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周末,  周妄和慈音策划了一场旅行。

        临市新建了一条仿西北古城那边的网红街道，基本上是一比一复刻还原古城风情，街道上可以打卡游玩的地方也非常多。

        周妄提前两天和慈音兴致勃勃的提起过，说周末想带她去那边玩一玩,  慈音当然笑眯眯的说好。

        时间眨眼到了周末。

        慈音刚睁开眼睛时,  就听见枕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周妄发来了微信。

        【上午05点34分】

        【微信】周妄：完了，我好像兴奋过头,  这个时间居然就醒了。

        【上午06点02分】

        【微信】周妄：我起床洗漱完毕，准备泡杯咖啡喝了就去崇华那边等你。

        【上午06点08分】

        【微信】周妄：这美式太苦了,  我感觉舌尖都要苦麻了[咖啡图片]

        【上午06点32分】

        【微信】周妄：我收拾收拾准备下楼啦,  开车估计很快就能到你那边了。

        【上午07点01分】

        【微信】周妄：我到了。

        慈音的生物钟大概就是早上七点钟左右,  所以她刚醒过来，就瞧见了周妄发的最新一条。

        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周妄发的一条条消息,  忍不住一直笑。

        接着,  她也同样的,  一条一条给他回了过去。

        【微信】慈音：起这么早,  好厉害呀。

        【微信】慈音：好。

        【微信】慈音：美式确实好苦,  你觉得苦以后就不要喝了。

        【微信】慈音：好呀好呀~

        慈音所有的消息,  都是挨个引用了周妄发过的句子,  逐一进行回复。

        而回到最后一条时,  她缓了缓，掀开被子,  踩着拖鞋走到窗边。

        盛夏时期的清晨，阳光永远明媚灿烂。树影投在窗边的墙面上，偶尔晃动。

        窗户打开，属于清晨的味道扑面而来。

        而向下望过去,  属于慈音的男生，就站在晨曦里。

        她看见周妄时，眼底止不住的笑。

        片刻，她又拿着手机引用了周妄发过来的最后一条微信，回复。

        【微信】慈音：我看见啦！

        周妄似乎正在给慈音打着字回复，看见她后来发过去的那一条，他猛的一抬头。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两层楼的高度，撞到一起。

        慈音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周妄，而片刻看，他仰起来的脸上，也溢满笑意。

        不多时，慈音的电话响了起来。

        “怎么醒这么早？”周妄的声音，先从听筒那边传来。

        慈音听见他说这话，忍不住逗他：“你五点多就醒了，说我醒得早？”

        周妄在那边顿了下，接着声音低沉的回：“我那是因为太想你了。”

        接着，他又用相同的语调，问她：“你呢？你又因为什么。”

        慈音知道周妄在有意逗她，她脸颊不自觉的起了些热意。

        “因为……”

        她小声喃喃着，片刻，她忽然眼睛弯弯，又笑了下。

        “当然是因为生物钟呀，笨蛋。”

        慈音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甚至还离开了窗边，没再看楼下的周妄。

        她迅速冲了个澡，又洗了个头发。

        做面膜时，她打开衣柜，找今天准备穿的衣服。

        慈音的衣柜里，基本上都以素雅的长裙为主，偶尔会在一排裙子中间，翻到一两件牛仔裤和衬衫。

        她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

        这件裙子版式很普通，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点缀和装饰，整体最大的亮点，应该就是布料的颜色。

        很通透的那种蓝，一眼看过去，像是阳光下荡漾的温柔海水。

        她原本想直接换上的，可是将裙子拿出来后，目光无意间却扫到了衣柜旁边的单独隔间里。

        那里挂着慈音在附中时穿着的校服，卡其色的外套短裙加白衬衫，校徽绣在胸口，一如当年。

        慈音只迟疑了一两秒钟，接着，她把之前选好的裙子挂了回去，拿出那套一直珍藏着的校服。

        她收拾的很快，因为知道周妄等在下面，所以一点时间也没耽搁。

        从挂了电话到收拾好出宿舍，慈音大概也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晨起保洁阿姨就将公共区域的空调全部打开了，楼梯间里的温度有些凉。

        可慈音却丝毫没有在意，拎着包包，脚步轻快的往外面走。

        周妄的车依旧停在之前的位置，他靠在副驾驶这边的车门旁，姿态散漫的倚在那里。

        他今天没有穿西装，反而换回了以前高中时，最爱的黑色t恤加长裤。一边长腿笔直的斜立在那里，一边蜷着抵在旁边。

        他双手插着口袋，周身漫着的漫不经心的气息。

        这么多年了，周妄的容貌依旧如上学时期那般年轻好看，而周围不少女同学似乎也以为他是崇华的学生，经过时，不少人都悄悄看着他，窃窃私语。

        不多时，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姑娘。

        她红着脸，走到周妄跟前，像是想跟他要联系方式。

        慈音走出宿舍楼，恰巧就看到这番场景，她故意没再向前，躲到了长廊外的石柱后面，悄悄探着头往那边看。

        只见刚刚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周妄，在那个女孩子靠近时，脸色忽然就冷了下去。

        他双唇上下动了动，像是对那个女孩子说了什么。女孩子的表情马上就变了变，接着有些失落的又回了句话。

        慈音实在忍不住，在这个时候，探出身子喊了一声：“周妄。”

        周妄转过头，发现来人是慈音后，他的脸色立马又是一变，从刚刚的冷漠酷哥，直接变成了笑意堆满眼底的热情狗狗。

        他也没管之前的女孩子是不是还在原地，直起身快速走到慈音身边。

        那女孩子的目光随之一块转过来，当看到周妄找的人是慈音后，女孩子脸上露出惊讶。

        “学姐？”

        女孩子是计算机系的大二学生，可能慈音不认识她，但是她却早就知道慈音是他们计算机系的传奇人物。她十分崇拜慈音，甚至还在心里默默把她当成偶像，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慈音一样厉害。

        慈音平日里经常被同系的小孩子搭话，这会儿女孩子叫她，她也没觉得多意外。

        礼貌的笑着点点头之后，她挽住周妄的手臂。

        “今天外头好热呀，你怎么不去车里等。”

        周妄没太当回事，勾着唇回：“还可以啊，我没感觉热。”

        毕竟是等着他最爱的姑娘，再怎么恶劣的天气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片刻，他像是终于察觉到了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眉梢挑了一下。

        “怎么穿校服出来了？”

        慈音躲闪着扯了个谎，回：“别的衣服都脏了，只剩下这套。”

        “是吗？”周妄并没有怀疑，唇角懒洋洋的向上一勾，揉了揉她的发顶，“好看。”

        女孩子瞧见了二人的亲密，她有些意外的张了张嘴。

        “学姐，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周妄知道慈音凡事不喜欢高调惹眼，所以听见那人的问话，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小声对慈音说：“不想说就不用解释，或者说我是你家亲戚也行。”

        慈音没理他，依旧紧紧的挽着他的手臂，片刻，她笑着对那个女孩子说。

        “是啊，他是我的男朋友。”

        女孩子听见这回应，马上就察觉到了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鲁莽，她很尴尬的对慈音和周妄表示歉意后，便灰溜溜的走了。

        慈音笑眯眯得摇了摇周妄的手臂，好心情的对他说：“走吧，男朋友。”

        周妄同样也笑了，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反手牵起慈音，将那只柔软细腻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两个人上车后，周妄便将车子直接向西边的高速口开去。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晴空万里，骄阳明媚。

        慈音没有让周妄开空调，而是打开了车窗，感受着外面的空气和风。

        她发丝被吹得在半空中轻轻舞动，偶尔贴到脸颊时，周妄如果发现，会笑着帮她顺一把。

        路过交通岗等红灯时，周妄将干净修长的手掌往慈音跟前一伸，掌心朝上。

        慈音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眯眯把自己的小手递到了他手心里。

        两个人在短暂的几十秒钟时间里，十指紧扣，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互相看着彼此傻笑。

        至于在笑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仿佛这一刻，阳光是甜的，微风是甜的，空气也是甜的。

        他们控制不住的，因为阳光微风和空气傻笑着，同样也因为身边终于有了彼此。

        车子上了高速后，速度就被提得飞快。

        大概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周妄就载着慈音到了邻市。

        那条古城街真的很热市，慈音昨天在网上曾经查阅过西北那边的古城街资料，这里基本上是一比一复刻成了那边的模样。

        “听说是西北c安那边的政府，帮扶建造的，一带一帮，扶助经济不景气的地区。”

        周妄牵着慈音的手，一边给慈音说着话，一边从街头走了进去。

        这里面所有的建筑设施，基本上都是古色古香的模样。

        街口立着一块巨大的屏风，上面有刺绣，中间的位置写了几个大字：xx市古城。

        往里面走，能看着一排排仿古类型的商铺，虽然里面卖的东西都是偏现代的网红产品，但是也不妨碍一眼望过去时的震撼。

        慈音这些年，基本没离开过南城。这会儿走在步行街里，只觉得哪哪都很新鲜。

        天气太热，周妄怕她中暑，就说先去替她买点喝的。

        再出来时，他发现慈音没有老实的等在原地，而是跑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周妄，这里有拍大头贴的！”

        周妄原本想说说她乱跑这件事，但是哪想她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先兴致勃勃的冲他开了口。

        他有些没想到，慈音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那……拍这个？”

        慈音很开心的点了点头，“嗯！”

        这种自助的大头贴拍摄机器，其实南城也是有的，只不过慈音平日里很少逛街，就算看到了，基本也没什么感觉。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周妄回来了，她身边有了他，这些看似没有用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她都想和他一起做一遍。

        拍大头贴的亭子里，逼仄狭小，周妄个子高，几乎头直接顶在了棚顶上。

        如果想顺利的拍合照，基本上他的两条大长腿，只能半蹲。

        慈音觉得他的姿势有点好笑，本来想憋着的，但是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周妄……你现在的样子，好好笑呀。”

        她眼眸弯弯看着他，眼底带着一抹轻盈的光。

        周妄看她笑，他其实也很开始，但是面上还是装模作样了一下。

        “我这样是为了谁呀？”他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笑着小声嘟囔，“小没良心的。”

        慈音知道周妄此刻的站姿一定很累，所以没再耽误时间。

        只不过在选好边框样式和滤镜后，她忽然犯了难。

        “一共八张呢，我们都拍什么姿势的呀？”

        周妄顿了下，余光向旁边一扫，不知道是看到什么，他挑起眉梢懒洋洋的笑了笑。

        “这旁边不是挂着一堆样板呢吗？随便找一张，学人家的动作不就行了？”

        他说完，抬手指了指慈音那边的一组照片。

        “这个就行。”

        机器设定是有时间限制的，慈音刚刚选完边框和滤镜后，机器就自己默认开始倒计时。

        所以这会儿她听了周妄的话，只匆匆扫了一眼，之后重点看了第一张里面，那对情侣摆的姿态，便说：“可以可以！那我们就学他们的吧。”

        样片里，那对情侣第一组做的是很简单的歪过头贴在一起的姿势。

        慈音和周妄本身都很好看，基本上不用任何修饰，也不需要找角度，所以基本上他们做好了动作，就按下了拍摄键。

        后面几张，他们也同样按之前的法子，看一眼样片的动作，再继续拍。

        只不过……拍到最后一张时，慈音看向样片的眼神，忽然一顿。

        “怎么了？不知道这动作该怎么摆了？”

        周妄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慈音回头看他时，他唇边的坏笑都来不及收。

        片刻，只见周妄向前倾了倾身，捧起慈音的脸。

        “你不会没关系，”他笑得特别坏特别浑，像极了高中那会儿逗慈音脸红时的样子，“我来。”

        机器里面的倒数计时开始。

        10，9，8……

        眼看着最后一组即将拍摄，慈音却忽然推开周妄的手。

        “不是这样的。”

        慈音两只手分别握住周妄的手腕，她轻轻向下按去，将周妄的双臂按回了他的身子两侧。

        周妄有些意外，而机器里的倒数计时已经跳到了3。

        慈音没管其他，她只是仰着脑袋看他，眼底带着斑驳的光点。

        “应该是这样。”

        说完，她踮起脚尖。

        在机器倒数计时结束的那一刻，慈音的双唇，贴向周妄。

        那是一记很轻很轻的吻，周妄感觉自己唇间仿佛只是有羽毛拂过，可是心里面，却震出来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他怔忪的呆在原地，照片拍完了，慈音也离开了。

        周妄看见她像做坏事得逞的小孩一样，眼里面有狡黠。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眼睛笑眯眯的弯成了两弯月牙：“你那样不对，是这样的。”

        那一刻，周妄再也控制不住，他直起身子，直接捧起了慈音的脸，狠狠吻下去。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静止，彼此呼吸痴缠，黏腻亲密的碰撞着。

        心跳似乎也开始变得不听话，咚咚咚，一下一下在胸膛里越来越淘气。

        后来分开时，慈音粗喘了好久。

        她脸颊像是傍晚六七点钟赤红的晚霞一样，红的要命。

        周妄搂着她，让她的脑袋紧紧抵在他的胸膛前。

        平息片刻，她小声对他说：“周妄，你心脏跳好快。”

        周妄控制不住又在她发顶吻了吻，说：“从认识你的那天起，它就已经开始不听话了。”

        -

        回去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霞光铺满天际，赤红的夕阳照亮了大片天空。慈音一路欣赏着美景，偶尔忍不住时，还会拍照留念。

        车子很快进到了南城高速路口，出了这里，他们就到了南城境内。

        周妄怕慈音累，但是又想到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吃完饭。这会儿一边开车，一边问她：“饿不饿？是想先回去睡一觉，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

        慈音摇摇头，“都不着急，你先陪我去另一个地方吧。”

        周妄有点意外，他看了她一眼，又问：“走了一天，不累？”

        “累呀，可是还是想去那里。”

        慈音这么说，周妄也不再坚持。

        只不过后来听见她说出位置后，他沉默了两三秒。

        接着他将车子提速，很快就开到了慈音说的地方。

        悬鸣山的一切景象都一如往常，山脚下停了几辆车，周妄和慈音过去时，同样将车子停在了那边。

        上山的路依旧陡峭难行，周妄很自觉的直接半蹲到慈音跟前。

        “上来，我背你。”

        慈音只犹豫了两三秒，接着便沉默的爬向了他的背。

        周妄的背还像那年冬天一样温暖宽大，慈音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刚刚其实不太想累你的，但是一想到你偷偷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罚你。”

        周妄笑了笑，语气轻松。

        “那你这个惩罚，未免太轻松了点。”

        慈音一脸不在意的回：“再严重一点的，我也舍不得。”

        周妄闻声，脸上笑意更浓。

        周妄脚步很快，背着慈音也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爬到了山顶。

        山顶的设施基本上和几年前一样，有观景台和凉亭。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冬天枯着，现在却繁茂开满槐花的老槐树。

        “我没骗你吧？这棵老槐树到了夏天，真的会开满槐花。”慈音拉着周妄走过去，“是不是很漂亮？”

        周妄一瞬间想到了，当年分别时，慈音说过的话。

        他嗓音有些哑，看向她，问：“那毕业的时候，你来这边拍毕业照了吗？”

        “没有。”

        慈音顿了顿，目光缓缓眺向远方的天空，“你没回来，毕业照……我也没拍。”

        周妄怔忪，问她：“为什么？”

        “等你啊。”她语气理所应当，回过头看他，“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一起拍毕业照。”

        周妄心头在那一刻像是被千万硬石堵住了一样，他搂过她，紧紧将她抱进怀里。

        “你傻不傻啊？我这种混蛋，等不到就不要等了。”

        慈音眼眶也有些湿润，她回抱住他的窄腰，在他怀里摇摇头。

        “你不是混蛋，我也不傻。我只是坚信你肯定会平安回来，如今你确实也回来了。”

        她顿了顿，又说：“只不过，周妄……”

        她喊了他，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周妄轻声回：“嗯？”

        “只不过，我们以后真的真的不要再分开了。”

        周妄咬着牙，那一刻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胸膛有一股热流在开回涌动。

        他一字一顿的对她道：“除非我死。”

        -

        两个人后来拜托山顶的其他游客，替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画面中的他们，和高中时期一模一样，周妄是黑色的衣裤，慈音是卡其色的校服。

        两个人站在观景台的栏杆前，他们背后是被万千霞光笼罩着的城市风景，身旁，则是一串串槐花压满枝头的老槐树。

        他们牵着手，笔直又正式的站在那儿。

        那一刻，18岁时的风，仿佛越过重重山峦和湖泊江河，跨过时空缝隙吹到了今天。

        他们那时赤诚又炽烈喜欢过的人，在今天，终于也回到了身边。

        而如今他们依旧年轻，也依旧相爱。

        这，便是最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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