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周妄回到附中后,  第一次期中考试就考进了年级前一百名这件事，后来在崇华两边都传开了。

        不少崇拜暗恋他的女同学，都在私底下讨论,  说她们喜欢的人果然厉害,  随随便便学几天，就能赶上别人学几年的成绩。

        也有人质疑周妄这个分数，是不是作弊得来的。甚至还有人匿名给校委那边写了举报信，要求调查。

        不过校方后来给了说法,  周妄所在的考场是年级最差的一个考场,  里面的同学都是平时在班级里吊尾车的那些，平均分都差得离谱。

        周妄坐在他们中间,  没有作弊可能。

        而这次期中考试的试卷,  所有题目又都是随机出的，他提前准备好答案的可能性更小。

        这个结果出来,  让不少人都讪讪的闭了嘴。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忽然考古挖出来一些东西,  还发到了论坛上。

        【惊！最近复读的那位大佬，原来本就不是简单的学渣！】

        标题写得挺夺人眼球，大家点进去看了看,  发现内容更劲爆。

        发帖者称以前和周妄是一个班的同学，上学那会儿，周妄成绩次次倒数，上课不是缺席就是睡觉，各科老师拿他都没办法。

        可是发帖者后来有一次无意目睹过这位大佬的卷子,  文科他几乎都交了白卷，理科呢，一些基础题啊选择题啊他也是一笔不写。

        但是,  不少别的同学挠头的大题，那种需要很复杂的解题思路才能算出来的题目，他却次次都写了答案。

        并且！每次都全部答对！

        这也就间接说明了，周妄脑袋很聪明，并且比一般人都要厉害。

        但是，他就是故意的，不想让成绩好起来。

        这帖子里的结论一出，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大佬以前的学渣身份，其实是装的？

        人家要是想努力起来，直接分分钟碾压他们这些凡人？

        这他妈也太离谱了！

        还给不给他们普通人生存的机会了呀！

        放学的时候，蒋思琪也拉着慈音没完没了的嘟囔。

        “你说说那位大佬，明明已经开始了清闲的大学生涯，他何苦又折腾一遍折磨自己呢？”

        她说着说着，又撇撇嘴，“顺便还折磨折磨我们这些平凡的普通人。”

        这几天，南城的天气预报说市区会下雪，可是连着三天，每天天气都阴沉沉的，却一片雪花也没见着。

        这会儿天空也挂着雾蒙蒙的灰色，压在头顶上。

        温度太低，说话时，前面隐约有白茫雾气。

        慈音冻得鼻尖有点红，小脸下意识的向下缩了缩，小巧的鼻子和嘴巴，此刻都埋进了宽大的白色围巾里。

        她听了蒋思琪说的，问：“他成绩好，怎么还折磨你了？”

        “我要时时刻刻的担心啊，自己下次考试的排名会不会又退步一名！”蒋思琪一副担忧未来的模样，冲着前面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我妈可警告我了，如果再退步一名的话，她就要给我开皮了，呜呜呜太吓人了！我不要！”

        慈音被她逗得想笑，围巾上方露出来的一双水雾雾的眸子，此刻不自觉的弯成了月牙。

        “那你后面好好学习，争取每次都进步不就行了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呀，你这个学霸根本不会懂的！”

        手机这时在口袋里响了一声，慈音没有动，继续缩着小脸朝前走。

        蒋思琪转头看了她一眼，“音音，你手机刚刚好像响了。”

        “我听见了，先不用回。”

        “哦。”

        回到家，慈音第一时间从饮水机时面接了一杯热水出来，捂着手暖了好一会儿，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虽然来到南城很多年，但是这边冬季的气候，她还是很不习惯。

        她不耐寒，非常经不住冷，每年冬天在室外对她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不多时，妈妈也下班回来了。

        她今天手里拎了好多好多东西，慈音看见，赶紧起身过去帮忙。

        “宝贝，你已经回来啦？”

        “嗯。”慈音接过妈妈手里的几个袋子，“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呀？”

        “这不后天就是你爸的忌日了吗？我要多准备点东西带过去。咱们娘俩一年也就回去一回，该弄的我都得给你爸弄好喽。”

        慈音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今天已经是12月3号了。

        妈妈将买来的东西，都收拾着拎进厨房。

        走过去时，还不忘回头看慈音一眼。

        “宝贝，你别管我了，赶紧回屋写作业去。乖啊，妈妈一个人做就可以。”

        慈音被赶回到自己房间。

        她打开台灯，再一次看见了自己日历上标注的，12月5号的重点。

        手机“嗡嗡”的又响了两下。

        慈音拿出来看了看，发现屏幕上显示有几条未读消息。

        【短信】周妄：你下课时候问我的，想让你做什么事情，其实我也没怎么想好。

        【短信】周妄：要不你给我织条围巾？这冬天了，我看其他班有的女生都织围巾，你会吗？

        【短信】周妄：算了，这个不行，我再想想别的。

        【短信】周妄：我想到了，不然你陪我出去玩一天，一整天就只能跟我待在一起，我说去干什么就干什么。

        【短信】周妄：不行，这个好像也不太行，你先别考虑啊，我再想一下。

        慈音匆匆将所有短信都扫了一眼，关掉手机，没有回复。

        她心里此刻还惦记着后天是爸爸忌日这件事，所以根本没法仔细考虑周妄的话。

        她坐在书桌前，又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出去再和妈妈说一说这件事。

        -

        隔天上学，慈音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昨晚她和妈妈重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也再三保证不会耽误学习进度。

        可是妈妈却好像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一样，还像往常那般，温温柔柔的和她讲自己的“道理”，然后摸一摸她的头，让她乖，让她听话。

        而今天一早，妈妈也早早的就拿着东西出发去了火车站。

        茶几上放了几百块钱，慈音醒来后就看到了妈妈给她发的微信。

        微信上说她会在老家那边过夜，然后明天晚上再启程回南城。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需要慈音自己在家。

        微信最后，妈妈交代了茶几上的钱是留给她应急的，也说了这两天，让慈音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慈音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力。

        她一想到妈妈早晨真的悄无声息的走了，没再考虑她的建议后，她心头就说不出的发堵。

        慈音真的很想回老家看一看爸爸。

        爸爸走得太早，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是慈音的脑袋里，永远记得爸爸曾经对她有多好。

        从第一次去看爸爸的时候，慈音就在心里暗暗的想过，以后每年，爸爸的忌日，她都一定要回到老家去看他。

        去年因为高三的原因，她已经失约过一次。

        而今年是爸爸离开的第十个年头，她一点都不想再失约了。

        慈音想得入神，老师在讲台上喊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蒋思琪见情况不对，赶紧碰了她一下。

        “音音，老师叫你呢。”

        慈音这才回过神，仓促站起身。

        这节是语文课，慈音语文成绩好，老师平时很喜欢她。

        这会儿发现她走神，也没太多说给她难堪，只拿着课本，让她念了一段今天要讲的课文。

        慈音低软清甜的声音，在班级里缓缓响起。

        她站在那里，身上套了厚实的校服外套，可背影看上去却依旧纤细的不像话。

        尤其一把细腰，线条极其明显。

        周妄盯着慈音的脊背看了半晌，手里用笔尖点着书桌的动作一直没停。

        后来下课的时候，蒋思琪察觉到慈音状态不对，没缠着她陪自己。

        她独自一个人出了教室，想着先去一趟洗手间，再去超市买点热的东西回来带给慈音。

        可哪想到，她刚一出门，就被周妄逮个正着。

        “说，她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周妄带着蒋思琪去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开门见山的直接问她。

        他没有具体的提是谁，可是蒋思琪却依旧听懂了，他问的是慈音。

        她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慈音的事情告诉他。

        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周妄有可能帮到慈音呢？

        想到这里，她没再纠结，直接说：“音音是因为她爸爸忌日的事情，才一直心神不宁的。”

        周妄眉头轻皱了一下，“她爸爸忌日？”

        -

        当天晚上，慈音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点别的声音也没有，特别安静。

        早晨不到五点，她就睁开眼睛了。

        外头的天色才刚刚有些转亮的趋势，深蓝色的天空上，点缀着两颗还没回家的星星。

        慈音窝在被子里，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

        五点半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掀开被子起床，准备洗漱吃饭然后去上学。

        天此刻已经亮了，慈音朝窗外眺了一眼，发现今天外面竟然下了雪。

        在天气预报里面出现过很多次，今年的初雪，如今终于来了。

        雪势不算大，但断断续续的下了一晚上没停。

        小区里粗壮的枯树，如今被白雪压满，枝头的雪沉甸甸的向下坠着，似是随时都有落下去的可能。

        慈音站在那看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打算去洗漱。

        忽然，窗户那头传来了一声敲打的动静。

        声音很小很细微，慈音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理会。

        可是隔了两秒，身后又传来一声动静。

        她意外的回过头，发现好像是有人在用石子敲她家的窗户。

        慈音心底划过一丝诧异，一边重新往窗子那边走，一边想着会不会哪家的小孩子调皮，故意来砸她家的窗户玩。

        隔着书桌，慈音将窗户轻轻推开。

        窗外的冷气一瞬间迎面飘进屋子里，慈音冻得打了个寒颤。

        她环抱着自己的两边手臂，踮着脚，向下面看过去。

        意外的，楼下站着的不是调皮捣蛋的小孩子，而是周妄。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里头套着高领毛衣。

        此刻他正仰着头望着慈音家的那扇窗，周围全是皑皑的白雪。

        慈音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怎么来了？”

        周妄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对她说：“快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去x市。”

        x市就是慈音爸爸的老家，慈音听见后，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可是片刻，她便反应过来。

        知道周妄应该是听蒋思琪说了什么，今天才会一大早过来，和自己说这些。

        想到这，慈音垂着眼摇了摇头，轻声回：“不用，太麻烦了，我不去了。”

        周妄似乎猜到了她会这么说，也没怎么意外，继续在那扬着脸，看她。

        “我说好学生，你还记得咱们打赌，我赢了这件事？”

        慈音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件事情。

        “记得，怎么了？”

        “记得就行。我们当时说好了，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嗯……”

        “现在我想好了，我要你……”

        周妄仰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边眉毛，头顶星星点点的，落了一些雪花。

        只见他望着慈音，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漫不经心的扯起唇角。

        再开口时，他眼底含着散漫笑意——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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