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二更)
林槐夏跑得太急,根本没看清屋子里的路。小腿磕到桌角,疼得要命。
她强忍着眼角的泪花,出门看到正走过来的方渡。
方渡见她一直没回去,,以为她喝醉了,怕她不舒服才想过来看看情况。没想到会看到她哭着从客厅跑出来。
他一怔,温声问道∶"怎么了?"
林槐夏看到方渡,又羞又气。
她此时不太想面对他,低着头摇了摇,轻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罢,越过他,快步离开。
程栖泽也追了出来。
他刚才脑子不清醒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他想和林槐夏道歉,却被方渡拦住去路。
方渡攥住他的衣襟,深褐色的眸中蕴着一抹危险的气息。"你做了什么好事?"
"没.….我...."
程栖泽难得没有反抗,伸出双手朝他示意了下。
"你跟我过来。"方渡的语气不容抗拒。
程栖泽清楚林槐夏此时肯定不想看到自己,干脆跟在方渡身后。
两人进了客厅,灯已经被打开,屋子里明亮得领人窒息。
程栖泽拉开窗帘,将落地窗打开半扇,斜靠在旁边。清冷的晚风令他彻底醒酒。
他从口袋翻出一盒烟,点燃一根夹在指尖。他把烟盒递给方渡,歪头示意他。
方渡走到他身边,这次没有拒绝,抽出一根。
"就你那心脏,还能抽烟?"程栖泽冷笑,滑开打火石,帮他点上烟。
方渡没说话,咬着烟吸了一口。
良久后,他淡声道∶"阿泽,别再纠缠槐真了。"
"我纠缠?"程栖泽凉凉地笑了一声,"你是她什么人,有资格管?"
"你现在做的事她并不喜欢,相反,对她是种累整。你只是在满足自己的占有欲罢了,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如果真的为她好,就离远一点。"
"你还轮不到教我什么是喜欢。"程栖泽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他冷笑一声,问,"方渡,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会怎么做?放弃么?"
"我永远不会有你这样的立场。"方渡双手环在胸前,轻轻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夜凉如水,冰冷的玻璃浸着凉意。他的声线也被夜色染凉几分,"如果我是你,会好好珍惜她,让她每天都过得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程栖泽外头斜睨他一眼,语调扬起一抹嘲讽的意味,"你以为她现在这样是因为谁?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开心过,真的只是因为我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教我,是你让她这么痛苦的。"
方渡哑然,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程栖泽冷哼一声,嘲笑道∶"起码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你呢?连表白都没有过吧?"
程栖泽眯起眼,见他沉默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愉悦地吐了口烟圈,"方渡,你就是真的喜欢了么?你从小就运气好,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想要的总能得到。但是感情这种事,你以为什么都不需要做,伸手就能得来?"
"我从没有这么认为过。"方渡沉声道。
"是是是,你总说做事前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但你以为感情也是这样?什么样才算有十足的把握?等你有把握了,人早跑了。"
方渡抿了抿唇。
他和程栖泽从小一起长大,兄弟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程栖泽敢爱敢恨,想要的东西不惜任何手段都要得到。而他作为家里的长兄,更多的时候是包容和隐忍,只有在一件事有十成十的把握后,才会主动出击。
就连感情的事,也不例外。
当初林槐夏表白,他拿不准她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喜欢,怕她后悔,才没有坦然接受。他想等她再大一点,等她明白什么是喜欢,等她分清楚自己是哪种喜欢后,再由他来表白。
他以为他们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要一起走,所以没有着急。
可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分开了那么多年,他清楚两人不再像之前那般亲密无间。他们两人间总是有层若有若无的隔阂。最近好不容易亲近了些,她似乎也释然了当初的那些事。
可他却害怕了。
他怕自己的仓促表白将这好不容易恢复的微妙平衡再次打破,将她吓跑。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不求更近一步的关系,只求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他只想让她过得平安快乐,即使她喜欢上了别人,他也会选择送上祝福。
程栖泽说的没错。说到底,是自己太懦弱。
方渡眸光一戾,将烟捻灭。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淡声对程栖泽道∶"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做这些让她讨厌的事,离她远点。"
程栖泽撇过脑袋,"哺"了声,没搭理他。
从客厅出来,方渡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林槐夏去哪儿了。最后他想到一个地方,不抱希望地过去看了看,才找到她。
看到来人,林槐夏只是打量一眼,没有说些什么。
方渡走到秋千旁,朝她示意了下手里的药瓶∶"稍微处理下伤口吧?"
林槐夏顺着他的目光睨了眼膝盖上的伤痕,擦破了皮,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了。"没事的.……"她嗫嚅道。
方渡不由分说地蹲下,半跪在她面前。
他用棉签沾了些药水,一只手轻轻捧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将药水擦在她的膝盖上。
林槐夏怔在原地,突如其来的痛感抽离她的思绪,她倒吸一口凉气,扒着座椅边沿的指尖不由地擦紧。
泪花一瞬间又冒了出来。
"很疼?"方渡顿了顿,"我轻一点。"他不由自主地放缓动作。
"不是你的原因。"林槐夏的语气里裹着哭腔,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坚强一点,"现在好多了。"
方渡的动作十分轻柔,他专注地帮她擦着药,语气淡淡的∶"不管刚刚阿泽做了什么,我替他向你道歉。他也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好么?"
听到程栖泽的名字,林槐夏一噎,倏地没了声响。良久后,林槐夏低下头看他∶"你是来帮他说话的?"
"不是。我是来叫你不要生气的。你想骂他的话,使劲骂就好。"帮她抹完药,方渡收起棉签和药瓶。
他站起身,林槐夏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坐下。林槐夏轻声道∶"我只想好好看星星,是他出格了。"
"我知道。"方渡轻声安抚道。
林槐夏不想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转移话题,问∶"你知道那些星星都叫什么名字嘛?"她抬起手,指向天边几颗闪烁的星辰。
方渡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神色淡淡地看着。良久后,他语气平静道∶"阿泽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天文馆,每次都要我陪着。自从家里发生了些事,我没有保护好他,他就不愿理我了。"方渡轻叹一声,"他以前性格不是这样,很开朗,都是我的责任。"
秋干戛然而止。
林槐夏歪过头,垂眸望着他。
"怎么?"注意到林槐夏的目光,方渡局促地弯了弯唇角,似乎不愿让她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
林槐夏笑道∶"我发现你一直这样。""嗯?
"明明不是你的错,却总爱把什么事都揽自己身上。"她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星子,"对我也是这样。明明是我哭着叫你带我出去玩,出了事阿婆骂我,你却总要揽到自己身上,说是你没有保护好我"
"你什么事情都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却总是忽略自己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每次你叫我做自己想做的选择,为了自己活着的时候,你总是在包容我迁就我的坏脾气。你都没有好好做自己,凭什么说服我要听你的话呀?"
听到她不满的控诉,方渡轻轻笑了一声∶"有么?"
"有啊。"林槐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替我考虑,替程栖泽考虑,却从来没有替自己考虑过。你说过的,人要自私一点,那你也要自私一点啊。我也希望你可以只考虑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不要总是替别人考虑,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夜已经深了。
寂静的夜空中只有蝉鸣和星辰闪烁的声音。
清风拂过,吹散少女的秀发,几缕碎发飘到她的脸颊上。
林槐夏烦躁地拂开遮挡视线的碎发,倔强地扬着下巴,直勾勾地望着方渡。仿佛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证明自己是对的。
方渡垂眸,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的动作。倔强又可爱。
良久,他收回目光,轻轻弯起唇畔。"好,我听你的。"
"什么叫听我的。"林槐夏嗔怪地瞪他一眼,伸手锤他。合着刚刚自己说的那一通,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方渡故意往旁边躲了一下。他笑着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要任性一次。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必须陪着我。"
"好呀,你想让我陪你做什么?"
方渡顿了顿,故意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隔了会儿,他道∶"陪我看星星?"
"你真的是——"林槐夏彻底被他气笑。
她往方渡身边凑近了些,抬起头看向星空。
她不懂天文知识,也看不懂那些星座,干脆自己编∶"你看那边那几颗星星,像不像一头猪?哎,旁边的云像翅膀哎。"
她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压根不管自己说的多离谱。
方渡好脾气地陪着她,把天上的星星想象成各种奇怪的事物。
木秋千轻轻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林槐夏蜷在上面,双手抱着膝盖。她轻轻把脑袋搭在方渡的肩上,目光却舍不得离开天上那些璀璨的星辰。
方渡肩头感受到重量,他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瞟去。
林槐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亲昵,只专注地想象着自己那副天马行空的大作,唇边的笑意更甚。
心底最深的一处悄然松动。无数的情绪几乎抑住他的理智。方渡无奈地弯了下唇,收回目光。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有多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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