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兮琢磨了一下。

自己现在住着人家巫山派的屋子，用着他们的丹药，吓了他们的弟子，指不定还给他们惹来了杀身之祸，心中自觉亏欠得多，便点了点头：

“好，那就从明日开始吧。”

今天她的胳膊实在是抬不起来。

巫山派掌门原本以为要商讨许久才能让江子兮答应，没想到竟如此容易，不由得喜形于色：

“不急，不急，你慢慢养伤便是。”

江子兮：“……”

他看上去可不是不急的样子。

看来这巫山派如今的伙食，很是堪忧啊。

巫山派掌门同她商议了一下明日该在山下运什么菜，一日厨房应当有多少个帮厨等等琐事，这才负着手离开了。

想着明日就能吃上正经的饭菜，他欢喜得不得了。

水灵儿见他如此欢欣雀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继续看书的江子兮，不由得神经一跳。

巫山派掌门这是疯了吗？

江子兮是妖啊！

还是只蛇妖。

听说蛇妖最爱的就是死老鼠，如果她明日一时兴起，将几只死老鼠丢进锅里煮了，那一锅的饭菜岂不是都完了？

虽说她从来不在巫山派吃东西，但念着人家收留他们这份情义，她总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她深思熟虑了一番，还是匆匆赶上去同巫山派掌门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巫山派掌门花白的胡子抖了抖：

“你……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死……死老鼠？！

水灵儿一脸担忧：“我也只是猜测，但……也不是没可能啊……”

巫山派掌门眉眼复杂，但最后还是坚定的说道：

“无碍，此事就教给她了。”

便是放死老鼠，也肯定做得比他那几个弟子做的好吃。

到时候他把老鼠扔开，闭着眼睛，也不是咽不下去。

水灵儿心中猛然升起崇敬之情，作揖道：

“掌门真乃性情中人。”

……

傅筠绪因为太累，刚回到房间便睡着了，他胸口的玉珠发出巨大的光亮，随即湮灭不见。

傅府内：

如今的傅筠绪已经年过半百，脸上升了一脸的皱纹，彼时正躺在摇椅上乘凉，闲静至极。

“傅筠绪！傅筠绪！我回来了！”江子兮匆匆而入。

她依旧一身红衣，手拿着一堆鲜花，容貌与之前并无两样，因为跑得发热，所以双颊红彤彤的，弯着眉眼，看着十分俏皮可爱。

傅筠绪睁开眼睛，只见江子兮小小的身子猛的扑入他的怀中，清润的花香浸入鼻息，叫他恍惚了一下，这才伸手揽住了她。

他从她手中取出一支小花，戴在了她的头上，随即笑了：

“真好看……”

江子兮在她怀中蹭了蹭，一脸困倦之意，但很快便抬起头：

“傅筠绪，你怎么瘦了？”

说着，她定定的看着傅筠绪的脸，手抚上他脸上的皱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你的脸怎么也皱了？像个包子似的。”

傅筠绪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在江子兮光滑的脸蛋上抚了几下，随即轻声的问道：

“子兮，你……为何不老？”

这句话，许多年前他就想问她，但终究没有问出口。

外头的人都说她这么多年都不见老，多半是妖怪。

他又如何察觉不到？

他是在害怕的。

害怕一旦问出她的身份之后，她便会离他而去。

可如今他已经如此老了，她却依旧如此年轻，本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此守着他。

她若有自己的天地，他便放她离去。

江子兮挑眉：“老？”

在人世间活了太久，她自然知晓什么是老。

书上说，人都是会老的。

老了就会死。

江子兮微微皱眉：“傅筠绪，你这是老了么？那你会不会死？”

傅筠绪早已习惯江子兮这样奇奇怪怪的问题，不由得笑了，他手将江子兮揽得愈发紧了：

“会，会死的……”

江子兮眼角莫名的落下一滴泪，她埋入傅筠绪的胸膛里：

“傅筠绪，我不想你死。”

傅筠绪嘴角勾起暖暖的笑意，伸手拍了拍江子兮的背，又是无奈又是劝慰道：

“好，不死，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子兮想了想，还是抬起头说道：

“傅筠绪，我也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一条蛇妖，是一条修行了五百年的蛇妖。”

傅筠绪一顿，她对他，还真是丝毫不隐晦啊。

但如此坦诚相待，他很高兴。

他点头：“嗯，蛇妖好啊，日后也不用受疾病之苦了。”

他自小就为皇上卖命，那时候倒不觉得什么，而如今身体里的旧疾都复发了，折磨得他不成人形。

若江子兮是蛇妖，就不必受这些疾苦了。

真好。

待他死后，也就不必如此担忧她了。

江子兮眨了眨眼睛，抬手戳了戳傅筠绪的脸：

“傅筠绪，你不害怕吗？我会吃人的。”

书上说，人都怕妖。

为何傅筠绪不怕？

傅筠绪想起初见她时，她说要吃了他，他以为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是真的为了吃掉他才跟着他来京城的。

不过，到如今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下巴抵了抵江子兮的发丝：

“不怕，我既然答应了要给你吃，那就是要给你吃的，说一不二。”

“傅筠绪，我不会吃你的，永远永远都不会吃你的。”江子兮裂开嘴笑了，“我喜欢跟你呆在一起，以后我都要跟你待在一起。”

她手抚上心脏，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听说仙门有一样丹药，以百年蛇妖的内丹为引子服下，一颗就可以使人寿命延长许多年，到时候我去多偷几颗，你就能一直活着了！”

傅筠绪听到此话，吓得脸都白了，他虽然不知道内丹到底有什么用处，但他明白内丹对一个妖来说，极其重要：

“不许这样做！若没有了内丹，你怎么办？”

江子兮摇头：“又不是将内丹给你，只是用内丹的功力使你服下那丹药而已，我不会死的。”

她骗他的。

若真有那么多长生不老的法子，那仙门就不会换这么多任掌门了。

一颗百年蛇妖的内丹极其难求，且大多数蛇妖都不愿贡献出内丹，即便是自爆，也绝对不给仙门的人糟蹋。

这才是那丹药一直不曾发挥功效的原因。

不过怎么说她也是修行了五百年的蛇妖，便是拿出内丹也不会死，只是会被打回原形罢了。

到时候她回去求父王给一颗化形丹，她依旧可以以人形跟在他身边。

只要他还活着，她什么都无所谓。

死也可以。

可她没有想到，傅筠绪老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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