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大内秘传诛杀掌,白鹿剑圣陆放翁
那痴肥的太监,声音阴柔无比,与他的外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那一双蒲扇一般的肉掌,东厂的太监养尊处优,纵然是这位胜太监身体痴肥,也有一身白如羊脂的肥肉,只有他一双肉掌,赤红如血,诡异万分。
“此人精通毒功!”丘处机出声提醒道:“郭兄,杨兄可看见了他那通体赤红的手掌?”
郭啸天点头道:“此人恐怕练了一手强横的毒掌功夫,这肉色如赤玉辰砂,莫非是海州房氏秘传的红砂掌?”
丘处机道:“郭兄眼力不凡,海州房氏家传红砂掌,又名梅花掌,朱砂掌。昔年姑苏慕容氏暗藏反心,秘密收罗江湖上一应武学,这朱砂掌就被慕容氏藏入还施水阁中,随后慕容家被禁武堂攻破,那位大都督还曾在还施水阁中盘桓数月。”
“阅遍阁中所藏一应武学,才写下《天下武学总纲》这门旷世武学奇书。”
“这期间谪仙每有所感,便会在秘籍原本之上写下批注,虽然只是三言两语,但偶有中的,便是我师尊重阳真人,也赞叹不已。”
“谪仙破碎虚空后,还施水阁中的无数秘籍藏书,就被童贯搬到了汴梁大内之中,藏入了大内武库。与龙图阁藏书,禁武堂武库,并列为三大谪仙遗藏!”
“谪仙批注,随意无比,三言两语参悟透了便能让那门武学更高深一层,但天下武学繁简各异,大多数江湖武学,纵然有谪仙批注,也上不得台面。这门朱砂掌,便是少数例外,师尊尚在时便与我们提过这门武学。”
“海州房氏家传朱砂掌虽有上乘掌力,但借助红砂外力,淬毒而成,实非天下第一流的武学,但谪仙批注,改用辰州上好朱砂,融汇辰家僵尸拳要旨后,出掌如汞,收掌如铅,一双肉掌犹如水银灌注,打在人身上,刚柔并济,能破甲穿心,已经是第一流的外家武学。”
“更有童贯得书之后,添加上了狠绝毒功,以绝毒之力,代替上乘内功,狠厉犹胜一筹。”
“如今这门朱砂掌,早已不是海州房氏那门威力平平的武学,而是大内秘传,掌力阴毒无双的——诛杀掌!”
“邱先生果然是重阳真人门下,全真七子,这眼力见识,江湖上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了!”胜太监笑着抬动那沉重的臂肘,从怀里小心的摸出一张手绢。
胜太监用上好的蓝绸布暗织花纹的手绢,仔细的擦拭着那一双肉掌。
肥胖的手透着油光,手绢一擦,露出羊脂美玉一般的肉质,赤红的如同和田美玉籽料的糖色肉皮……
“东厂秘传,能叫对这诛杀掌名字的本就不多……诛杀,诛杀,诛杀满门!”
“胜某的手下,诛杀满门的逆贼奸人就不知多少……丘处机,你在临安左近截杀机关火车,杀金字旗节度使完颜洪烈,劫走八旗押送入临安陪都的谪仙遗物,花石仙纲,真是不知死活,不过追杀你这逆贼,却叫我有了意外的发现。”
“居然遇着了山东鼎鼎大名的绿林领袖,再世霸王杨铁心,还有梁山明教余孽郭三!”
“真是上天送来的好大功劳!”
丘处机面露惭色……
杨铁心吁了口气,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再说……杨某又岂是藏头露尾之辈,当年在山东,老子能杀的你东厂的走狗哭爹喊娘,今日在江南,你区区一个阉人走犬,又有何本事,敢叫杨某躲躲藏藏?”
郭啸天也大笑横戟道:“阉人,你听好了!郭某人大名郭啸天,乃是梁山郭盛的后人,郭三也是你能叫的?”
胜太监冷笑道:“杨家岳传,梁山明教,居然混到一起去了!杨铁心你好歹也是杨再兴名将之后,怎么跟梁山土匪,明教歹人混在一起?莫非是忘了明教第八代教主钟相叛逆作乱,被岳飞平定,白鹿剑圣亲自出手,击杀钟相之事?”
“那钟相号称明教自方腊以来,武功最强的教主。”
“一身乾坤大挪移,练到了后无来者的第八层,加之那时明教高手如云,岳飞都一时拿他不下,结果却遇着了年轻时的白鹿剑圣出手,被杀的大败特败,一败涂地,偌大明教如鸟兽散,就连镇派武学乾坤大挪移都失传了三层,成为江湖笑柄。”
“可笑那明教反贼,食菜事魔,结果武功最强的方腊准备造反,第一次遇着了谪仙降世,第二次被黄裳所阻,最后一次干脆被自己人出卖,被童都督所杀,武功其次的钟相倒是造反了,却又遇见了岳飞亲自来征,被武功大成,初入江湖的白鹿剑圣陆游杀的只剩大猫小猫两三只。”
“我只知道梁山好汉,不知道什么明教明王。”郭啸天一口呸在地上:“敬佩的是方腊头领反那昏君,劫那祸国殃民的花石纲。明教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钟相自取死路,与我何干?”
杨铁心笑道:“郭弟,何必在乎一个阉人挑拨?你道他为何名号为‘胜’?”
郭啸天笑道:”大哥可知为何?“
杨铁心道:“我看他一眼,便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胜者,犬膏臭也。痴肥走狗,臭不可闻!”一边说着,一边在鼻下扇风。
丘处机仰头大笑道:“杨兄猜得准!”
胜太监神情不阴不阳,仔细的看了杨铁心几眼才缓缓开口道:“胜者,克也。胜者为所欲为,败者诛杀满门……杨铁心,咱家就用这诛杀掌,送你满门归西。”
“大言不惭!”郭啸天冷笑。
那胜太监却施施然道:“你道咱家为何亲自露面,与你们纠缠这么许久?咱家追着丘处机一路而来,不敢稍歇片刻,这丘处机脚程再快,也只比咱们快上些许而已。遇上你们郭杨二人,还动起手来,必是偶然,看你这院中有酒有肉,还是四个碗……就知二位已有家室在身。”
郭啸天脸色狂变,他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就是想让李萍包惜弱躲在内室,有藏身的时间。
丘处机也大怒道:“寻人家小威胁,卑鄙无耻!”
胜太监大笑道:“谢谢……”他肥的如同肉堆的脸上露出了诚实的,毫无愧色,犹有自得的笑容,好像这是对他无上的赞美一样,东厂果然不只靠武功,东厂一向不择手段,东厂的千户也从来只要结果!
胜太监露出成竹在胸,肥腻恶心的笑容,从那笑容中仿佛能看出彻骨的恶毒和侮辱。
内室之中,传出有人动手的声音,郭啸天拔足便起,朝着内室冲去……丘处机宝剑出鞘,飞身拦住胜太监,‘小心!’杨铁心刚要喊出这一声,丘处机的青钢剑滑出鞘,剑影重重叠叠,一炁化三清……
丘处机连刺二九一十八剑,每一剑都是一分为三,刺出时只有一招,手腕抖处,剑招却分而为三。
全真剑法,乃是极为中正平和的剑法,易学难精,在王重阳手下固然是接近天下无敌的剑法,但全真七子使来,就有些火候不足,这门剑法深蕴道家思想,看似威力平平,杀气不足,实则非常坚韧,少有破绽,杀比自己武功低的,固然要过上数十招。
遇上比自己武功高的,也能数十回合,不落下风破绽。
若是以昔日禁武堂那位都督的话来说,这种武学就是典型的五五开剑法……跟谁都能过两招。
丘处机是一个心急,性直,脾气火爆的人,王重阳曾说他不应该当道士,应该起做将军,所以性急的丘处机便从全真剑法中演化出一记杀招——一气化三清。
但见寒光闪动,如惊虹,如掣电。
这剑法又狠又绝,让杨铁心一瞬间甚至有一个错觉,似乎那痴肥的胜太监就会死在这一剑之下,江湖上,有兵器与没兵器,完全是两种层次,若是有一把神兵在手,一介无名小卒,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夺取第一流高手的性命。
就如同小儿持匕,也能杀死大人一般。
但若要空着手,武功高一个层次者,就算放手让你打他几拳,也动不了皮毛。
杨铁心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错觉,丘处机要是有机会,他就不会被东厂的人追杀那么久,他又在担心郭啸天的冲动,杨铁心自信,有包惜弱的保护,东厂若不出动如不胜娇羞这样的高手,根本无忧无虑,但李萍并不会武功,郭啸天也没有杨铁心对包惜弱的信心,所以他中了计!
郭啸天掀帘进去,就看到了两杆对着他的火枪,
包惜弱并不在内室之中,几个东厂番子,并不被她放在眼中,只是她要保护李萍,所以她不敢在房中,小小的内堂,东厂有枪有雷有火药,多高的高手保护一个怀孕的弱女子被困在此处,也是自寻死路……只有在开阔的地方,才好行动。
郭啸天刚刚进入内堂,就迎面喷来了两管铁砂,他只能飞退手中的铁戟向旁边挥出,裹着帘子扯下来,挡在身前,他挡住了大半的铁砂,但是还是有两三颗打在了他的身上。
九牛二虎功练出的一身坚韧皮肉,犹如老牛皮,铁砂只能擦破表面,嵌在郭啸天坚韧的老皮上。
丘处机的青钢剑并非什么神兵利器,但也不是牛家村铁匠花两贯钱打出来的铁片,而是全真教打造的精良兵器,可这般精良的兵器,刺在胜太监那一身肥肉之上,却如击败革,划开了坚韧的皮肤,下面是厚厚的脂肪,又结实,又柔韧,像是防刺服一样的脂肪。
带着弹性的脂肪颤抖着,甚至能卸力,反弹。
随着胜太监吸气,那厚厚的脂肪陷了进去,反而将丘处机的剑夹住了……武林中奇招怪招层出不穷,空手夺白刃的擒拿功夫,丘处机自己也有些心得,但他什么时候,见过肉夹剑刃……以脂肪卸力,阻慢剑刃,然后以两层肥肉夹住剑刃。
丘处机挺剑往前疾送,竟是纹丝不动,随即拉动宝剑,运起内家真力去割那一堆肥肉,却被吸附的紧紧的,奋起平生之力往里夺回,那剑尖却如已铸在一座铁山之中,哪里更拉得回来?只好猛的撤剑运掌,以履霜破冰掌袭杀。
胜利太监冷笑两声,抬起蒲扇大的手掌,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压下来。
杨铁心暗叫不好,那诛杀掌打在丘处机身上,能要他半条命,但丘处机的掌力打在胜太监身上,却最多受些小伤,并非两人护身内力有别,而纯是物理原因。胜太监的肥肉,怕是比得上三层重甲了!
丘处机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脚下七星一转,忽然错开胜太监的正面。
胜太监轻功无论怎样的高超,肥胖的身体就算犹如灵猫一般灵动,胖灵猫挪动身子,终究不如瘦灵猫方便,所以他必来不及转身……
但出乎丘处机的预料,胜太监整个人就像肉球一样弹出去,整个身体都成为了武器,如同一片肉墙一般朝着丘处机压过去,他根本不需要转动身子,手下变招,丘处机只来得及两掌平平的拍出去——履霜冰至。
如暴雪突降,后劲无穷,威力沛然难当,已然杀招尽显。
胜太监撞到他身上之前,那两掌就要先重创那胜太监了!
这本是不吃亏的交换,胜太监身上肥肉如此多,被这面肉墙撞一下,未必会受多重的伤,所以丘处机决定与之同归,但杨铁心却感觉不妙,他心中升起极重的警惕……
身后义弟郭啸天以铁戟卷帘,挡住散弹铁砂,只受了一点皮毛之伤。
东厂三个番子的身影从内堂杀出,一人就地一滚,双刀直砍郭啸天双脚,另外两人身形同时飞起,扑杀而来。
呼啦……一个番子身形凌空,猛然长长一次吸气,他胸腹猛然膨胀起来,陡地吐气开声。飞身旋转,身上骤然喷出了数十根黑色的淬毒飞针,射向郭啸天全身要害。
最后一人抽刀跟在暗器之后,手中长刀如流水潺潺,变化无尽,非得等到郭啸天为破那暗器,手段尽出,招式用老之际,才会显露杀手。另外那地趟刀法,却是限制郭啸天身法变化而来,东厂合击之术,果然娴熟狠辣。
纵然这些东厂番子并非高手,埋伏合击之下,如丘处机这般第一流的高手,稍不注意也会着了道。
郭啸天浑身上下,都被三人的杀招笼罩,没有一处不是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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