,被烘烤着,并且躲都躲不开。

        戚时安像个不计后果的王八蛋:“屁股很小很圆。”

        帽衫的抽绳猛地被拽到了极限,沈多意扭头盯着戚时安,瞳孔恨不得射出激光把对方灼烧出两个洞来。他此时此刻明明完好地穿着衣服,却感觉已经被扒光看了个遍。

        戚时安终于褪去了笑意,眼中只剩下缱绻的温柔:“我哄你的。”

        沈多意将信将疑:“什么哄我?”

        “刚才哄你玩儿的。”天终于要亮了,戚时安拽被子搭在沈多意的身上,“你当时疼得蜷缩成一团,嘴里时不时叫一声‘爸爸’或者‘妈妈’,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耍流氓?给你草草擦完,换上衣服就睡了。”

        原来那晚他无意识地叫了“爸爸”和“妈妈”。

        沈多意薄唇翕动:“那天是家长会。”

        “我知道。”戚时安躺在旁边,伸手贴住了对方的掌心。

        沈多意怔忡着张开手指:“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

        戚时安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他紧紧地挨着沈多意,手指插入对方的手指间,然后用力扣住,心口处的**全然消弭干净,只余下一腔爱惜。

        沈多意望着病房的天花板,慢慢地说着:“我爷爷腿脚不好,老师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每次就不管我了。每次家长会都放学很早,出校门时能遇见好多同学的家长,有的训孩子没考好,有的让孩子回家先吃饭。”

        沈多意仰头吸了口气:“我特别羡慕他们。”

        为衣食发愁也好,辛苦赚钱养家也罢,他从来不畏惧这些困难,只是他太渴望了,也想回家有父母唠叨他,也想家长会的时候自己座位上不是空空荡荡。

        “我学习可好了。”沈多意不知不觉回握住了戚时安的手,“每次考第一名,我都坐上车去给我爸妈扫墓,承诺他们下次我要考得更好。”

        戚时安像被攥住了心脉:“叔叔阿姨一定特别高兴。”

        沈多意终于忍不住了,有些无助地说:“我特别想听听他们夸我两句,我从七岁那年就再也没听过了。”

        七岁那年沈多意失去了双亲,家长会那晚沈多意十七,此时又已经过了十年。

        他会有很多个七年,可能活到七老八十,也可能长命百岁,但只有第一个七年,他拥有着完整的家。

        戚时安哄道:“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此刻的沈多意和那年的沈多意一样脆弱,庆幸的是,都有人陪着。戚时安纹丝不动,直到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才松了口气,然后重新把对方拢进怀里。

        天隐隐亮了,病房外面的走廊渐渐响起动静,他们两个挤在病床上睡回笼觉,倒都没被打扰,估计是太累了。

        沈多意脑海中的风暴在睡梦中平息,蹙起的眉头也暗暗舒展开来,他习惯睡觉时把被子团在怀里抱着,此时拥着戚时安的身躯却格外别扭。

        一点都不软乎,别是黑心棉吧。

        这一觉睡到了将近十点,两道铃声同时响起,他们两个也总算醒了。戚时安先低头去看,发现沈多意睡眼惺忪但没了低沉情绪,便放了心。

        他接通电话:“安妮,我上午不去公司,把会议重新排一下。”

        沈多意翻身下床坐在了椅子上,也按下了接听:“唐主管,我……家里有点事儿,忘记请假了。抱歉啊,下午准时上班。”

        两个人的电话又同时挂断,沈多意还迷糊着,说:“耽误了半天班也忘了给主管请假,你请了吗?”

        戚时安笑着问:“我给谁请比较合适?”

        沈多意这才想起来戚时安是老板,他陪着老板回忆岁月峥嵘,到头来月终老板还得扣他全勤。戚时安知道对方心里又要不平衡了,赶忙说:“月底给你发私人红包,谢谢你辛苦陪床。”

        “用不着,我又不是护工。”沈多意揣着帽衫前面的口袋,说完眨眨眼,在醒神。

        戚时安也穿上了皮鞋坐在床边,两个人面对面,偶尔对视一眼,对视完又把目光错开。难怪电视都爱用一方生病推动情节发展,这招看来确实有效,他们竟然抱着睡了多半宿。

        戚时安问:“右腿上的疤,怎么弄的?”

        “小时候磕的。”沈多意回想,“我爷爷那时候有个小三轮,我在胡同里骑着玩儿,掌握不好就撞墙上了,摔下去正好砸在了一块烂砖头上。”

        戚时安“嘶”了一声:“还挺皮。”

        沈多意忽然咧嘴一笑:“我发小他妈心疼坏了,给我炖了好几天的鸡腿,我那时候从胡同尾走到胡同口,能抱一堆吃的,都是街坊们给的。”

        戚时安听得入迷,仿佛眼前的沈多意变成了小小一个,他出声问:“胡同拆了吗?街坊们都还在吗?”

        “在啊,就在秋叶街北边。”沈多意伸手勾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逢年过节我都去看看叔叔阿姨,还有街坊们。”

        戚时安说:“以后逢年过节,在你的见面表里也加个我吧。”

        从医院离开各回各家,沈多意昨晚深夜从家里出来,早上也没回去,不知道沈老要怎么念叨一通。他停好车上楼,开门时正好碰到送外卖的派送员。

        沈老开门拿外卖,看见他一并站在外面,直接鼻孔出气:“我可没买你的。”

        沈多意笑着关上门:“你不能学会了叫外卖,就老吃这些啊。”

        “我每次叫的东西都不一样。”沈老懒得理他,兀自走到餐桌前坐下,只给一副背影,“看你这身穿戴,不是半夜回公司加班了吧?”

        沈多意去洗手,洗完拿着筷子想蹭吃蹭喝:“昨晚有个朋友住院了,我去看了看,他也没人陪,我就在医院陪了一宿。”

        沈老态度息变:“是不是孟良啊,他现在好点没有?”

        沈多意来往的朋友不多,不怪沈老想错,他坦白道:“不是孟良,是现在那个公司里的一位同事,我俩都睡着了,上午就没去,下午正常上班。”

        “以后出门言语一声,要不留个纸条,别慌慌忙忙的。”沈老不再追究,“拿个空碗去,我给你倒点粥喝。”

        沈多意吃完饭就换衣服准备上班,耽误了一上午,就别再奢求午休了,得抓紧时间找补回来。走前看了眼门后面挂的日历,这周末就二十号了,该给老爷子体检了。

        “爷爷,周末去体检,你别约人钓鱼什么的。”他换好鞋子,朝屋里喊了一声。

        沈老回喊:“又该体检啦?知道了,麻烦。”喊完再补一句,“开车慢慢的,路上小心。”

        普通轿车再快也有局限,跑车就不一样了,动静喘出来便高下立判。戚时安的新车到了,回家洗澡换了衣服,下午直接换了车赶到公司。

        “戚先生,您好点了吗?”安妮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因为所有会议都是按照计划方案走的,所以只能往后顺延,不能另补。”

        “知道了,提前到两点二十吧。”戚时安拉开抽屉,发现了一个便携药箱,“你放的?谢谢。”

        安妮说:“不客气,我出去了。”

        两点二十会议开始,咨询部的部门会议也开始了,沈多意端坐于会议桌旁,指间夹着那只黑底白纹的钢笔,本子旁还放着只自动铅笔。

        用那支钢笔画图有些暴殄天物,他舍不得。

        “对于初次尝试,客户肯定有很强的避险心理,所以即使我们对走势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要操之过急,顺着客户的思维,先走一单保本价,等对方心里一旦踏实下来,那后劲也会上来的。”

        主管说完看了看手表,很快章以明揣着兜走了进来。大家出声打招呼,章以明在会议桌前坐下,说:“我加入了啊,其实按计划走还没到给你们开会这步,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他这就开始了:“前一阵不是有波甲醇事件么,都关注了吧?”

        沈多意心里一哆嗦,何止是关注,还亲身经历了。

        “这件事一出,散户和中小企业都心慌慌,但是大客户会心痒痒。”章以明开会很随意,像饭后聊天,“资本游戏就是大鱼吃小鱼,大鱼是不怕撑的,这波之后他们也想入门分一杯羹,所以得抓住机会。这次引流计划中的重要部分——高阶平台,就是针对大客户的制定的一项方案。”

        沈多意心中苦闷,散户只能靠边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正说着,戚时安出现了会议室门口,没穿西装外套,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看样子就知道是开完会过来的。

        他听说咨询部开始了部门会议,所以来旁听视察,看看渗透情况。自觉坐到了会议桌末尾,抱臂听章以明讲话,视线随意落在了沈多意手中的钢笔上。

        章以明终于讲完:“行了,我没有要说的了,你们看戚先生还有没有吩咐。这阵子比较忙,大家都辛苦了,可以提前期待一下年终奖金。”

        气氛瞬间松快了许多,主管继续前看向戚时安:“戚先生,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戚时安说:“没有,这是你们章总的计划,我也是头一回正经听。”

        他待到了会议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工作,沈多意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刻意放慢速度收拾了半天。

        “沈组长,你等我等得太明显了吧。”戚时安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不得了。

        沈多意紧张地望了眼外面,拿起东西就要走:“那不聊了,我回办公室了。”

        “哎,逗你呢。”戚时安起身走过去,“高阶平台针对的是高端客户,但散户和中小型企业相对更多,我刚刚忽然想搞个‘大众平台’,还可以和互联网公司合作,推广线上咨询。”

        沈多意高兴道:“我觉得不错,以后我这种散户就能求助了。”

        戚时安闻言故意道:“那不搞了,我得让你只能向我求助。”

        计划始于脑中偶然的灵感,后续要从长计议,再不断规划,他们没准备多聊,何况还没下班。正要一起出去,戚时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爸戚景棠。

        “爸,考察回来了?”

        “回来两三天了。”戚景棠的声音都透着文雅,“这周末你妈妈生日,别忘了陪她吃顿饭。”

        戚时安说:“我妈生日我哪年忘记过,早就定好餐厅了。”

        又说了几句,戚时安挂断了电话:“走吧,我也回三十层继续干活了。”

        沈多意说:“阿姨这周末过生日吗?那替我说句生日快乐。”

        “不是干休所的妈。”戚时安顽皮地笑笑,“是我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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