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林宥伦坐车离去，袁合平大步走下台阶，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喝醉酒时的样子。

        来接袁合平的司机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袁合平走了几步，回过头说：“走啊，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司机这才忙不迭的跟上，“八爷，您原来没喝醉啊？”

        袁合平一摆手，“这点酒就喝醉，我有那么不堪吗？”

        司机这就不懂了，“那您刚才……”

        袁合平心情不错，便有意提点对方两句：“这是饯行酒，我要是不假装喝醉，林先生面子上能过得去吗？”

        当然还有一层目的袁合平没有告诉自己司机，他要是不这样，就不可能在席间营造出“酒后吐真言”的效果，他那番话落在林宥伦心中的份量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重。

        坐上车，袁合平以买烟为借口把司机支开，拿出大哥大打了一个电话。

        “你托我做的事已经搞掂了，不过林先生能不能看上他，就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你办事，我放心，回头等你从大陆回来，我再向你摆酒道谢。”

        ——

        吴思源放下电话，脸上一片喜色。

        他拍了拍身旁站着的壮实小伙，笑着说道：“元霸，你这次交大运了！”

        李元霸站在一旁表情茫然，不过吴思源这么说，他还是很配合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在美国混了8年，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吴思源不计前嫌又把他从美国带回来。接着又安排他和周闰发一起演了一部戏。捧红他的意图很明显。他可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不识趣了。

        “吴叔，这次又是和哪个大明星合作？”李元霸在《老虎出更》里演得很过瘾，心想着吴思源这次应该是又帮他找到了新的角色。

        “不是和别人合作，这次你来演主角！”吴思源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真的？”李元霸先是一阵狂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他现在在香港都没什么名气，自己做主演，恐怕吸引不来太多的观众。

        “元霸。还记得8年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回忆起往事，吴思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时我要捧你成为程龙的接班人，可你却和台湾那帮人混在了一起，只想着做个赚钱的功夫仔，没出息！”

        李元霸低下头，没有吭声。

        吴思源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和李元霸说：“那时候你年轻不懂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不过现在你必须要听我的话。有一个很好龗的机会，如果你把握住了。也许你就是下一个程龙了！”

        李元霸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惊讶、兴奋、怀疑、不解各种表情。

        理智告诉李元霸。吴思源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开玩笑，但8年前，程龙还没有现在这么红的时候，吴思源都不敢妄谈能把自己捧得超过程龙，现在程龙已经是国际功夫巨星，吴思源却说出这样的话，李元霸总有些不敢相信。

        “上回我遇到袁合平，和他说起你的事情，当时我托他有机会帮忙向一些圈子里的大人物引荐你，刚才他给我打来电话，你知龗道他今晚和谁一起吃的晚饭吗？”吴思源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李元霸摇摇头。

        “林宥伦！”吴思源宣布答案之后，很满意地看着李元霸瞪大眼睛的惊讶表情：“刚才袁合平在电话里告诉我说，林先生手里有一个剧本，本来是想找程龙来演，但是程龙那边不知龗道什么原因惹恼了林先生，这个角色就空了出来，然后袁合平就向林先生推荐了你！”

        李元霸好像灌了兴奋剂一样，登时两眼放光，他便是再镇定，这时候也忍不住问：“林先生他答应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吴思源伸手在李元霸脑袋上敲了一下，“你现在是在和程龙争角色好不好？嘉禾那边要是肯帮程龙求情，也许这事就没你什么事了。”

        “那该怎么办？”李元霸一副情急的神态，两颗眼珠都瞪圆了，这还是他重返香港后，第一次在吴思源面前表露出焦急的窘态来。

        吴思源眼看这小子终于上钩了，心中暗自得意，拍拍他肩膀说：“你放心，我和林先生也有些交情，以前不知龗道这件事就算了，现在知龗道了这件事，肯定会想法设法帮你争取，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

        ——

        吴思源寻思着该怎么和林宥伦搭上话，何贯昌和邹闻怀也在办公室里讨论这件事。

        “幸好唐继礼现在是我们的嘉禾这边的人，不然这事还真不好办。”邹闻怀眉毛微微皱着，因为这件事，他对程龙也有些不满。

        “阿龙确实是拍戏脱不开身，不过我也没想到林宥伦这次会这么强硬，本来是定的阿龙来演主角，说换就给换了，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何贯昌有意帮程龙解释了两句。

        “大家以前合作都是一团和气，所以林宥伦一直没有展现出他强势的一面，但是你不要忘了，林宥伦在当年没什么根基的情况下，就敢虎口夺食，从潘笛生手上硬抢走邵氏院线。现在全香港的院线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却没有发扬跋扈，而是一直都保持着克制，是因为他懂独食难肥的道理。不是说他没有脾气，只是以前没有人触碰到他的底限，或者说没有资格让他发脾气。”

        邹闻怀对林宥伦看得很透彻，林宥伦是属于那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角色，偏偏程龙这回不识趣，所以便撞在枪口上了。

        “阿龙那边我暂时还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但后面林宥伦拍那部电影的消息传出来，我担心他自己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何贯昌觉得消除误会的最好办法，就是由嘉禾方面出面，想办法让程龙重新取得林宥伦的认可，最好能继续担任那部电影的男主角。

        “好马不吃回头草，以林宥伦的性格，你觉得他会答应吗？”邹闻怀摇摇头，“我看这事还是先冷处理一段时间，能让阿龙有个教训也好，至于两边的误会，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化解了。”

        ——

        唐继礼在得知自己被嘉禾借去给林宥伦拍电影的时候，兴奋了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但是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有些担心，因为自己说白了只是按着别人的意思拍过两部电影的小导演，林宥伦放着更有名气的导演不着，偏偏找他来拍，这是唐继礼怎么也想不通的。

        当然疑惑归疑惑，去见林宥伦那天，唐继礼还是将自己收拾得很齐整，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约好见面的那家咖啡厅。

        “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林宥伦从座位上站起来和唐继礼握手时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唐继礼感觉到放松。

        果然，接下来的谈话都没有讲工作上的事，林宥伦先是问起了唐继礼在转行做导演之前那三年特技演员的经历，听说唐继礼为周闰发、张囯荣、翟龙多位明星做过替身，又好奇地问起明星使用替身演员的一些情况。

        拍《古今大战秦俑情》时，林宥伦估计自己会打量用到替身演员，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打听一下情况。

        唐继礼讲的很详细，从亲身经历到整个行业的状况都向林宥伦说了一遍，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半个小时。

        林宥伦开始将谈话往正题上引，“我听说何先生有意让你来执导程龙的《警察故事Ⅲ》，我很想知龗道，如果真的让你来拍这部电影，你会怎么做？”

        唐继礼知龗道林宥伦把自己从嘉禾借过来，肯定不是拍程龙的《警察故事Ⅲ》，那么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显然实在考校自己。

        “在内容上，我觉得程龙的动作片已经再有大的突破，所以只可能在形式上有一些创新，比如说他以前电影里经常看到从很高的楼上跳下来，我拍的话可能就会换一种方式，让他从直升飞机上跳。当然我做导演的话，最大的改变可能还是在剪辑上。”唐继礼顿了顿，接着说：“以前程龙自导自演的电影，一般采用多机位升格镜头的重复性剪辑来延展和放大动作的效果，着重在重复中强化和凸显‘真实搏命’的明星效果，这种剪辑方式有一个弊端就是会割裂故事情节的流畅性，而我在剪辑的时候可能会更强调影像镜语和叙事张力并行的双重结构，采用多景别、多角度的分解方式，在保证故事情节推进顺畅的同时，来构建精彩惊险的动作。”

        唐继礼在后世虽然帮程龙拍了多部电影，但他本人并没有被程龙电影的光环所掩盖，便是因为在剪辑和镜头运用上的创新。

        香港动作片惯常将打斗动作设计在室内空间、环境狭小，以人物为唯一画面趣味中心，取中景及近景为主，人物位于前景，重点展现人物动作，即使取远景也惯用长焦虚化背景。而唐继礼则倾向以远景及全景为主，而且强调短焦距大景深。这样的影像特征使人物动作和空间环境同样清晰，互为彰显，使空间环境在唐季礼作品中获得了以往香港动作片中不具备的重要性。

        林宥伦以《警察故事》来试探唐继礼的想法，也是为了确定他有没有形成这方面的思考，而唐继礼也算是交出了一份让林宥伦比较满意的答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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