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兮脸上的血刚刚已经被她擦干净了，而且云锦又用她的衣裳掩住了她、江子兮大半的身子。

所以宗主根本看不出来她受了伤。

宗主挣扎着想要起身，云锦便立马过去扶起了他，用枕头垫在他背后。

江子兮也起身，艰难的坐到了床头。

疼……

每动一下，江子兮就疼得抽搐。

但她面上，除了惨白一些，却丝毫看不出来痛楚。

宗主拉住艰难的伸手摸了摸江子兮的脑袋，眼中泛着死气和泪光：

“你终于回来了……”

江子兮虚弱一笑：“爷爷，我早就该回来的，只是……”

宗主一怔：“你……你叫我什么？”

江子兮：“爷爷……”

宗主急促的呼吸了几下，随即哽咽着说道：

“你从何时知道的？”

江子兮：“很久以前，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宗主身子一僵：“那……那些前尘往事，你是不是……”

江子兮：“嗯，知道，都知道，从一开始，我便都知道。”

宗主面色开始发白。

他刚刚回暖的气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子兮：“一开始我怨过你，可是后来，后来我就不怨了。”

“这世上，有你这样一个亲人，我很开心，你对我的照料，我也都明白。”

“爷爷，你没有做错什么，奶奶对你，也从未有过怨恨。”

“奶奶当年提起你的时候，面上满是崇敬，我们所有人，都很喜欢你。”

宗主颤栗着：“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都是假的。

不过原主的奶奶，确实是一直喜欢且崇拜着宗主。

但原主的爹，却恨他入骨。

因为是他抛弃了他，叫他被人骂贱种，叫他自小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

而这些事情，原主根本不知道真相。

又谈何喜欢？

但江子兮却狠狠的点了点头：“嗯，自然都是真的。”

宗主的泪珠如同洪水般的往下掉，他狠狠的啜泣了几番，吓得一旁的云锦急忙上前服侍。

哭了许久之后，宗主脸上的死气愈发明显。

他之所以一直吊着一口气，应该就是在等她回来。

了解了心结之后，他也就不必强行撑着了。

“子兮，几年前你回来过几次，我都知道。”

以江子兮那点内力，怎么可能躲过他的眼睛。

江子兮意外的抬眸看了宗主一眼。

宗主继续说道：“但是你刚来便走了，我以为你是因为恨我，不愿见我，所以才匆匆离去的。”

“原来，竟不是这样的么？”

江子兮点头：“我从来没有恨过爷爷，从来没有。”

“我之所以匆匆离开，是因为有人需要我的照料。”

宗主眼睛开始泛白：“是卫义吧。”

“听说当年我的毒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便已经猜出了个一二。”

“是你们……为我去取药，然后……卫义身受重伤吧。”

江子兮一惊，他竟都猜到了。

不愧是修道如此多年的宗主。

“嗯，他受了重伤，前些日子，没了……”

宗主眼神开始泛起模糊：

“为何不将他带回……带回宗门来？”

“或许……或许还能救他……”

江子兮：“宗门之人都恨他，没有人会救他的。”

即便是有宗主护着，也不会有人救他。

宗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由于他精神开始涣散，硬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死死的盯着天花板，身子急促的抽搐了几下，随即念念有词道：

“梦儿……梦儿……”

梦儿是原主奶奶的乳名。

宗主急促的唤了几声，便再无声息，

他身子滑落到床上，慢慢开始僵硬。

江子兮再也撑不住，也滑到了地上。

“噗……”

她吐出大口鲜血，随即毫无生气的朝后面倒去。

“师姐！师姐！”

云锦见宗主没气了，正准备出门通传一声，却见江子兮吐出大口鲜血，不由得立刻走到江子兮跟前，扶起了她。

“咳咳咳……”江子兮又咳出了几大口鲜血。

云锦无措至极，但她年岁高了，做事情也算是稳重。

所以她慌乱了一番之后，立马平静了下来：

“师姐，我这就带你去见十长老，十长老会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准备抱起江子兮。

但江子兮拉住了她：

“不必了，我已经不行了……”

当年从火山口出来之后，她虽然看上去毫发无伤，但火山里面巨大的热气也伤了她的五脏六腑，每到冬日，她就会发作。

她本就活不了多久了。

而如今伤上加伤，便是有天山灵药，也药石无医。

云锦啜泣着，哽咽的说道：“不……不会的……”

“这点小伤，十长老肯定有法子医你的。”

江子兮：“云锦，我本就受了伤，活不了多久……所以我的死，与你无关……”

“日后，日后你切莫怪罪自己……”

云锦拼命的摇了摇头：“师姐……师姐……”

江子兮勉强笑着：“刚刚见着你，我很……很开心……”

“原来我们云锦，都长这么大了……”

“做事情……也稳妥了许多……”

云锦哽咽：“师姐……”

悔意如同洪水般向她袭来，险些叫她支撑不住。

江子兮：“云锦，我死之后……将我……将我烧成灰，丢进江河中吧……”

她最怕的，就是死后被人挖出来。

云锦虽然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

“咳咳咳……”她猛烈的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地的鲜血。

云锦：“师姐……师姐……”

“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江子兮：“不能怪你，当初确实是我隐瞒了你……”

“云锦，我在南溪的时候……曾经开了一家做糕饼的铺子。”

“我……我想你铁定会喜欢……所以……所以……所以一直想告诉你来着……却不想竟挨到了这个时候……”

“云锦呐……也不晓得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吃……”

云锦哭得不成样子：“喜欢的……喜欢的……只要是师姐做的……我都喜欢……”

她哭了许久，待好不容易止住，却不见江子兮再说话。

她急忙低头查探，这才晓得，江子兮已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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