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远在京城的谢纾, 不日便收到了来自姑苏的三封八百里飞鸽加急传书。
第一封来自乘风,向他汇报他们已平安到达姑苏。
谢纾见信,悬着的心暂且落下。
第二封来自谢老太君, 痛斥他不争气, 好好的媳妇被他弄跑了, 不过好在还有机会, 要他好好把握。
谢纾笑了笑。
嗯,是该好好把握, 不能再错过了。
最后一封是来自明仪的,上头只写了六个字——
一切都好,勿念。
谢纾嘴角的笑容淡了淡。
临去之前, 他同明仪说好, 等到了姑苏,每日都必须写信向他报平安。
他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盼到了她的信。
照说分离多日,怎么也该倾诉一点相思之情。
结果就真的只是“报平安”,没有一点别的话留给他。
短短六个字, 还有两个字是“勿念”。
谢纾:“……”他做不到。
暮春之时江南道的那场连绵暴雨, 冲垮了新修的堤坝。
虽然这事表面上看是因商人为牟取暴利囤积居奇,垄断修建堤坝的材料,令物价飞涨,官府不得已只能高价购入建材, 致使修建新堤材料不足而起。
实则谁都明白这事背后的黑手便是江南道节度使苏晋远。
入夏那会儿, 摄政王以祭祖为由,亲自去了江南道视察。本以为自江南道回来后, 摄政王便会以新堤坍塌一事为切入点, 向苏晋远发难。
可出乎意料的是, 摄政王并未问罪苏晋远,不仅没有问罪,反而将此事冷处理,少有在朝堂上提起,似乎是想将此事压下的意思。
倒也不难理解摄政王这么做的缘由。
于理,苏晋远盘踞江南道已久,掌其军权,当年三王之乱时,其曾为助新帝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如若小皇帝轻易问罪于他,或是治他重罪,难免有忘恩负义之嫌,小皇帝登基方满四年,根基未稳,行事更需谨慎,不可擅动。
于情,苏晋远乃是摄政王名义上的“父亲”,百行孝为先,儿子自不会轻易动自己老子。
苏晋远势大,很多朝臣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不愿多管。
摄政王拖着此事迟迟不处理,也没提起何时重修被大水冲垮的新堤。
这可急坏了朝堂之上着急抹平过错的苏党。
他们多次上奏提请谢纾重修堤坝之事,都被谢纾以“国库空虚”为由拒了。
苏党对此颇为不满。
先前谢纾的“窝囊”举动,无疑增长了苏党的气焰。
谢纾不批国库银,竟有苏党嚣张地提出,苏晋远于小皇帝有扶持之恩,请小皇帝出私已银两,填了这个漏,支援江南道。
这话本只是一个苏党酒醉后信口胡诌的,拿不上台面来说。
可也不知怎的,次日这话就被传得街知巷闻。
小皇帝内心很是愤怒,心想立刻就治苏晋远及其党羽的罪。
谢纾却告诉他:“你现下治罪只能小惩大诫,若要釜底抽薪,需‘忍’。”
小皇帝听了谢纾的谏言,次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谈及他继先帝之志,以“仁义”治天下。
苏晋远对自己的扶持之恩,并宣布将用自己的“私房钱”,替苏晋远“补漏”。
臣子贪墨的银两,竟然让皇帝来填。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实在欺人太甚,史无前例。
一时间,朝堂之上声讨苏党的话此起彼伏,对苏党的弹劾也接踵而来。
也不知是谁先弹劾的,总之一旦有人开了头,一个接一个的弹劾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已经致仕的薛太傅率先出来对苏晋远发难。作为对苏晋远有知遇之恩,一路提拔他高升的恩师,薛太傅出面发难无人敢质疑。
就在这风口浪尖之时,苏晋远又想如法炮制先前旧堤出事之时用的脱罪之法,来一招“负荆请罪”。
可天不随人愿,还没等苏晋远赴京。
那个被苏晋远陷害囤积居奇,最后满门畏罪服毒而死的商户——张玉,他的账本在这时被公之于众。
账本里细数了苏晋远条条罪状,件件罪大滔天、铁证如山。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经各大酒楼小巷的说书人一人,顿时激起巨大民愤。本就压抑许久的百姓,一经点燃便一发不可收拾,对苏党的声讨也由朝堂扩大到了民间。
以江南道百姓为首,各地百姓亲写“万民状”,要求朝廷严惩苏晋远。
一时间,惩办苏晋远成了民心所向。
不可能再有理由保下这个奸臣,谢纾也只好“大义灭亲”,顺应民心,严惩苏晋远。
原本坐山观虎斗的各大世家见民意如此,也纷纷倒戈。
不过苏晋远盘踞江南道已久,手握江南道一带的兵权,要拿其归案,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早朝之上,众臣就谁带兵前往江南道拿人争论不休,就在众臣打算推举平宁侯带兵前往时。
谢纾体恤道:“子韧夫人有孕在身即将临盆,不便远行。此事有些难办,还是本王亲自带兵去一趟吧。”
大殿上的平宁侯感动得无以复加,连声道:“谢摄政王体恤,摄政王仁慈。”
底下群臣见状忙跟着一起附和。
一瞬间,大殿上恭维之声四起。君臣一心的场面十分感动人心。
程之衍在声声恭维中对偷偷翻了个白眼:“……”
什么体恤臣子,带兵拿人是顺便,根本就是想借机南下去找夫人吧。
该死的谢纾。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
心机真心机,阴险真阴险!
姑苏城东。
明仪落脚在城东一处幽静的园子,名为鹭圆。鹭圆是谢纾在姑苏的私产,鲜少有人知。
这几日她一直埋首于慈善会之事,未怎么注意外头发生的事。
她这次南下之行被谢纾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仅是衣食住行方面,还特意从金陵把李成叫了过来,助她一同协理此事。
李成家中世代从商,是江南道一带极有名望的商人。
他熟识这一带的权贵,且他能言善辩,极会来事。这几日帮着明仪联系了不少官绅和商户。
明仪仔细整理了对慈善会有意之人的名单。
这些人对慈善会的提议颇感兴趣,只是仍对慈善会有不少疑虑。
明仪同李成商量着,找日子把众位官绅商户都聚起来,好好商谈一番。
一则,为众人解惑。
二则,也能通过商谈,找出一些置办慈善会现阶段存在的问题。
明仪这么想着,也这么办了。
她托李成替她下帖邀众人,三日后来园中一叙。
慈善会的提议,吸引了不少姑苏有名望的官绅商户。
三日后,众人受邀去了城东鹭圆议事。
受邀之人中自也包括了原就在姑苏一带极有声望的苏家旁支。
苏涔素爱抛头露面出风头,慈善会这种能给她脸上贴金的好事,自然落不了她的份。
听闻组建慈善会是长公主的意思,且长公主为了慈善会一事来了姑苏,今日会亲临此地。
苏涔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丝绸褶边刺绣长裙,金线织成的衫子,螺子黛点眉,额间一抹金箔花钿,唇上是艳红的香露胭脂,可以说精心到每根汗毛。
到了鹭圆,苏涔由几个婢女引着去了前厅喝茶就坐。
前厅已有不少熟人到场,见着今日的苏涔,纷纷眼前一亮。
苏涔极满意众人看她的眼神,笑着问身旁的嬷嬷:“嬷嬷可觉着我美。”
嬷嬷满口恭维道:“姑娘今日那简直是貌赛西施。”
苏涔轻轻一笑,眯了眯眼睛又问:“那比之长公主又如何?”
嬷嬷心想她又没见过长公主,这要怎么比?
“这……”嬷嬷想了想,朝苏涔笑道,“听闻长公主也是位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不过……”
“奴婢想,若是和姑娘的美貌比,长公主还是远远及不上的。”
“毕竟,姑娘您才是大周第一美人。”
苏涔闻言满意一笑。
她对自己的容貌素来自信,且极喜欢艳压的感觉,最喜欢看那些“丑人”自惭形秽的样子。
今日之所以精心打扮,自然也是想无形中给那位亦有美人之名的长公主一点“颜色”瞧瞧。
以报三年前被夺夫之恨。
仿佛想向所有人证明,谢纾之所以会同长公主成亲,不过是为着身份家世。
除了身份家世,论容貌论才情长公主都及不上她。
很快受邀的人都到齐了。
苏涔自幻想中回神。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众人的目光朝门外看去。
只见一未施粉黛的素衣女子,缓缓自门外走来,她美得似光华一般,无人能与之相较,所有人都怔了怔。
苏涔见到来人的脸,面容立刻沉了下来。
是她,怎么是她!
明仪美得让人难忘,在场的官绅商户有不少参加过几个月前的义卖会,立刻认出了她。
李成当着众人的面朝明仪行了一礼:“参见长公主。”
她是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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