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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掷首而还(7.7k)


  午后,广阳黄巾副帅邓茂面色阴沉,正坐在自己前营之中等候敌将来袭。

  周边的一堆游侠头子纷纷赞叹邓副帅侠肝义胆,因为自己义弟之死而如此伤神,以至于不苟言笑,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位前安次县尉真正的心思呢?

  实际上,邓茂此时恨死自己那个张姓义弟了……哪怕对方已经死了!

  要知道,连续两日数十次如小刀子割肉一般的受袭,黄巾军中早已经对汉军那些骑兵首领有了清醒的认识。

  谁都知道,上午砍了刘小帅的那个红脸巨汉以及杀了张副帅之子的那个络腮胡子却皮肤白皙的巨汉,乃是汉军中最神勇的二人;然后一个鹰目细髯善于射箭的,一个也是络腮胡子却体量稍弱的,一个总是喜欢学着胡人骑马时怪叫的,这三人次之;最后,还有两个浓眉大眼的,外加一个小白脸,则是最弱的(公孙越、杨开、刘备)。

  人嘛,趋利避害,邓茂今日的计策,本来八成都是为了让自己掌握军中这只骑兵而已,所以,他一开始准备用来下手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看起来最弱的,然后总是挂着两把剑割首级的没胡子小白脸!

  然而谁能想到?邓茂那位义弟,也就是张副帅之子,居然都不带脑子的,稀里糊涂自己送了命倒也罢了,却还连累他义兄当众发誓一定要为弟报仇!

  须知道,上一个在营中发誓为弟报仇的,如今已经变成两截了……想想都不吉利!

  而就在邓茂满脑子不吉利之时,外面突然骚动了起来。

  “副帅!”一名游侠出身的黄巾卒忽然闯入。“那络腮胡子的大个子来了!”

  邓茂眯着眼睛看向对方,不慌不忙:“确定是他吗,没认错吧?汉军中可是有两个络腮胡子的……”

  “没认错!”此人赶紧言道。“此人唤做张飞张益德,本就是涿县本地人,虽然胡子旺盛却肤白体壮,向来出名,咱们广阳也多有认识他的……不瞒副帅,此人是家中是屠户,我少时还去他家买过肉呢!”

  邓茂无言以对,只能低头紧了紧头盔上的黄布,然后便披挂齐备,持着一直精铁长矛出战去了。

  午后的阳光下,张飞一如既往,或者说比前两日更加莽撞,也更加深入黄巾军那杂乱的营盘之内……今日早上,那河东来的关云长明明折了三人,却只因为回身斩了一名小帅,救了一名伤兵,便被城中众人交口称赞,从诸位军将到下面的士卒,甚至于自家兄长刘备,居然也对那红脸之人赞不绝口,称他有名将之风!

  这还不算,等到了刚刚中午时分,太守公孙珣带着肉食下来劳军之时,甚至亲自给关羽赐下一领翠绿色的锦袍下来,还与他亲手披上!

  然而,此举看的众将眼热之余,却如何能让自恃武勇和本地人的张益德服气?

  故此,张飞明明上午已经来过两趟,却还是用过加餐后,便匆忙叫了一队人,然后再度出击……这一次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砍一个像样的贼军首领就绝不回去!

  “这汉将居然往后营去了!”邓茂从军帐中出来,不及上马,先是攀在高处看了眼局势,然后不由大喜过望。“速速击鼓发令,让全军骑兵在前营与城门间的空地上集合!”

  “副帅,不去后营拦人吗?”有人忍不住插嘴问道。“程帅正在后营……”

  “稳重为上!”邓茂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今日只求杀此人为我弟报仇,别的一概不论!”

  众人当即不敢言。

  然而,鼓声响起,预先埋伏在左近的各股黄巾骑士纷纷上马往大营前集合时,却也有些出乎预料的麻烦……骑士们依照之前的来源各自为政,在营盘之间你拥我挤,很多游侠出身的冒失之人一上马便夹住马腹匆忙提速,结果却被前面的骑士给堵住,强行勒马却又失控相撞。

  还没集合呢,便先有数十人磕伤、摔伤,还有十几匹珍贵的战马当即丧失了战斗力。

  这还不算,等到了上千骑兵聚集到了营盘之外,骚动和混乱反而愈发明显,很多黄巾军骑士四处游弋,却根本找不到自己原来的队伍,而邓茂固然传令给了那些骑兵首领,可这些首领却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下属在哪里!

  看到如此情形,邓茂也顿时有所醒悟,为何城中汉军要采用那种小队战术了……彼辈多也是刚刚入伍的游侠,而他们的主帅和将领们却比自己这些人更出色,也更有自知之明。

  “不要乱了!”稍作思索后,邓茂也是当机立断。“告诉所有人,不要分队了,各自盯着自家首领走,各家首领也不用回去整队了,全都跟着我直接听我的号令……”话到此处,邓茂稍微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各家首领依旧带着黄布裹头,其余人全都与我解开,以作区分!”

  这俨然是要捏着鼻子一窝蜂上的意思了,但也不得不承认,邓茂终归是做过县尉的,急切之下的这个法子还是有用的……最起码骚乱立即停止了,一个千人的骑兵集群勉强在大营前的空地上搭建完毕,并挡住了张飞的回撤之路。

  甚至,邓茂还知道派出两队人逡巡在涿县东门与南门附近,以作防护。

  张飞虽然莽撞,却非是傻子!

  这边动静如此之大,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发觉,所以刚刚闯入后营的他早早便试图抽身,但眼见着上千人挡住大营前的回路上,他也只能转向而走……开什么玩笑?上千骑兵当前,不说别的,怕是一轮箭雨下来自己这二十来个人便要人马俱丧吧?而即便是自己披了鉄甲,能勉强撑过箭矢,马匹也活不下来吧?

  没了马,岂不是要被这上千骑兵给活活按死在这里?!

  故此,现在唯一的法子便是冷静下来,咬牙从黄巾军营盘侧面甚至后面纵马突出,绕城而回。

  但是,事到如今,对情况有所醒悟的又何止是张飞一人呢?

  后营这里的程远志也是当即立断,一力调兵遣将,试图尽力绊住这个汉军虎将!前营也有知机的黄巾军小帅主动派出弓手,在涿县东南两门处协助邓茂的手下看顾城门,以防城中遣人支援。而邓茂在稍作判断后,立即下令,兵分两路从大营两个侧面呼啸包抄!

  一时间,春日午后的涿县东南方黄巾军大营中,三万大军尽数调动,居然是铁了心的要将张飞和他二十骑留下。

  张飞在后营中左右疾驰,试图在骑兵包抄前突出营盘,但有了准备的黄巾军哪里愿意放过他?箭射矛戳,堆垒大盾,套索木叉,在程远志的亲自指挥下后营这里的黄巾军几乎什么法子都使出来了。

  于是乎,张飞本人虽然依旧骁勇无当,可每一回头去也总能发觉身后回少人!

  两侧黄巾骑兵呼啸而至,勉强冲出营盘的张益德心下焦急无奈,回头一看,却又不禁心下一惊——原来,他的那二十骑汉军不知道何时居然已经尽丧!

  这下子,张飞目眦欲裂,只觉得一股无名业火自胸中烧起。

  话说,午间公孙珣与刘备都刻意在张飞跟前称赞关羽,为什么,真的是因为关云长斩了一个小帅吗?说到底,乃是因为那人家回身救回下属之举格外亮眼,而他张飞每次出战却总是忽略下属,以至于跟随他的骑士伤亡最重!

  那两个人,于张益德而言,一个是郡君,一个是兄长,却全都在劝诫他要爱护下属!

  张飞也不是不懂,只是觉得此举无谓,假装不知罢了,然后将怒气放在斩获上面而已!

  但此番呢?此番气怒之下出击,非但尽失了下属,还无出色斩获,便是孤身回去,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郡君与兄长?更不要说那红脸的河东汉相对了!

  一念至此,张益德也不管什么策马逃生了,更不顾两翼黄巾骑兵密密麻麻将要围拢,前有围堵,后有追兵,他居然就重新勒马持矛,孤身往黄巾军骑兵中那个最显眼的首领方向冲去!

  邓茂见到汉将孤身一人被拦在后营外头,原本大喜过望,甚至还想着待会驻马之后要从容指挥,活捉此人以壮军威呢!但抬眼一看,却发觉对方不管不顾,居然单骑往自己这里而来,也是心下一惊!

  关键时刻,邓茂的第一反应不是迎头一战,也不是下令放箭,而是想起对方的悍勇,又自恃兵多,居然就调转马头,往侧边躲了过去……

  这一躲,就出事了!

  张飞马势不减,眼中只有邓茂,而邓茂调转马头却又速度稍缓,等到提速以后,那黑胡子白皮肤的大汉却已经距他只有两丈远了。

  这下子,邓茂愈发不敢驻马,只能勉力逃窜;而张飞神智已失,死活要拿下对方!

  至于那剩下的上千黄巾军骑士,瞬间慌乱之后,出于本能的唯一动作便是紧紧跟随这二人……毕竟,追上去,杀了这汉军武将,万事皆好说!不过,如今唯一麻烦的便是不敢放箭,前面二人就差那两丈,这一阵乱箭下去邓副帅和这汉将一起死了,那到时候算谁的?!

  就这样,邓茂在前,张飞居中,上千黄巾军骑兵乌泱泱、乱糟糟的跟在后面,在涿郡东南方的旷野之中尽情驰骋,营中两三万黄巾,城上数千汉军俱皆目瞪口呆。

  没错,汉军也早已经发觉了城外的异动,甚至一开始便有试图救援的举动,只是靠近黄巾军大营的东门和南门多有黄巾军的弓手看守,一时施展不开而已。而此时,魏越和杨开也已经分别带了人从西门、北门遁出,试图前后夹击,清理掉东、南二门的阻碍了。

  但是,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侧城门处尚未接战,公孙珣和其余汉军军官便已经在城墙东南角的望楼上,居高临下的看到了远处的奇景!

  “战机已现!”

  危机即战机,失态之中,娄圭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君侯,黄巾贼聚拢骑兵围杀益德君固然出乎我等预料,可此时若能一举将这千余骑兵吞下,则贼军反过来便再无半点应对手段了,大胜亦可期!”

  披着一件玄色锦缎披风的公孙珣手搭凉棚眯眼看了远方良久,此时闻言却也不再犹豫,而是立即放手,扶刀回头呼喊:“云长、子经!”

  “请君侯下令!”身披锦袍的关羽当即抱拳。

  “属下在!”牵招也赶紧拱手。

  “你二人即刻从西门出兵,将城中那四百上过战场的骑兵全部带出去。”公孙珣肃容下令。“不求吞灭彼辈,只要黏住敌军这一千人,让他们难以回头归营,与贼人步军汇合便可!”

  “喏/属下听令!”二人立即俯首。

  “义公!”公孙珣复又凛然喊道。

  韩当立即上前。

  “此战关键在你,聚拢所有义从从北门列阵抄出。”公孙珣一边缓缓下令,一边却又从腰间将自己的那把断刃取下,并单手递给了自己的心腹。“你为我主骑,又素来善于骑战,今日我将三百白马义从尽数托付于你,还请义公务必让这些黄巾贼见识一下什么叫边地精锐,百战骑兵……些许无赖游侠,又投了贼军,怕是不堪使用,无须留念,尽量保存战马便可!”

  韩当一言不发,只是上前一步接过刀来,而城楼之上众人也一时震动无言……他们哪里听不出来,公孙珣这是要韩义公不必因为骑兵稀少而存了招降保全对方的念头,务必下死手震慑黄巾贼。

  “玄德!”公孙珣没有理会众将的震动,复又面无表情的喊醒了一人。

  “君侯。”刘备回过神来,赶紧拱手。“请君侯吩咐。”

  “与你三百刑徒,两百郡卒,从东门而出。”公孙珣认真吩咐道。“文超,也与你三百刑徒,两百郡卒,从南门而出。你二人多带旗帜、气势造足,先汇集城下魏、杨二将,剿灭门前黄巾贼,再合兵一处,佯攻贼军前营……让他们不敢分兵去救那些骑卒。”

  “明白。”公孙越赶紧拱手接令。

  “谨遵号令!”扔下刚才对公孙珣杀伐果断的震动,刘备此时复又紧张和急切起来,毕竟,张飞可是他引为生死兄弟之人,哪里会不愿意尽力呢?

  “既如此。”公孙珣挥手催促。“诸君即刻动身,我自在城头观诸君破敌……若此番能胜,晚间自当设宴以飨诸君之功。”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凛然而走,一时间,城楼之上只有娄圭一个文士依旧陪着公孙珣立在当场。

  远处张飞、邓茂依旧引着上千黄巾骑兵放肆驰骋,千骑并行,根本不是往日几十个游侠一起活动能够比拟的,此时早已经有不少黄巾军因为骑术不精而活生生落马,并被踩踏而亡。

  而东、南两座临近黄巾军的城门前,酣战也已经开始了,杨开从北门出来转向东门,魏越从西门出来转向南门,各自奋勇。而稍倾片刻后,两座城门打开,门内的刘备和公孙越各自率众涌出,倒是杀的门前的黄巾军措手不及,节节败退。

  公孙珣本就在东南角的望楼上,先瞥见这两处战场后也是一时感慨。

  须知道,杨开是公孙大娘培养的孤儿,算是公孙氏的家臣,胜在忠诚稳重,但公孙珣因为对方有向自己母亲汇报情形的职责,所有多有偏见;而魏越阴山下长大,北面是鲜卑人,南面是匈奴人,胡化明显,强在悍勇激烈,可公孙珣也因为他贪财好色多有压制……这些东西,从二人跟随已久,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公孙珣赐字便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看来,正所谓论迹不论心,人家如此奋战,该给的资历优待还是要给的。

  “开者,张也。”公孙珣盯着城楼下若有所思道。“杨开可以取字为子张;魏越嘛,越者,超也,可惜阿越已经先取了这个字……”

  “叫子度如何呢?”娄圭失笑插嘴道。“越也可以做‘度’的解释嘛。”

  “这倒也好。”公孙珣微微颔首。“杨子张、魏子度……子伯以为如何?”

  “不以为如何,杨统领为君侯家臣,得赐字或许喜不自胜。”娄圭摇头言道。“可魏统领嘛……素来喜欢实在东西,君侯赐字与他他未必在意,还不如多赏赐他些财货。”

  公孙珣冷哼一声,半怒半笑道:“若是放在以前,怕是要赏他美婢才更合他的意……结果他当日擅自求家母将阳球小妻赐予他,倒是意外多了层管束,反而愈发贪财了。”

  “魏统领那位夫人。”娄圭也是捻须发笑。“压不住司隶校尉还压不住一位百人将吗?”

  公孙珣不禁摇头。

  二人闲话几句,眼见着东南两门前黄巾军已成溃退之势,公孙越、刘备、杨开、魏越合兵一处,声势震天,推着溃兵去凿黄巾军前军大营,便各自闭口观战。

  然而,黄巾军实在是无能,小三万人的大硬盘,面对着一千多步卒的佯攻,明明仅靠前营中的弓手小心压制便能应对得当,却居然整个大营慌乱一团,各处援军蜂拥而往……

  汉军战术目的当即达成,公孙珣与娄圭见惯了大场面,倒也觉得无趣起来。

  “其实,主公识人之能倒是颇让我惊异。”娄圭复又摇头不止,重新言语了起来。“关云长、张益德‘万人敌’之言或许还可从体态仪表上有所猜度,可这刘玄德……我往日也听子衡、义公他们说过,都只言此人少时在緱氏山不学无术,整日喜华服、犬马,谁能想到居然能变成如今这个形状?”

  “如今是什么形状?”公孙珣好奇问道。

  “君侯没听说吗?”娄子伯失笑解释道。“君侯此番将诸将放入军营中安置,原本的诸位倒也罢了,四位新人却表现各异……关云长傲上而悯下,对同僚不以为然,对下属士卒却格外看顾;张益德尊上而慢下,对于军中佐吏、文书之属,还有各位同僚,相互之间还是有礼节的,对于下属士卒却刻薄寡恩;牵子经是对谁都有礼有节,却很少刻意交往,堪称清白;唯独刘玄德,虽然少言寡语,可上下左右,他全都是诚心以待,别人看不起他,他也能不以为意,别人看的起他,他更要双倍奉还……故此,此人在军中声名鹊起,人人都说他能得人。”

  公孙珣一时默然,隔了一会,方才扭头质问:“子伯的意思,莫不是觉得我弟玄德能得人,又与张益德、牵子经为生死之交,将来或许会有自成一体的姿态?”

  娄圭一时愕然。

  其实,他只是在此处观战,看到刘备在下面打仗,随口一说罢了,而还真没这个意思。但是……公孙珣这么一问,身为策士,他哪里不晓得,自家这位君候反而就是这么想的呢?

  稍作思索,娄子伯便正色劝道:“君候想多了!众将平等居于君候之下,而若君候赏罚分明,又不失大义,又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个同僚善于待人而起二心呢?”

  “子伯所言是王道之语,这件事情是我多心了。”公孙珣缓缓颔首。“但是子伯,你我之间有一言无须遮掩……乱世将起,如何秉持大义,也是极难的一件事。更别说,人跟人之间大义未必就相同。就如眼前的黄巾贼,你我皆呼他们是贼,但他们之中,难道就没有几个人真心相信大义在黄天吗?”

  “君侯也知道只是寥寥几个人吗?”娄圭一时捻须冷笑。“我知道君侯自从当日邺城遇流民之后便起了不少怜悯之意。然而就眼前这黄巾贼而言,太平道众、失意豪强、无赖游侠,哪个不该死?便是裹挟了些许良民,难道就不是反贼了吗?若非如此,君侯刚才为何又下令让义公下死手呢?”

  公孙珣理屈词穷,无言以对,只能勉强含糊应道:“怕就怕事情会有变化……”

  “那便等到有变之时再说吧!”娄子伯认真劝诫道。“此时君侯当以扑灭黄巾,建功立业,壮大自我为主……便是城下诸多豪杰,不也是秉着这种心思在君侯麾下勉力奋战吗?”

  公孙珣心知对方忠心耿耿,乃是一心为自己谋划,便也就抛开自仓促转移到涿郡后的种种纷乱心思,缓缓点头……准备先灭眼前之敌,再做其余讨论了。

  骑兵不比步兵。

  步兵出战准备稍快,速度却慢;而骑兵出战准备颇为耗时,可一旦运动起来,胜负便也就在眼前了。

  就在公孙珣与娄圭论心之时,也是在公孙越、刘备、魏越、杨开等人佯攻不断之时,关羽和牵招已经带着那四百汉军骑兵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并朝着黄巾军骑兵与黄巾军大营中间的空地上疾驰插入!

  在旷野上奔驰些许时间,已经有些疲惫的黄巾军骑兵见状多有慌张,再加上邓茂仍在狼狈逃窜之中……这些人居然有八成当即弃了邓茂,转身试图归营!而剩下的人稍一犹豫后也是立即掉头跟上。

  两拨骑兵几乎是以一种九十度相冲的方式迅速在旷野中遭遇,并即刻战成一团。

  双方都是入伍不久的菜鸡游侠,都不会玩什么集团冲锋,也不会什么结阵骑射,两拨骑兵战在一起,居然就是如步兵一般结成阵势对戳!

  而且,一方人多,却多少有些疲惫;一方人少,却胜在这两日多有出战,有所锻炼,再加上还有关羽这种万人敌一马当先作为震慑……于是乎,四百对一千,居然一时战了个旗鼓相当!

  程远志爬在后营一处高台上,前后左右仔细打量,终于看出了些许端倪……然后赶紧呼喝不断,下令出兵接应自家骑兵归营。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涿县西侧城墙外面,三百义从,全都骑着白马、披着皮甲,什伍长还都各自有一领铁甲,跨刀负弓,持矛握缰,已然是列队完备。

  韩当回头看了身后这三百白马义从一眼,也没有什么大言激励,只是当众拔出了公孙珣赐下的那柄刀柄奇长刃面却很短的所谓‘项羽之断刃’,然后在空中一挥,便缓缓催动胯下白马往前方而去了。

  瞬息之间,便已经提速轻驰了起来。

  黄巾军和公孙珣同时发现了韩当的踪迹,前者愈发慌乱,后者却是当即传令,全城击鼓助威!

  鼓声隆隆响起之后,彻底提速的三百白马义从如韩当手中那柄断刃一般在碧绿的旷野中滑过一道弧线——居然是在那千余脱战不及的黄巾军骑兵身后绕了半圈,然后马势不止,齐乎完胜,便势如雷霆一般转身插入了黄巾军骑兵的后心!

  一次冲锋,十余冲锋在前的义从便因冲势过度,直接落马,生死不知。但那一千黄巾军骑兵,却也当即崩溃!

  上百黄巾军骑士一瞬间便被从身边冲锋过的白马义从刺下马来,并有大概同样数量的骑士死于随后的白刃劈砍。接下来,外围不少黄巾军骑士直接四散逃窜,但更多的人却因为被前后夹击,边只能赶紧扔掉兵器,下马求饶。

  城上城下,营中营外,不少见到这一幕的人,一时俱皆失声,四百游侠骑兵也都各自失色……他们刚才面临冲锋,虽然隔着厚厚的黄巾军军阵,却也有人双手发抖,勒马而逃。

  便是自恃武勇的关羽,此时也驻马在阵中,盯着眼前的白马骑兵捋须不止。

  虽然有四百骑兵在前面做阻拦,可以三百击一千,只死伤十余,便将敌军一瞬而覆……这种战力,这种暴力,这种气势,这种美感,没有那个豪杰之士能够把持的住。

  片刻之后,城头之上那些汉军郡卒、壮丁,欢呼雀跃不止!

  黄巾军则仓促收回援兵,改为防护大营。

  公孙珣也是仰头大笑,便下令鸣金收兵。

  傍晚时分,回城之前,路过黄巾军大营,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诸将纷纷让部下将砍下的首级扔入营中并嬉笑嘲讽,而大营中的黄巾军或是惊慌躲避,或是哭泣不止,却无人敢背靠大营出营反击……俨然士气已经败落到了极点。

  夕阳下,张飞骑着邓茂的马,拎着邓茂的首级,负着邓茂的铁矛,孤身一人从远处折返回来。看到这一幕,再想起之前一下午的遭遇,与杀了邓茂后看到的那波惊艳至极的冲锋,也是仰头一声愤懑大喝,便将手中之物掷入黄巾营中,然后便闷闷回城去了。

  —————我是闷闷不乐的分割线—————

  “张飞,字益德,涿郡人也。黄巾乱起,投军,太祖为涿郡守,以其豪勇,擢而为将。尝引二十骑扣敌三万营,敌聚千骑伏于左右,待至,猝发。二十骑尽失,益德怒,直刺敌骑将邓茂,茂慌而走,千骑失措,俱从而走。太祖立于城上,见飞逐千骑如驱牛羊,乃顾左右曰:‘飞亦万人敌也!’遂发白马义从三百,侧击贼骑,千骑一时俱丧。”——《旧燕书》.卷六十九.列传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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