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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屋里霎时氤氲出一股暧昧的湿气来。
傅羽和林有刀僵着脖子彼此对视。前者拿眼色道:溜吗?后者回她一眼:你先。
她挣扎片刻,闭了闭眼,说:“殿下,微臣如厕。”
林有刀紧接着接上:“属下小解。”
薛璎瞥俩人一眼,一努下巴示意他们去。
四面下人跟着作鸟兽散。薛璎振了振手中奏疏,不大友善地看了孤零零杵在她跟前的魏尝一眼。
他被看得发毛,正准备拔剑的手顿住,无辜道:“这样看我做什么?他们自己要跑的。”
得了吧,要说不是他厚着脸皮使心眼,故意将人支开的,她冯薛璎就改叫冯赖蒿。
魏尝怕她误会,又指天发誓道:“我就是嘴上说说,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说了,可以慢慢等你的。”
这话一出,薛璎又记起自己上回抱他的事情,脸上不善消减下去,低头继续看奏疏了。
魏尝就知道怎样治她,喟然长叹一声,心满意足笑起来,当下拔剑出鞘,细看内里,一时眼底金芒闪烁:“这是玄铁。不止你府上一整年开销,得够得着半个国库了。”
薛璎觑他一眼:“不纯的玄铁,我从宫里头现取的罢了。”
她要有那闲钱现买一块纯质的玄铁,怎么不多救几个冀州百姓?又不是那种为美色昏聩的上位者,会将国库败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玄铁是域外人前几年献给先帝的,大陈朝没人买得动,搁在库房闲置落灰也是暴殄天物。薛璎的想法很简单,不浪费而已。就像之前她选择留下澄卢剑,也是因为觉得物该尽其用。
但魏尝的想法却不简单。光剑鞘及做工就花了公主府一整年的开销,再加上玄铁本身的价值,还有那份亲手制作兵械图的心思,薛璎简直是在把他往天上宠啊!
这种被人挥金如土养着的感觉,其实还蛮好的……
他动容之下感慨问:“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薛璎眨眨眼睛,以为举手之劳而已,毕竟上回将澄卢剑还给卫飏以后,她就动过这个念头,拖到现在才办,已经觉得自己不太上心。
但见魏尝抱着剑爱不释手,她也就没说发心的前因后果,只道:“论功行赏,天经地义。”
“这些年来,傅洗尘给你立的功还少吗?你怎么不赏他?”魏尝非要凸显他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抚摸着手中宝剑,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说,“真的对我太好了,好得我都想得意忘形……”对她为所欲为了。
薛璎有点嫌弃地瞥瞥他:“真那么喜欢,就去外头试试,我这儿还得看奏疏。”
魏尝如梦初醒,心道也是,点点头移门出去,兀自在廊外天井舞起剑来。
他离开时未阖窗门,行止间猎猎风声便顺着廊子一路传到薛璎耳畔。她低头看了一晌,觉得有点看不入眼了,到底把头扭向了窗子的方向。
魏尝恰好一个运斤如风的反手推剑,回过眼对上她目光,冲她沾沾自喜一笑,而后手掌一翻,将剑旋过一周,凭空挥出一道雷厉的劈砍。
大开大合,如上九霄。
薛璎撑腮看了一会儿,眨眨眼,提笔在木简上写了两个字:太霄。
魏尝使完剑,大汗淋漓回来,问她方才低头写了什么。
薛璎也不奇怪他一心二用的功夫,翻开木简给他看:“不是要剑名吗?随手取了一个。”
魏尝凑近她去看,笑说“喜欢”,想再靠过去一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她一下尝个甜头,低头却看自己衣襟都被汗浸得湿透了,又怕冲她鼻,退开了点。
但其实薛璎之前是随口说的。
魏尝不是那等五大三粗,膀肥腰圆的大汉,虽不至于像文士那般,流汗也流得雅致,但身上气味却不冲鼻难闻,反倒隐隐叫人安心。
她看见他小心退开的动作,回过味来,想自己之前那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正打算不动声色解释一下,却先听他说:“白沐浴了,我再借阿郎的净房洗一次,等会儿一起用晚膳?”
她便趁机道:“不洗也没事,歇歇等晚膳吧。”
魏尝眼睛一亮:“你不嫌弃我啊,那我能不能……”
“不能。”
她攥着奏疏,重新低下头去。
魏尝心底叹口气,没片刻却又重振旗鼓,说:“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答应过我,说只要我把差事办成了,就给我守夜的?”
她抬起头来:“太霄剑还不够赏你?”
“剑归剑,你归你,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薛璎被气笑,她当时不过为了避免“睡觉”这个敏感的字眼,随口一说罢了,难不成他真要她趴在脚榻,给他守一晚眠?
魏尝像洞悉她心中所想似的,解释道:“想什么呢,我哪舍得你睡脚榻。只要你一个时辰,我们一起去高阁上看星星,就算是你答应的守夜了。”
*
薛璎到底也是言而有信的人,只好搁下政务,应了他。但高阁这地方,她并不是很喜欢,待被魏尝领到楼底,反对道:“大晚上爬那么高,给人当靶子?”
魏尝笑了笑:“有我在,谁敢?”坚持把她扯了上去,一边絮絮叨叨,“活得太正经,多没意趣,你长这么大,肯定都没爬过屋顶。本来打算今夜领你爬一回的,想想你肯定不答应,那就在这阁楼上把酒临风,凑合凑合。”
薛璎闻言一滞,临风就算了,还把酒?
她不会喝酒,沾了就醺,上回便因闻见魏尝身上酒气,晕晕乎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她滴酒即醉这事一直是个隐秘,毕竟上位者的弱点不能轻易给人知晓,所以估计魏尝也不知道,邀约她喝酒,大抵倒不是故意而为。
只不过就算不是故意,孤男寡女夜半对饮,也不太正经。
转眼上了高阁,上头几案边果真放了几坛子酒,看封坛顶花样式,似乎是长安的名酒陈酿。
她看了一眼后,干脆利落拒绝:“我不喝酒。”
魏尝自然也不可能强迫她,说:“我喝。”
她说“随你”,在凭几边坐下来,随即见魏尝起开酒坛,边解释似的道:“临回长安,平阳侯赐了我很多好酒,但我嫌重,都丢在半道了,现在有点嘴馋。”
薛璎瞥他一眼:“只有酒?”
他轻咳一声:“还有几个人……”
几个美人。当时是入住平阳的第一夜,平阳侯名为赏赐,实则试探,派了几个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佳人,送到魏尝下榻处。
魏尝碍着笼络之需,得给足他面子,便没将美人赶走,而把下榻处让给了她们,自己爬上屋顶睡,翌日被平阳侯一问,跟他咬耳朵说了四个字:公主善妒。
都是明白人,打个呵呵眼,就心照不宣了。
魏尝瞅了瞅薛璎,撇撇嘴:“我上个茅房你都知道,这事你该再清楚不过,还问我,存心叫我难堪不是。”
薛璎扯扯嘴角:“你自己瞧不上人家姑娘,赖我头上?全平阳都要误会你我……”她说到一半没说下去,转而道,“还有,我看起来……善妒?”
魏尝摇摇头,边酌酒边道:“看是看不出来的,但凡事反个方向瞧,就瞧明白了。”又感慨,“你那口不应心的习惯,是病,得治。”
薛璎一噎,心道她有他毛病多吗?撇过头冷冷道:“我倒怕是你有病,无福消受那些个美人。”
哎。不愧是身居上位日久,真懂什么叫一击毙命。
魏尝果真哑了哑声,气鼓鼓道:“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却骂我有病?我没病,我怎么可能有病!”
薛璎不理睬他,淡淡望天,一脸“谁知道呢”的神情。
他吃了哑巴亏,又不知如何解释,兴许也是借了上头的酒劲,愤然口出狂言:“我……我好用得很,夜御十八女是我不惜得做,但夜御你十八次还是可以的!”说罢拍拍胸脯,打出个嗝,“不信……不信今晚试试!”
“……”
薛璎没料到他给酒一刺激,连这种不入流的话也说得出来,愣了几个数,伸手夺过他手里酒坛子,斥道:“发什么酒疯?”
魏尝幽怨看她:“还不是你质疑我……”
她噎了噎:“行,你不用自证了,我信成了吧。”
不料他还是憋屈:“为什么不用自证?我知道现在不行,但以后也不行吗?”
薛璎默了默,搁下酒坛:“你下午都听见了,还问我做什么?”
魏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下午他偷偷靠近墙根,她一定发现了,当时看似是在跟魏迟说话,其实那话却是说给他听的。
她说,她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
他平静了点,神情严肃起来:“为什么故意给我听见那些话?”
薛璎看看他:“不是你说不想有误会吗?我及早跟你说明,如果你在意这一点,还能及时打住,早早止损。”
“止什么损?只要有你,什么都不是损失。我想要你,又不是想要个能够给我传宗接代的人。”他说到这里,目光闪烁了一下,“不过……你能不能坦白告诉我,为什么不打算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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