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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 妖风


      莫斯科河畔,伏龙芝河堤一侧的联盟国防部大楼拱门下,一行由十二辆车组成的车队,从拱门内缓缓驶出,随即拐上滨河的大道,径直往东驶去。

      在前数的第四辆伏尔加轿车内,维克托面带疲倦的坐在车后座上,双目微闭,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鼻梁处轻轻的揉捏着。

      今天是新一届中央委员会全体第一次会议召开的第三天,从昨天起,作为新一任的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维克托已经开始全面主持中央委员会会议的召开以及中央委员会的全部主要工作,这是他第一次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也是第一次全面主持如此重要的会议,如果说心理上没有压力,是根本不可能的。当然,除了压力之外,身心的过度劳累才是更加折磨人的。

      他才刚刚就任中央委员会的第一书记,相关的人事调整工作根本来不及进行,就像中央委员会办公厅秘书局局长这种特殊岗位上的人选,都没有来得及做出调整,因此,手边的大多数事务,维克托都不得不亲自处理。

      除此之外,随着全联盟党代会的闭幕,联盟高层一些重要职务的任命,也开始全面进行了。昨天,经由新一届中央主席团的投票表决,布尔加宁再次被推选为新一任的联盟国防部长,该项决议随后经由最高苏维埃的认可,已经顺利颁布下去。而按照相关的规定,国防部的几名副部长,包括第一副部长,都将由部长会议推荐产生,因此,这也是马林科夫将手伸进国防部的一个重要机会。

      在昨天晚上,布尔加宁秘密拜会了马林科夫,尽管维克托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按照他的猜测,布尔加宁与马林科夫的会面,很可能是为了保住朱可夫国防部第一副部长的职务,为此,赫鲁晓夫与布尔加宁应该会在其它面前向马林科夫做出一定的让步。

      维克托当然不希望布尔加宁与马林科夫之间的交易顺利达成,不过他也很清楚,在当前的局势下,要想阻挡朱可夫继续担任国防部第一副部长的职务,可能性是非常小的,即便是马林科夫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替代朱可夫的人选。

      作为新一任的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维克托上任后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要表现出对联盟各项工作的关心和关注,因此,他除了在最近两天全面主持中央委员会有关下一个五年计划的相关讨论之外,还要见缝插针的抽出时间,会见联盟各个中央机构、部门的主要领导人,为了体现出谦虚、礼贤下士的风格,与各方主要领导人的会面,还是他亲自出面去探访的。

      就像今天,在下午的中央委员会会议结束之后,他便亲自来国防部会见了布尔加宁同志,与对方就下一阶段国防工作的若干问题进行了探讨,与他一同前来参加这次会晤的,除了现任的中央委员会办公厅主任苏哈诺夫之外,还有来自中央宣传鼓动部的部分同志,稍后两天,这场会晤的情况将会登上联盟的主要报纸和广播电台。

      如今的维克托才三十多岁,应该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年轻人,不过即便如此,连续数天的操劳,也令他感觉有些吃不住劲了,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劳感,令他总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最好是连睡几天不起来。

      不过......

      车身的微微颠簸打断了维克托的思绪,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车窗外缓缓后退的街景,随即收回目光,顺手拿起了身侧放着的一份文件。

      这份报告是由担任国防工业部部长一职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乌斯季诺夫同志提交的,接收报告的机构是部长会议主席团,只看报告上扣着的印章,就知道这份报告已经由马林科夫同志审阅过了,但后者并没有就报告中所提到的内容,做出正面批示。

      马林科夫审阅过这份文件,却没有做出一个正面的批示,那就说明这份报告中所提到的问题,马林科夫也把握不好,他希望部长会议主席以及中央委员会主席团的同志们,能够对报告中所涉及到的问题做出讨论,并最终确定一个提案。

      维克托将报告的封面翻开,还没来得及翻看报告中的内容,却发现封面内夹着一份带有密封签的信函,只看信函的封签,维克托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封签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专用的,整个信封是干草黄色的,正面的右上角印有一个带有利剑与党徽标志的大盾牌,那是属于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专属徽章。不用问,这封信定然是索菲亚塞进他的文件中,她目前依旧担任着中央办公厅副主任的职务,但与此同时,她也依旧在背后担任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秘密职务。

      维克托无疑是信任安德罗波夫的,但这种信任绝对不是毫无保留的,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毫无保留的信任某一个人,危险系数太高了,所以,保留一些制约性的手段总是更加稳妥一点的。

      尤其是在就任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这个职务之后,维克托开始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在过去几天里,他已经嗅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气息。

      检查了一下信封上的密封签,确定了没有人拆看之后,维克托扭了扭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裁纸刀,将信封直接划开,取出里面的信函。

      信函中包括了两页折叠起来的信纸,以及两张黑白的照片。维克托先看了看两张照片,其中的画面是近距离拍摄的两份报纸版面,仔细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维克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将两张照片放在一边,他又展开那两页信纸,从头到尾将信纸中的内容看了一遍。

      从信件中记录的内容看,那份照片中所拍摄的报纸,是《库兹巴斯工人报》第一部分,说的更准确的一点,是昨天所出版的《库兹巴斯工人报》的第四版一角。维克托在看到照片中的内容之后,之所以会变了脸色,是因为该版块所刊登的内容很犯忌讳。

      《库兹巴斯工人报》是克麦罗沃州的一份地方性报纸,属于克麦罗沃州的煤矿工人工会,其在昨天的第四版中,刊登了一则报道,介绍了一个名叫阿尔乔姆·卡尔季诺夫的人。这个人是库兹巴斯煤矿一名监测员,他在两个月前的16号矿井塌方事故中,为了掩护下矿工人撤离而牺牲。

      如果仅仅是这样一篇报道,自然不至于令维克托变了脸色,但问题在于,报纸在介绍这个卡尔季诺夫同时,提到了此人的过往。根据报纸的报道,卡尔季诺夫是列宁格勒人,他原本是列宁格勒市苏维埃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专门负责列宁格勒市的粮食保障工作,在“列宁格勒案件”侦办期间,他受到了牵累,被一封举报信污蔑为南斯拉夫的间谍,并被撤销职务,投进了监狱。

      按道理说,“列宁格勒案件”的风波早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了,但卡尔季诺夫却没有得到平反,他只是被放出了监狱,并安排到了库兹巴斯煤矿做了一名工人。《库兹巴斯工人报》认为,莫斯科对类似卡尔季诺夫这样人缺少一个公正的交代,如果他有罪的话,那么当初就不应该将他放出监狱,而是应该让他在监狱中继续服刑。可是既然有相关政策将他从监狱里放了出来,那就说明他没有罪了,当初在“列宁格勒案件”侦办的时候,他是受了冤枉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官复原职,而是潦草的将他打发到了煤矿上,做了一名煤矿工人?

      《库兹巴斯工人报》上的相关报道篇幅不长,其内容看似是在为卡尔季诺夫喊冤叫屈,但其背后所映射的内容,或者说,它所引导的舆论指向,却是很容易被人判断出来的,毫无疑问,这片报道的真实目的,是在重提当年的“列宁格勒案件”,引导人们重新提起对该事件的关注。

      不要简单看待任何有关平反的问题,因为任何一次平反问题的背后,都可能涉及到深层次的权争。当初贝利亚大肆鼓动为大清洗中的人平反,其矛头所向,其实就是已经病逝的斯大林同志,而现在,《库兹巴斯工人报》为卡尔季诺夫喊冤叫屈,其目的就是在为“列宁格勒案件”翻案,其所针对的,定然是马林科夫同志。

      最关键的问题是,《库兹巴斯工人报》的报道,并不是一次孤立的事件,在过去几天里,全联盟范围内已经有多地出现了翻“列宁格勒案件”旧账的事情,只不过旧事重提的报纸,都是地方性的,影响力不大,所以没有受到多少人的关注,实话实说,如果不是维克托对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掌控足够到位,他都不一定能够得到相关方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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