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仲、袁希声，并称天虎帮两公子，不只是说明他们仪表堂堂，更是实力、身份的象征。

　　袁希声剑法出众，吴伯仲掌法超然。

　　十三鹰的偷袭迅猛有力，爪法精妙绝伦，但除了一开始占得先机，转瞬就被压制下去。

　　“好胆！”

　　吴伯仲单手持扇，另一手好似穿花蝴蝶，在来袭爪法中飞跃，时而虚拍一击，就让人连连倒退：

　　“一介凡品，也敢在吴某面前猖狂！”

　　“来的正好，今日正要看看十三鹰之一的真面目，若是问出鹰巢所在，更是喜事一桩。”

　　“哼！”

　　黑鹰闷哼，爪法越发迅疾，破空声几乎连成一片，单单是逸散的劲气都能切金断玉。

　　自败在周甲手中后，这些时日他一心苦修。

　　按郑老的说法，除了心境还有些躁动，一身修为、实力，已至凡阶巅峰，待到心境平和就可尝试冲击黑铁。

　　但。

　　凡阶，终究是凡阶。

　　而吴伯仲，也非普通黑铁。

　　“彭！”

　　掌劲虚实变换，看似飘忽不定，实则内蕴如山重力，漫天爪影与之一触，瞬间分崩离析。

　　黑鹰也不由咽喉一甜，身躯踉跄倒退。

　　吴伯仲却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双眼一缩，闪身出现在裘应辰身旁，折扇旋转疾点。

　　“叮……”

　　一抹剑光突兀浮现，被折扇拦住，两者相撞，当即有凝然劲气爆散。

　　“红鹰！”

　　“吴伯仲，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哈哈大笑，背后火红披风一震，疾如狂风骤雨的剑气当即把两人给尽数笼罩在内。

　　红鹰狄渭，是十三鹰中世人唯一知道名字的一位。

　　此人自号冷血杀手，只要给钱，就连亲生父母都可杀，今日竟也来了此地。

　　且趁着黑鹰纠缠对手的时候，突然偷袭裘应辰。

　　吴伯仲眼神闪动，一边拦截来袭的剑气，护住裘应辰安全，同时把全场情况尽收眼底。

　　鹰巢来的人并不多，除了红鹰、黑鹰，仅有几人，这也是他们能瞒过黑铁高手感知的原因。

　　人虽少，却个个都是精锐。

　　几乎没有七品以下之人，正自疯狂杀戮。

　　“红鹰！”

　　裘应辰面色发白，在吴伯仲的保护下连连后退：

　　“谁让你来杀我的，我出双倍的价钱，你去解决他！”

　　“裘公子，你该想想自己这段时间都得罪了谁。”红鹰冷笑：

　　“至于价钱……”

　　“狄某岂是不讲规矩的人？”

　　“狄叔。”黑鹰不知何时冲进屋子，抱着一個女人奔了出来：

　　“快走，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白凤！”裘应辰一眼就看出那女人是谁，面上不由一急：

　　“快，把人留下！”

　　此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要献给某人，换取更多的支持。

　　不如此，让与包胖子也无妨。

　　“去也！”

　　红鹰仰天长啸，场中剑光随之大盛，紧接着就是各种暗器飙射，把天虎帮的人死死压制。

　　待到众人回神，十三鹰已经消失不见。

　　唯一有余力追杀的吴伯仲，也因为担心裘应辰的安全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有追赶。

　　“彭！”

　　“该死！”

　　裘应辰牙关紧咬，一掌拍碎身侧的木梁：

　　“肯定是雷眉那个贱人，想不到她竟敢使出这等手段。”

　　他得罪的人不少，但最近这段时间、且还能请得动十三鹰出手的，似也仅有雷眉一人。

　　吴伯仲眉头皱起。

　　他倒不觉得这是雷眉的手段，不过也没有吭声。

　　…………

　　“什么？”

　　裘白门猛然站起，双眼怒瞪兄长：

　　“哥，你在说什么胡话，让我给雷眉下毒，你要想争帮主之位，就光明正大的去争。”

　　“用这等下作的手段，我都感觉丢人！”

　　“你说什么！”裘应辰面上变色，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裘白门不甘示弱，举掌相迎。

　　“彭！”

　　劲气碰撞，两人同时后退。

　　“你们干什么？”

　　裘夫人手柱拐杖，重重顿地：

　　“怎么，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外人，一家人就已经打起来了，你们两个可真是好本事。”

　　“娘！”裘应辰怒道：

　　“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帮外人也不帮我，那姓雷的贱人凶杀人可以，我就不能下毒？”

　　“而且……”

　　“我也不是要她的命！”

　　“那你要干什么？”裘白门挑眉。

　　“毒，不一定是用来杀人。”裘应辰冷哼：

　　“有些毒，可以助男女之兴。”

　　“春药？”裘夫人一愣，倒也没有奇怪，以她的身份、年纪，对于某些事早已司空见惯：

　　“应辰莫不是看上了眉儿？”

　　“如此也好！”

　　她缓缓点头：

　　“你与眉儿成了一家人，也省的为了帮主之位继续争吵，如此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娘！”裘白门跺脚：

　　“雷眉根本不喜欢大哥，而且用这等手段占了她的身子，不可能如愿，怕是还会起反效果。”

　　雷眉的脾气她一清二楚。

　　个性强硬。

　　就算真的被裘应辰占了身子，也绝不会服输，更大的可能是怀恨在心，加倍报复过来。

　　而裘应辰做下这等事，也绝了天虎帮帮主之位。

　　谁会选这种人当帮主？

　　“我没这么傻。”裘应辰冷哼：

　　“苏忿对雷眉很感兴趣。”

　　“苏忿？苏家三房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苏忿？”裘白门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鄙夷：

　　“你如果亲自动手，就算得不了帮主之位，我也能佩服一下你的胆量，连女人都能让人，大哥可真了不起！”

　　“你……”裘应辰面泛怒意：

　　“你懂什么！”

　　“苏忿只是看起来游手好闲，实则本身实力丝毫不弱，你怕是不知道他已经十品了。”

　　“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道：

　　“雷眉被苏忿占了身子，不论是何原因，小琅岛上的人都不会再把帮主之位交给她。”

　　天虎帮帮主，岂能跟苏家扯上关系？

　　到时候。

　　万一雷眉当了帮主又怀了苏家的孩子，天虎帮以后是小琅岛的产业，还是苏家的产业？

　　“那也不行！”

　　裘白门直接摔门而出：

　　“你别在我身上打这种注意。”

　　“恶心！”

　　恼怒的声音，渐行渐远。

　　“这丫头……”裘夫人无奈摇头，又看向裘应辰：

　　“应辰，你妹妹不愿帮忙，怎么办？”

　　裘伯威生性强势，妻子性格就偏软弱，自己没有主心骨，就连两个孩子她也管不了。

　　不过。

　　裘夫人还是支持儿子的想法。

　　“没关系。”

　　裘应辰闭眼，长吐一口浊气，表情渐渐变冷：

　　“有人会愿意的。”

　　*

　　*

　　*

　　“吁……”

　　轻拉缰绳，雷眉从兽脊上一跃而下。

　　“眉姐！”

　　“雷小姐。”

　　守在院门前的几人当即迎了过来，当头两人都是熟识。

　　雷岳。

　　雷霸天的私生子。

　　陈莺。

　　陈长老之女，也是雷眉的好友。

　　“周长老！”

　　“周兄！”

　　两人也朝着紧随其后的周甲打招呼，一个态度恭谨，一个音带亲近。

　　“怎么样？”雷眉大步向前，随口问道：

　　“十三弟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陈莺叹气：

　　“但唐姨不答应。”

　　“嗯？”

　　雷眉轻嗯一声，带着众人跨入院落，在院内仆从畏惧的视线中，浩浩荡荡来到后院。

　　后院仅有四人。

　　两位老仆，一位妇人，一位相貌七分像雷霸天的年轻人。

　　年轻人正自演练刀法，见到众人闯进来，小脸绷紧，停下动作挪步妇人身边。

　　“雷眉！”

　　妇人看到来人，面色一寒：

　　“你还来干什么？”

　　“我已经给你说过了，帮主之位是业儿的，你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就已不对，岂能再占原本属于业儿的东西。”

　　“十三弟。”雷眉没有理会她，径自看向年轻人：

　　“你有什么打算？”

　　“我……”雷业张口欲言，又下意识看了眼母亲。

　　妇人当即挑眉，大声道：

　　“雷眉，你不要仗着人多就欺负人，我们家雷业是他爹最喜欢的儿子，以后可是能成为黑铁强者的。”

　　“而且我们唐家也不是吃素的！”

　　“帮主的位置，一定是业儿的，你要是识趣，就主动帮帮业儿，免得以后下不来台。”

　　“住口！”雷眉面色一沉，怒斥道：

　　“你即不喜女人抛头露面，就别胡乱开口、颠倒是非，十三弟已经不小了，做事依旧没有一点主见。”

　　“我看就是因为你！”

　　“你不能这么说我娘！”雷业急忙起身，双手拦在妇人面前，怒瞪雷眉：

　　“三姐，我娘让我当帮主，我就当。”

　　“她说让你当，你就能当？”雷眉面泛不屑：

　　“十三弟，父亲遇难，连带着舅父、袁师兄、九如长老、廖长老……，这些父亲器重之人，全都不幸身死！”

　　“我们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她微微垂首，死死盯着雷业：

　　“而裘家，却还有不少支持者在，尤其是吴长老、申堂主，更是带着不少帮众站在他们那里。”

　　“如果我们兄弟几个再互相争抢的话……”

　　“天虎帮，以后就姓裘了！”

　　“那你更要支持业儿。”妇人听到这里也有些急了，忙道：

　　“你支持业儿，天虎帮才能在雷家手里，你是女人，嫁了人可不姓雷了，这可不行。”

　　“我不嫁人。”雷眉冷声开口。

　　“你说不嫁就不嫁？”妇人面对不屑：

　　“等你尝过男人是什么滋味，怕是就说不出来这种话……”

　　“混账话！”雷眉大怒，猛然上前一步，就要动手，雷业小脸绷紧，竟是毫无俱意，拦在近前。

　　雷霸天有不少儿女，其中最为受宠的，自是雷夫人之子雷囚。

　　但要说天赋最高。

　　却是雷业！

　　妇人说雷霸天最喜欢雷业，也不算假，毕竟此子年纪轻轻，修为就已逼近凡阶十品，最有希望证得黑铁。

　　甚至就连紫雷刀法，都掌握的极为纯熟。

　　就算是雷囚生前，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雷眉、雷业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良久。

　　“你们出去！”

　　雷眉美眸闪动，突然挥手：

　　“莪自己来说。”

　　周甲抬头，想了想，点头道：

　　“眉小姐小心。”

　　说着轻轻挥手，带着人走出院子，独留三人。

　　院内。

　　雷眉缓缓收回摄人锋芒的气质，冷声开口：

　　“唐姨，你应该很清楚，十三弟太过年幼，少不更事，如今的他并非帮主的最佳人选。”

　　“哼！”

　　妇人轻哼：

　　“我看我儿好得很，至少比你做帮主要好。”

　　“我做帮主，十三弟一应供应如常，每月再多加两成月俸，供他修行，直至证得黑铁。”雷眉挥手，打断妇人的张口欲言，继续道：

　　“若是裘应辰当了帮主，你我都很清楚，雷家不可能再有如常优渥生活，且十有八九会出现某些……意外。”

　　妇人撇嘴。

　　虽然心中不屑，却也清楚这是事实。

　　帮主的位置一旦不在雷家人手上，继任帮主者为了掌握天虎帮，肯定会打压不服之人。

　　雷家，

　　首当其冲。

　　她们娘俩的日子定然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自在。

　　“我可以答应你们。”

　　雷眉转过身，直视两人，目光炯炯：

　　“只要这次你们助我接任帮主之位，他日十三弟成就了黑铁，且想做帮主的话，我就把帮主之位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而且……”

　　她深吸一口气，道：

　　“在帮主之位时，我发誓，自己不婚不嫁！”

　　“如何？”

　　场中一静。

　　妇人眼神闪动，面露诧异，似乎是没有想到，雷眉会做下这等承诺，雷业更是表情微动。

　　不同于妇人。

　　雷业对帮主之位毫无兴趣，相较而言，他更喜欢习武。

　　成就黑铁，才是他的目标。

　　不过长久以来一直都听从妇人的话，也让雷业根本没有想过，去否决母亲做出的决定。

　　“哼！”

　　突然。

　　妇人冷哼一声：

　　“空口白牙，就想骗住我们。”

　　“你这时候说的好听，等真正当上了帮主，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别想这么轻易骗过我们！”

　　“女儿！”

　　这时，院外也传来呼喊声：

　　“里面没事吧，没事的话我就在外面陪周兄弟说会话，你们慢慢谈。”

　　“爹！”

　　“唐长老！”

　　妇人、雷眉，同时回首。

　　*

　　*

　　*

　　院外。

　　肥头大耳的唐长老走下马车，摇晃着身子，面带笑意在周甲面前站定：

　　“单兄果真是会教徒弟，一门三黑铁，委实让人艳羡，可惜啊……”

　　他连连摇头，音带感慨。

　　“唐前辈。”周甲拱手：

　　“您感觉，帮主的位置该让那位接任？”

　　“我不知道。”唐长老连连摇头，一脸憨厚模样：

　　“我只要我女儿不受人欺负，就足够了。”

　　老狐狸！

　　周甲轻哼，回首看向院门。

　　院内的声音已经停歇，倒是有窃窃私语声传来，没多久，雷眉自门楹后走出，面带憔悴，朝着几人点头示意：

　　“唐姨答应了。”

　　“哦！”

　　陈莺、雷岳面上一喜：

　　“太好了！”

　　“唔……”唐长老一双小眼来回闪动：

　　“我那女儿可是个犟脾气，眉小姐竟然能说动她，怕是费了不小的力气，该唐某人多劝劝他的。”

　　“唐长老说的哪里话。”雷眉面露强笑：

　　“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说着，她抬头看天：

　　“要下雨了。”

　　“是啊。”唐长老点头：

　　“看样子，下的不会小。”

　　“哒哒……哒哒……”

　　说话间，一人骑着枣红坐骑从远处急冲而来，上面一道倩影挥舞鞭绳，在众人面前止住来势，大声怒喝：

　　“雷眉，是你派人刺杀我哥？”

　　“啊！”雷眉一愣：

　　“白门，你怎么过来了，裘应辰遭遇刺杀了？”

　　“别装腔作势！”裘白门俏面含煞，猛然挥手斩下自己一缕长发，怒瞪过来：

　　“想不到，我也看错了人，帮主的位置果真了不起，让人心都变了模样，既如此，我们两人自今日起恩断义绝！”

　　“白门！”雷眉面色一变。

　　“哼！”裘白门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双腿一架，转过坐骑就朝来时的路奔了出去。

　　“淅沥沥……”

　　细雨落下，也让雷眉表情一僵。

　　良久。

　　她面泛苦笑，轻轻垂首，眼中一片惆怅。

　　“做帮主就是如此，不仅不能有妇人之仁，还就要懂得如何取舍。”唐长老小声开口：

　　“有时候，是迫不得已，有时候，却是不得不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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