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没钱,  吴跃进就卖了两头猪跟一头驴，凑了六百多块钱，作为启动资金。

        他从生产队拉了六个人在厂里干活。

        工厂地址就设在大队部,  占用了大队部两间房。

        有了香，工厂成立，再把包装设计出来，就可以去推销了。

        卫生香的名字很好起，就叫艾草菖蒲香。

        吴跃进问：“咱们厂名就写桥北县荷叶塘生产队制香厂怎么样？”

        宋柚笑道：“写上生产队，人家就知道咱们是个不大丁点的小厂，咱们要把名字往大了起，就写桥北县第一制香厂。”

        吴跃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被这个名字震撼到了。

        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国营厂，还是有上百人的那种。

        都是高中生,  但宋柚视野跟他不一样。

        突然觉得格局打开了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有底气了是怎么回事？

        不再缩手缩脚了！

        他疑惑道：“咱们这个小厂起这个名字能批下来吗？”

        毕竟他们制香厂只是个有六个人的小作坊。

        宋柚说：“咱们县又没制香厂,  当然能叫这个名字,  你就放心去批吧。”

        吴跃进听取宋柚的建议，还真把工厂名字给批了下来。

        包装是宋柚设计的，这年头的包装也很简单，就是纸上印上图案跟产品名称、厂址等文字,  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

        包装要拿到县里印刷厂印刷，印刷完由他们自己糊成盒子。

        等第一批卫生香生产出来,  吴跃进就拿着产品带人去推销了。

        生产队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宋柚,  卫生香厂成立后,  宋柚觉得社员们对她更热情了。

        她骑车走在路上，不断有社员跟她打招呼,  宋柚一一回应。

        宋柚还认识了吴跃进在肉联厂工作的大哥吴铁牛,  对方很热情地跟宋柚说想要吃肉的话可以去肉联厂找他。

        第二节课刚下课,  宋柚就看到吴跃进坐在井沿上，招呼她：“宋老师。”

        宋柚看他满身喜气，问：“香推销得咋样？”

        吴跃进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咱们生产队有个在商业局上班的吗，他答应咱们厂的香在几个供销社试销，要是卖得好、顾客反响好的话，在全县的供销社都能卖。”

        叶静跟李向东还有杨老师他们听见说香厂的事儿也都围了过来。

        宋柚听了很振奋，心想吴跃进办事效率很高。

        她说：“不错，就目前来看挺顺利，说不定能卖的挺好呢。”

        李向东问别的老师：“你们觉得咱厂里的卫生香咋样？”

        杨老师说：“挺好，不爱断，烧得不快不慢，我在学校厕所放了五六根，都快压过厕所臭味了。”

        宋柚他们全都被逗笑。

        吴跃进说：“那我们先生产，卖卖看看，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说卖得咋样。”

        终于到了秋收假，要放十天，村里的学生都要帮着生产队抢收庄稼。

        宋柚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多，但一年到头，即便是假期，每天都是十个公分。

        毛豆跟豆包也放了假，宋柚放学后到幼儿园接回孩子回家，娘仨一路说笑着，刚拐过弯，宋柚看到她家大门外围着几个军嫂，中间一人手里牵个小孩，正在跟她们谈笑风生。

        那人身形看着真眼熟，那不是婆婆李清芳吗？

        她外貌跟气质都非常出众，在人群中很显眼，正自来熟地跟大家聊天。

        这也太意外了。

        宋柚停车，把俩娃从后座跟大梁上抱下来，喊了声：“妈。”

        李清芳转过身来，惊喜地喊毛豆跟豆包。

        俩孩子跟奶奶不熟，但知道奶奶经常给他们寄东西，对奶奶很有好感，宋柚提醒他们之后，俩娃都大声叫了奶奶。

        李清芳喜上眉梢：“俩孙子都这么大了。”

        那小孩是韩林的二儿子顺娃，跟豆包年纪差不多，很乖巧地跟宋柚打招呼，叫她婶婶。

        宋柚打开门锁，李清芳跟军嫂们打过招呼，就拎着几个行李袋跟着宋柚进了大门。

        放下行李，李清芳把毛豆跟豆包都抱了一遍，笑着说：“俩臭小子，跟我都不亲。”

        顺娃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特别乖，宋柚跟俩娃说：“这是二伯家的弟弟，你们一块儿玩吧。”

        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自然亲近，顺娃很响亮地说：“哥哥，我是顺娃，你们想我了吗？”

        毛豆跟豆包很懵，毛豆说：“咱们不是才认识吗！”

        豆包说：“才见面怎么会想你。”

        三个萌娃也太可爱了，宋柚跟李清芳都被逗笑。

        “这是给你们的。”顺娃手里拿着几本崭新的小人书，分给毛豆跟豆包。

        毛豆跟豆包很开心地跟他说了谢谢，豆包给了他几颗大号玻璃珠，顺娃也很珍惜地抓在手里。

        交换了礼物，三个小家伙明显熟络起来。

        “妈，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跟韩承好去车站接你们，你们这是怎么来的？”宋柚问。

        带着顺娃来，看来不是因为工作，是特地来看他们。

        “你们不用操心，黄师长安排的人接我。”

        宋柚想，李清芳这是不放心她跟韩承，生怕他们两口子过得不好，这是突然袭击，想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

        刚才已经跟军嫂们了解情况了。

        怪不得前段时间给他们捎来粮食跟其它食品，这是担心他们两个过来宋柚家粮食不够吃。

        “你们等的时间不长吧。”宋柚说，“让你们俩在外面等我都不好意思。”

        “我们就等了一会儿，跟你们院里的军嫂们聊聊天挺好的。”李清芳说。

        李清芳带了好多东西，宋柚给她跟顺娃泡麦乳精的功夫，她正在把东西往外拿。

        觉得顺娃坐火车一路奔波可能饿了，宋柚给他拿了块桃酥，也给毛豆跟豆包各一块。

        宋柚说：“妈你真不用拿这么多东西，坐火车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太麻烦了，我们吃穿都够。”

        有布料、罐头、火腿、麦乳精、腊肠、干鱼等，都是好东西。

        李清芳并不觉得麻烦，她说：“我跟你爸对吃穿没有啥高要求，平时我们吃用不了的，可不都拿给你们兄弟。再说我们上火车有人送，下火车有人接，东西又不用自己拎。”

        虽然李清芳说得轻松，可宋柚还是觉得平时老两口把吃得都省下来给晚辈。

        韩振邦对晚辈很大方，可他自己非常节俭，他的袜子都是补了又补，实在烂得穿不了才扔。

        另外一个行李袋里是给俩孩子的衣服，还有宋柚跟韩承的秋冬外套，都是质量很好，看着不便宜的。

        “这是你嫂子给你的毛线。”李清芳说。

        深蓝色的羊毛线，有沉手感，看着质量就好，宋柚知道这样的毛线得两块钱一两，这线目测有两斤多。

        宋柚说：“这点毛线得四十多块钱，嫂子给我的这毛线也太贵重了。”

        李清芳不以为意，说：“平时我也没少补贴他们两口子。”

        “我跟仨娃冬天都穿棉袄，韩承不愿意穿棉袄，嫌笨重，正好用这毛线给他织件毛衣，肯定暖和，他本来就不怕冷，外面再套件军装就够了。”宋柚说。

        李清芳说：“这毛线男女都可以用，你也别啥都惦记韩承。”

        顺娃特别乖，跟毛豆、豆包仨人都坐在板凳上，小口喝着温热的麦乳精，吃着桃酥。

        宋柚把东西都收拾好，食材放进厨房，衣服布料放进衣柜，又把娘俩的行李空着的卧室，拿出干净床单铺上，又抱出备用棉被放在床头，说：“妈，你们俩晚上就睡这个房间，我现在去做晚饭。”

        李清芳已经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点头道：“不错，你们这日子过得挺舒服。”

        家里没有猪肉，好在宋柚早上就泡了一只风干鸡，晚饭就做风干鸡炖蘑菇，腊肠炒笋干、虾仁萝卜汤、火腿蒸蛋。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婆媳俩在厨房做饭。

        傍晚，韩承回来稍晚，看到李清芳跟顺娃，他也很意外，问：“妈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

        李清芳不以为然地说：“我就临时决定来看看。”

        她打量着韩承，英气勃勃、意气风发，正是军人该有的样子，她觉得非常满意。

        宋柚招呼大家：“晚饭好了，都洗手吃饭吧。”

        宋柚的厨艺一半是李清芳教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婆婆特别喜欢吃她做的菜。

        “顺娃多吃点。”宋柚给顺娃舀了半小碗蒸蛋。

        小家伙吃得很香，很有礼貌地夸婶婶做饭香。

        吃过晚饭，宋柚提议：“要给爸跟二哥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们俩顺利到我们家。”

        李清芳点头：“报个平安。”

        他们家有电话，能接但不能往外拨长途，他们六个马上出发，去通讯室打电话。

        先拨总机再打分机，电话很快接通，韩振邦的声音传过来。他说：“让你妈在你们那儿多呆几天，别大老远的来回折腾。”

        刚要说话，宋柚又听韩振邦补了一句：“我不用你妈操心。”

        宋柚看到李清芳在笑，她说：“我又不用给你做饭，操心你干啥！离了你倒清静。”

        话虽如此，李清芳脸上倒是总带着笑。

        宋柚说：“爸，我们会留妈多呆几天。”

        韩振邦说：“你哥嫂在这儿呢，让他们说话。”

        看来韩林夫妻俩也在等电话呢。

        宋柚先跟顺娃说：“跟你爸妈说话。”

        顺娃很乖地说：“妈妈，我跟奶奶在三叔、三婶家呢。”

        电话那头传来韩林媳妇的声音：“顺娃你可要听话，要不奶奶、三婶带不了你。宋柚，我们家顺娃从来都没去过外地，这回他非要跟着奶奶，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柚笑道：“嫂子你快别客气，顺娃很乖，他跟毛豆、豆包一块儿玩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他。”

        韩林媳妇也笑：“他在你们那儿我肯定放心。”

        “毛豆跟豆包在不，跟爷爷说话。”韩振邦说。

        宋柚双手搭在俩娃肩上，让他们跟爷爷说话。

        俩人对韩振邦没印象，各喊了一声爷爷，就再无话。

        韩振邦说：“俩孩子也不小了，有空来爷爷家看看吧。”

        “好的，爷爷。”俩娃异口同声地说。

        挂电话之前，李清芳还叮嘱一句：“老韩你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韩振邦说。

        自从韩森牺牲，公公婆婆关系就没之前好，可这一番电话打完，宋柚觉得他们还是彼此关心的。

        他们一行人往家的方向走，宋柚笑着说：“妈，爸肯定一直在等我们电话，他那么快就把电话接起来，说不定就坐在电话机边上，他还是挺关心你的。”

        李清芳也这样觉得，但她不肯往这方面想。

        毕竟这么多年，她让韩振邦办的事儿他一件都没有办，把韩森调离边境，给韩承转学，甚至让韩承转业。

        不仅大儿子牺牲赖到韩振邦头上，她还处处不顺心，心中的不满越积越多。

        听了宋柚的话心花怒放，说：“我们家宋柚就是会说话，听宋柚说话我心情都好。”

        韩承腹诽：俩孙子都这么大了，还我们家宋柚。

        果然宋柚是亲生的。

        回来后，觉得李清芳跟顺娃都累了，宋柚就让他们洗漱后早点睡觉。

        俩孩子也没午睡，玩了一天，被宋柚早早哄得入睡。

        “你给我撑着。”宋柚拿出二嫂送的毛线，要先绕成线团才能织毛衣。

        她知道韩承没耐心干这种事，不过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他坐在床上，双手撑着毛线，脚边还放了张报纸，等他看完一版，宋柚就给他翻面。

        看完一页报纸，韩承问：“毛线就这么点，给我织毛衣的话，你穿啥？”

        宋柚说：“我不想穿羊毛毛衣，我觉得扎得慌，你穿就行了。”

        肯定是羊毛毛衣更暖和，韩承也不知道宋柚是不是要把羊毛毛线让给他才故意这样说。

        边绕毛线团，宋柚说：“妈这次搞突袭，是视察来的，她担心我们感情不和，想来看看我们过得怎么样。

        “我们要拿出应对领导检查的态度，必须表现的很恩爱，很亲密，让领导放心，让领导满意。”

        “那怎么做？”韩承没想到他妈来看他们这件事能上升到这种高度。

        “怎么跟你媳妇亲密你不会啊？”宋柚问。

        “你说。”韩承觉得根本就没必要。

        “一人说话另外一个人顺着说，不要反驳；经常含情脉脉地四目相对；经常看着对方微笑；嘘寒问暖，比如工作累不累，饿不饿？”

        宋柚想破脑壳，就想出这么多。

        韩承：这就是恩爱啊？跟他理解的不一样，他理解的是给对方提供好的生活，保护好对方，不让自己媳妇受委屈。

        他做不到！肉麻！

        “我就举例子，你要举一反三。”宋柚撺掇他说。

        “有必要吗？”韩承不愿意。而且这事儿他实在没有举一反三的能力。

        “我不想让妈总惦记咱们。”宋柚说。

        韩承麻利地躺到宋柚身边，他伸手把宋柚的长发理顺，说：“别做面子功夫，早点睡吧。”

        宋柚他们放了农忙假，韩承还要去营地，第二天早上临走的时候，想起昨晚宋柚跟他说的要在领导面前表现很亲密，就随手把平整的衣领上翻，领边掖了进去。

        “我走了。”他看宋柚他们四个都在院子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

        宋柚问：“中午回来吃饭吗？”

        看宋柚跟李清芳都在看他，韩承马上停下，转过身来，方便宋柚看他的衣领。

        “不回，我晚上按时回来。”韩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

        本来想提醒他领子没整理好，为了表现两个人很恩爱，宋柚往前走了两步，微笑着温柔贤惠地伸手整理了下他的衣领。

        韩承用眼角余光扫着李清芳，很好，他妈看到了，看神情对他们之间的亲密小动作感觉很满意。

        为了让领导放心，韩承决定再接再厉，他伸出手臂，大手扣住宋柚的后脑勺，他自己低头，在宋柚嘴唇上使劲亲了一下。

        他用力过度，把宋柚的嘴唇压得严重变形。

        mua，声音很响亮。

        宋柚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差点被他亲懵。

        她的嘴唇被亲成深粉色，脸上也迅速飞过两抹红云。

        她让他表现恩爱，让他当着他妈的面亲她了吗？

        现在是七十年代，有谁会在别人面前亲自己媳妇啊！

        昨晚还跟她说不要做面子功夫。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李清芳：“……”

        她被儿子的举动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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