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男儿有泪

  “叶医生……”

  看着那突然变得平直的曲线，手术室中的几个护士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黯然了起来，她们的目光，看了一眼突然整个呆滞住的叶修，小心地轻呼了一声。

  虽然她们并不知道，这个手术台上躺着的男子，和叶修是什么关系，但是她们都看得出来，这个人对于叶修来说非常的重要，不论刚才在楼道上的时候，叶修那着急而疯狂的神色，还是在手术室里疯狂的抢救的过程，她们都是有眼睛可以看得到的。

  所以她们的神色都有些担心，担心叶修会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

  “不，不会的！黄先生，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我会救好你的！”

  叶修仿佛如梦初醒般地回过了神来，重新捡起了剪子，手术缝线，开始飞快地给黄东海的心脏的伤口，进行缝接起来。

  那些护士们看着叶修的动作，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忍的神色，她们想要劝说一下叶修，但是最终却又还是忍住了，只是带着不忍之色地看着叶修。

  “咣当！”

  终于，不知道忙了多久，当黄东海的所有的伤口都重新缝合好，就连开刀的伤口也缝合好的时候，叶修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最后一件手术工具。

  整个人趴在了黄东海的手术床前，无声地哭了起来。

  上一次给曾先生手术的时候，生命体征仪也一度鸣警，生命曲线一度完全停止，但是后面很快便恢复了，那一场手术，令到无数人称为奇迹。

  令到惠灵顿医院的那些世界顶级的专家们，对叶修由衷的敬服，查尔斯院长亲自开口称叶修创造了一个奇迹。

  但是奇迹之所以是奇迹，最主要的便是因为难得，因为它并不常见。

  这一次，黄东海的心脏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再跳动起来，他的生命曲线彻底的停止了，尽管叶修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但是那一颗子弹的位置，太置命了，直接刺穿了心脏和三条大动脉，还有一系列的网状细管，自中枪的一刻起，他的心脏便一直在疯狂出血，在不停的停止跳动……等到叶修把他送到手术台，剖开胸腔的时候，他生命已经消逝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从小特殊的孤儿经历，以及九岁开始就跟着老头子四处闯荡的特殊经历，叶修从很小开始，便是一个不太爱哭的人，流眼泪更是一件极少的事情，但是这一刻，他却落泪了。

  这是在老头子的事情发生之后，他第一次流泪。

  你怎么这么傻呢！

  其实你不用冲过来，那一枪就算是真的打在我身上，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事的啊！

  而且你不冲过来的话，那一枪也不一定能够打中我啊！

  叶修的目光望着躺在手术台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体征的黄东海，心中只觉得仿如刀割一般，疼痛无比，不停地在心里呐喊着。

  如果当时我警惕一点……

  如果我当时的反应快一点……

  如果我……

  强烈的悔恨，一浪一浪地冲击着叶修的内心。

  在对方开枪的一刻，叶修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险，已经几乎下意识地做好了躲避的准备，但是叶修真的没有想到，黄东海会这么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而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想到，酿成了一场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弥补的悲剧！

  哪怕他当时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反应，哪怕他反应稍微快上那么一丁点儿，阻止住黄东海的动作，或者只是把黄东海的身形撞偏一点点，此刻也许就不至于有这个悲剧了。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却是没有如果的，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后面会有一个枪手，更没有想到，对方的距离这么近……更没有想到，黄东海会真的这么傻，真的会这样不顾一切地冲上来保护他……

  叶修这一辈子，除了老头子之外，他很少觉得对谁愧疚，一直以来，对于他识的每一个人，他都是尽他自己的能力去对别人好，很少会去向别人索要什么，也很少会去接受别人对他的好。

  但是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深深的愧疚。

  他知道，他欠黄东海的，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还清了。

  他只是尽了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救了黄东海的病而已，顶多也就是居于一种同情和怜悯，借了他一次医药费而已，可是黄东海却用他最珍贵的性命来回篑了他！

  “叶医生。”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护士开声说话了。

  她们实在不忍心看着叶修一直这样悔恨交加下去了。

  而且，黄东海的遗体也不能一直就这样在手术室里放着。

  “把他送到太平间吧。”

  叶修缓缓地站起身来，有些沙哑地向护士说了一声。

  他知道护士的难处，手术室不是他一个人的，手术室是抢救生命的地方，他不能一直占着手术室，影响别人的抢救，而黄东海的遗体，也不能够一直在这里放着。

  逝者，需要安息。

  而活着的人，他也有他的事情需要去做。

  悲伤，痛苦，悔恨，这些负面的情绪刚才发泄一下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他要将它们深深地埋在心底，他要让这些情绪不时地提醒自己，有那么一个人，为他而死！

  眼泪这种东西，流一次就够了。

  它并不能对已经发生的悲痛有任何的安慰，亦不能给逝去的黄东海带来任何的安慰，他需要用一些更实际的行动，去弥补内心的悔恨和悲痛。

  “好的。”

  护士连忙道。

  “谢谢。”

  叶修的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了一声，便转过身向着手术室的外面走去。

  “叶医生……”

  护士看着叶修有些萧瑟的身形，喊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叶修，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一时之间却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节哀顺变？这样的话语，无论如何，她也是说不出来。

  而叶修的身形，已经离开了。

  “我们先把人送下去吧。”

  另一个护士看着叶修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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