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牧阳怀揣惴惴不安的情绪回到昊北楼时已是凌晨1点，韩若冰和衣而眠，斜靠在沙发上，见他进门，才揉眼起身，他多年来早睡早起，这么晚还没上床就寝可以看出他心中也是忧心忡忡。

  当然，韩若冰担心的不是霍海川而是邱牧阳，他淡淡地问：“老三，咋样？”

  邱牧阳对面沙发一倒，抬眼望韩若冰：“大韩，你猜，何洁的后面是谁？”

  韩若冰苦笑一下：“县公安局长沙泉佳。”

  邱牧阳也自苦笑一下：“知道还不早告诉我。”

  韩若冰说：“早告诉你，怕影响你发挥，嘱咐你小心就够了，再说，这只是猜测，捕风捉影的事。”

  邱牧阳说：“你只猜对一半，还有一人。”

  韩若冰扔过来一根烟：“嗯？说。”

  邱牧阳一字一顿地说：“莫-圣-章。”

  韩若冰深吸一口烟：“怎么？两个人?”

  邱牧阳说：“对，可怜的何洁被迫游走在两人之间。”

  韩若冰说:  “两人共用一个情人，也算今古奇闻。”见邱牧阳沉默不应，又问：“你没有实质性动作吧？没掺和进去吧？”

  邱牧阳说：“哥，你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怎么会不小心。”

  邱牧阳再次庆幸没有跨过那一步，若是成为既定事实，引起两人的愤恨，将正不知如何排解的怨恨情绪发泄到自己身上，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报复行为，那自己真的是难以应对。

  此事件上，莫圣章和沙泉佳之间可以为了某种利益相安无事，而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交易价值，除了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对于这个怀揣“炸弹”走来走去的何洁，邱牧阳还是心存怜惜的，倒不是因为他固有的贪欢逐色的潜质，的确是他觉得何洁的遭遇太招人同情。在寻常人眼里何洁或许是一个道德败坏、风骚放荡的女子，但实际上她只不过是不得不屈服于权利的一介弱女子，在权贵的威慑之下，不得不选择仰人鼻息，含垢忍辱。她在还算忠厚善良的莫圣章默许下，想回归正常的个人生活，却不想意外地又蜷缩在沙泉佳的淫威之下。长期的压抑使得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寻求解脱，身体上的亦或精神上的，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便是她昼思夜想、梦寐以求的。

  也正是这种周日翻肠搅肚的思想，让她在经历邱牧阳的撩拨后，心扉大开，进而心花怒放，不自觉地便设想锦绣前景、旖旎风光。长久压抑后的率性释放，难免不会让人勇猛精进，急于求成。何洁回归“自然”的迫切心情使她忘乎所以，强试硬探，因而略显风骚卖弄、恣意妄为。

  邱牧阳终是咬定牙关，坚定不移地守护住了最后的防线，诚恳地承认错误，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对，习惯了，见了楚楚动人的女子就忍不住想撩几句，让何洁误会了，他这次来的真实目的不是寻求楚云湘雨而是为了搭救霍海川。

  何洁在失望的情绪中听完邱牧阳的讲述，不发一言，未几，起身说，走吧，时间长了会让同事起疑心。自始至终，未表露任何态度使得邱牧阳如坠五里雾中。

  邱牧阳将见面过程给韩若冰一一细讲，韩若冰说：“她没表态，说明这事对她来说比较难办。别指望了，明天看尹伯有无办法。”

  ……

  清晨，邱牧阳被江小爱的电话唤醒，这个女子好似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总是在邱牧阳回笼觉的关键时刻出其不意地打来电话。

  邱牧阳睡眼惺忪地问：“爱爱，我刚把你扔床上还没施展倒海翻江大法，你就把我唤醒了，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啊。”

  江小爱咯咯笑着：“不是保护意识，若不是这公寓环境不允许，人多嘴杂，不然会让你梦想成真的。”

  邱牧阳说：“快说啥事，我还要回笼，接着把你就地正法呢。”

  江小爱说：“我听到消息，县公安局治安大队拘留了你们项目部副经理，你没事吧？”

  邱牧阳说：“有事，我还能在这里调戏你？”

  江小爱说:“那就好，我担心死了。我那天嘱咐你的，你可要上心，小心那个人。”

  邱牧阳突然想到江小爱父亲神通广大，便把项目部火工品运输违反规定导致霍海川经理被拘留的情况大致一说，问江父能不能帮上忙。

  江小爱说：“要是我爸肯帮忙，肯定是能说上话的，但必定也是从市局往下压，一是这点小事动用这个关系不值当的，再就是隔了这么多层关系，必然提到你们项目部，我担心我爸会察觉到我来庆北的目的是为了你，我跟他说早和你断了的。”

  隔着电话，邱牧阳便能感觉到江小爱一脸为难的表情，他有些于心不忍。这本是公事，让自己凭借这种关系去处理好像也不太恰当，一旦不慎暴露这种关系对自己的前途也是不利，自己和江小爱的关系本来就该暗约私会的，掩饰不及，怎能明目张胆，他无奈地说：“罢了，我另寻他法。”

  江小爱说：“邱阳，先找别人试试，万不得已再动用我爸的关系吧。”

  邱牧阳心说连庆北名人郑昊都出面了，也没有捞出人来，只不过就是落个好招待，不受苦的结果，现在还能再找谁，这关节是那么好打通的吗？

  不出预料，韩若冰由尹茂森处得到的回话也只能到县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队大队长卫登宇这个层次，想再往上运作也只能通过卫登宇找到公安局长沙泉佳。只要卫登宇肯帮忙，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毕竟沙泉佳曾是他的老队长。

  邱牧阳先给郑昊去了电话，郑昊依然痛痛快快，满口答应。邱牧阳又给薛平打电话，大致商量一下，薛平全无主意，任由邱牧阳安排，转身让会计准备2万现金等邱牧阳来取。

  上午10点，邱牧阳和郑昊准时来到县公安局，底下人却说卫登宇带队巡逻去了。郑昊边嘴里嘟囔着，早晨打过电话，说在局里的，这一会就走了？边拨打卫登宇电话联系，卫登宇说正在处理纠纷，忙完马上回。

  邱牧阳便嗟叹怎么银行九点才开门，不然一早过来就堵上人了。

  两人不得已在公安局户籍大厅处晃悠，期间几次邱牧阳目视郑昊，郑昊都说再等等，临近中午12点，当邱牧阳再次请郑昊问问情况时，郑昊才又拨打了卫登宇电话，能听出那边在饭店，嘈杂的声音中，郑昊没听清几句，大致知道事情还没解决完，卫登宇让再约。

  邱牧阳说：“郑叔，应该没戏了，这是在躲避？”

  郑昊说：“我上午给他打电话时，大致说了想法的，他只说这事比较难办，但并没有一口回绝，我说当面聊一下，他也答应的。”

  邱牧阳手指捻了捻：“这就是在要这个，越拖你越急，不由地就想加高筹码。”

  郑昊说：“江湖人没这么多弯弯绕，费劲。”

  邱牧阳说：“别等了，回吧，要么今晚，要么明天了。”

  ……

  晚上，邱牧阳没有等到郑昊的电话，等到的却是江小爱的来电，她问他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邱牧阳说：“全无头绪。”

  江小爱说：“我知道这个时候打扰你肯定不好，但我还是很想见你。”

  邱牧阳哪有心情，知道她不会来昊北楼：“我累了，你来吧，昊北楼。”

  江小爱开始撒娇：“邱阳哥，你来接我嘛。”

  邱牧阳说：“奶奶的，你这撒娇也一股鱼腥味。”

  江小爱说：“邱阳哥哥，人家就是一条小美人鱼，怎么会没腥味。”

  邱牧阳一皱眉：“你一改常态，最近老给我撒娇，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江小爱说：“哪有，人家就想做个乖乖女。”

  邱牧阳只得去电视台公寓接了江小爱直奔牧羊海，公寓不能待，昊北楼不想去，这个幽会地点成了问题。邱牧阳苦笑了一下，望着夜晚的牧羊海，微波浮荡，水风来袭，还是凉入骨脾，便展开外套把江小爱包裹在怀里。

  江小爱抬了脸问：“邱阳，你还在为那事发愁啊?愁什么呀，即便不动，任由他去，也不过15天就出来了。”

  邱牧阳说：“性质不一样，当时交罚款出来，没有记录，是公事，要是15天拘留，那便和个人行为沾上边了，霍经理的人事档案可就有污点跟一生了。”

  江小爱说：“咱俩这奸情，要是被你们单位知道了，你档案会不会也有个人作风问题的记录？”

  邱牧阳说：“除了坐牢，我不愿意，其他的，我是不怕的。”

  江小爱问：“为甚？”

  邱牧阳说：“你又不能陪我坐牢，咱俩岂不就分开了。”

  江小爱一笑，大嘴一通鲸吞虎噬。

  邱牧阳叹息一声：“可叹我貌似精明强干、一表人才，遇到这事才发现自己也是人弱智短，真无能为力啊。”

  江小爱说：“行了，别这么说自己，你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就够了，我就是喜欢。”

  邱牧阳说：“男人长得俊秀有何用，还是有能力为好。”

  江小爱说：“男人的长相的美丑也能影响故事结局的。”

  邱牧阳说：“你安慰我的方式太生硬。”

  江小爱转身搂了他的腰：“真的，你没看小说中一个侠士救了一个弱女子的情节，有的会说‘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有的会说‘多谢大侠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唯下辈子当牛做马衔草结环报答’，你知为甚。”

  邱牧阳噗嗤一乐，轻轻亲了一口道：“嗯，这个开解方式不错。”

  江小爱说：“邱大侠，多谢你挺身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邱牧阳说：“好吧，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化身，仪表堂堂衣冠楚楚衣冠禽兽邱牧阳邱大侠就收了你这个小妖精。”

  江小爱扭捏撒娇：“是美人鱼。”

  邱牧阳说：“不是，是小妖精。”

  江小爱说：“为甚？”

  邱牧阳搂紧了她：“美人鱼,How？”

  江小爱如梦方醒，一通虎拳。

  ……

  翌日，邱牧阳早早起来，催着陈静把早饭赶快端上来，不等众人聚齐，便一通狼吞虎咽，抹嘴就走。车刚发动，一个固定电话打了进来，竟然是何洁。

  何洁说：“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办了，今天上午出结果，你耐心等待，成就成了，不成我也没办法了，我尽力了。”

  邱牧阳说：“谢谢姐姐操心，改天一定去感谢你。”

  何洁说：“不用感谢，最近我们不要联系了。”

  邱牧阳说：“为什么？”

  何洁说：“别问，为你好。”

  邱牧阳挂掉电话，陷入沉思，他知道何洁说事情已经办了，必定是给沙泉佳吹过耳边风了。但想不通的是，你既然要找沙泉佳为什么之前不给自己一个肯定的态度？害自己昨天心急如焚，跟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还通过郑昊找卫登宇，这不是瞎忙活吗？幸好还没和卫登宇见面，要是见了，一旦霍经理出来了，都不知谁在其中起了作用，要领谁的情。

  邱牧阳还是按原计划奔了二八大杠烧烤城，一见郑昊便说：“郑叔，这事先不用你出面了，有朋友昨晚已打过招呼，一旦办不成再烦劳您。”

  郑昊一脸的难为情：“这点事，都没给你们办成，真是不好意思。不知你哪里的朋友？”

  邱牧阳当然不会提是县人民医院女医生何洁，那会暴露自己很多东西，他避重就轻地说：“公安局捞人的事，怎么会是小事，郑叔你尽力了，谢谢您。”

  郑昊说：“也是，我也不是第一次找卫登宇办事了，这么躲着我还是第一次，我昨晚给他打电话，他还拒绝见面，看来这事的确难办。”

  邱牧阳怕说多了，自己会不得不透露一些东西，急慌慌说道：“郑叔，我要去趟项目部，有事再联系。”

  邱牧阳转身刚走出两步，却听到郑昊的手机铃声响起，郑昊便唤住他，让他等等，随后接起，是卫登宇。

  “郑哥，你说的事，小弟给你办妥了，你给对方说今天中午前就放人，不过需要交齐罚款。”

  “多谢，卫老弟，哥改天去感谢你。”

  郑昊喜滋滋挂了电话，正想给邱牧阳表功，却是邱牧阳手机响起，只得等他接了。却是庆北项目部薛平经理：“邱经理，你办成了，公安局让拿12万罚金去把人领回来？”

  邱牧阳一愣：“这么多，不是2万吗？”

  薛平说：“我怕听错，问了两遍，是12万。”

  邱牧阳说：“咱们院规定周转金借款限额是2万，三个人同时分别借款，一次也只能是6万。”

  邱牧阳说这话的时候也在考虑捞人要紧，是不是自己先行垫上，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尽管12万对自己现在的身家来说也是一丝半缕，微乎其微，但毕竟这是公事，更主要的是自己一下掏出那么多钱会暴露自己现有财力，即便规避这点，给项目人员说是借朋友的，先行操作，但其后倒账出来，也是麻烦。

  邱牧阳让薛平等自己一会到项目部商量再定，挂掉电话，转头给郑昊道别：“郑叔，卫登宇虽两天拒绝见面，但总是给办成了。”

  郑昊立时明白邱牧阳话里有话：“小邱，我明白，我会抽机会找卫登宇弄清楚情况的，我郑昊最烦的就是整心机，耍心眼。”

  邱牧阳从兜里掏出昨天准备好给卫登宇的装有2万元的信封放到桌子上：“郑叔，不管如何，这事让你操心了。”说完转身就走，那郑昊忙拉了，一手去拿了信封塞回邱牧阳怀中：“小邱，你这是打郑叔的脸。这本就是我该帮的，你这就是太见外了。你别管了，卫登宇那里的事，我自会摆平。”

  邱牧阳略一沉吟，没再推辞，收了信封，辞别郑昊直奔项目部。

  不管怎么说，和薛平先去趟公安局再说，一切需见机行事，随机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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