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韩知节犹豫了一下，他看着韩夫人，想要确认她问这句话的动机。

  结果韩夫人的眼里，波平如镜，看不到任何情绪。

  这种控制力，韩夫人已经练了太多年了，她可以保证韩知节看不出来任何破绽。

  韩知节顺势叹了口气：“这件事才是让我担忧的，如果不告诉他，他真的觉得自己的生母是如姨娘，将来不会对我们太过关照，最多就是一种收留之恩，他对皇上反而会更加感激，毕竟当年的事情，都是皇上的安排……如果告诉他，又怕他会跟如姨娘求证，到时候不但他的身份被人戳穿，我们韩家还会获罪……”

  韩知节的故作为难，在韩夫人眼里并没有什么价值。

  她知道韩知节的目的，这是在试探自己。

  他们早就已经把韩非的身世告诉他了，韩非自己也愿意帮韩家出头，而且占着皇室子弟的身份，将来也有很多便利。

  他如今十六岁了，知道这件事已经六年了，这六年期间，他的功课突飞猛进，不就是因为生活有了更大的盼头？

  不过有人要装傻，她就跟着配合就是了，现在还没有必要戳穿。

  反正就算是自己戳穿，他们也要承认才是。

  到时候打草惊蛇，反而不好。

  “老爷说的是，那还是等他拥有了那个位置，之后再慢慢告诉他吧，这样也相对稳妥，老爷可是这个意思？”

  韩夫人很聪明的把问题抛回来，问了韩知节。

  韩知节尴尬的说道：“哦……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办法……这样我们就不会有任何风险了……”

  韩夫人却说道：“这就未必了，老爷想过来没有，将来非儿当上了世子或者王爷，我们这个时候去告诉他真正的身世，从另外一个角度，那就是把柄……”

  才听到这里，韩知节已经吓了一跳。

  他太明白韩夫人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

  他赶紧打住，用手指堵住韩夫人的嘴，还一副温柔的样子，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往下说了。

  “夫人，我明白你的担心，不过非儿不是那种人……”

  “嗯，老爷想好了怎么做就行，毕竟我也是依附于老爷，老爷过得好，我就过得好……时间差不多了，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了……”

  韩夫人这样说了，韩大人也没有办法阻拦。

  “我同你一起去……”

  他表现的还是那样柔和，这些年这是磨练出了一副好演技。

  韩夫人很清醒，她知道韩知节是在用她练手，在自己这里演好夫君习惯了，就能在皇上跟前演好一个贤臣。

  她没有拒绝，毕竟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他们一起到了韩老夫人的院子，刚好二夫人夏菱也在。

  “姐姐来了……”夏菱看到他们，赶紧起身。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表现过任何嫉妒不高兴的样子，更不会争宠，毕竟两个儿子是她生的，婆母是她的姑母，老爷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哥，家中的掌家权在手，她还有什么可争的……她知道，老爷维持韩夫人的体面，就是个表象，这个表象还能给韩家带来更大的好处，最终这些好处都是自己和儿子的，她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夏菱一身藕荷色的衣服，虽然也是年逾四十了，身段也没有保养的太好，加上经年持家，再怎么笑，也看起来有些刻薄。

  不过她用的东西都是时兴的，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的脸，所以皮肤状态倒是很好。

  虽然她是妾室，毕竟别人都尊称她一声二夫人，而且还有掌家的权柄，所以穿戴上面有些逾矩了，这些年韩夫人也没有指证，有韩老夫人护着，有韩大人默许，她何必给自己添堵。

  “妹妹也在……”韩夫人也是一样的自然。

  说完，她又给韩老夫人请安：“母亲今日如何？”

  “你不是早就从湘王府出来了么，怎么才想起来到我这里来……”

  韩老夫人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和善了。

  她长得就没有什么大家的风度，别人家的老夫人，都是慈眉善目，或者威严庄重，她的眉眼之间，就能看到刻薄和不满，而且眼神还不太善良，这些年的优渥生活，却没有让她身宽体胖起来，反而还是一样精瘦。

  她带的东西更加繁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过得好。

  韩夫人知道，老夫人这是年轻的时候仰人鼻息，从来也没有什么太像样的首饰，现在就疯狂的补偿自己。

  这份虚荣，伴随了她一生，还让她滋生了一颗善妒又邪恶的心。

  看不得别人好，还想从别人身上攫取好处，之后再出阴招让你再也没有办法比她过得好……

  “母亲，夫人已经跟楚王妃说好，她会帮着周旋非儿认亲的事……那边的意思，是想要先看看放出一点风声，百姓的反应怎么样，夫人是特意等到那边确实有风声了，才好过来跟您说一声……”

  韩老夫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我又没有说什么，你就这样护着，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自从蔡家没有了，我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不是么？她这么多年没有给蔡家生下一儿半女，我也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重话，你不用这样紧张……”

  韩大人陪着笑脸，说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是我多嘴了，该罚……”

  旁边的夏菱也跟着说道：“老爷，这确实是你不对了，母亲是惦念着姐姐去了那么久，担心她被楚王妃为难了，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还好一阵担心呢……既然没事，那就好了。”

  韩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以示奖励。

  这样的场景，韩夫人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了。

  一个唱黑脸的，两个唱白脸的。

  如果她还想生气，那就是她不体谅，不大度，不孝顺了。

  韩老夫人只是想要把当年跟在蔡老夫人身边那些做小伏低的气都找出来，然后加倍还给蔡老夫人的女儿……

  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变态。

  韩夫人静静的看着这真正的一家人的表演，却不发一言。

  她甚至朝着韩知节投去感激的眼神，让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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