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

  “你走的时候我没脸来见你，我知道妈带着老二老三，要来抢他们孤儿寡母的钱。”

  “我拦不住他们，我跟他们又不是一路的，就只有老老实实的躲在老家。”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上来看你，可是我真没脸。”

  “大哥，房子是你给我修了给我娶媳妇儿了，媳妇娶了也跑了，我守不住那个家，我就打算出来闯一闯！”

  “大哥，我来看你了……”

  周贵的情绪虽然没有刚才激动，但是眼泪还是一个劲的往下滚，周良安点着了香，点着蜡，在烧了几张纸钱放在坟前的时候，就把一摞纸钱交到周贵手里。

  周贵一张一张的往火堆里喂，嘴里念念有词，周良安在旁边抽着烟，也没敢打扰他们哥俩叙旧。

  农村那个时候给兄弟几个取名字啊，一般来说跟钱都能牵扯上关系，取得既财迷又随意。

  比如说老周家这4个兄弟，分别叫万、元、富、贵。

  原本没有老四什么事了，万元富就是最好的搭配，谁知道后面又添了个老四，所以就取了个贵，勉强能跟他们三兄弟凑成四个吉利的字。

  可是老四周贵最后成了最穷也是最不受待见的，以前有大哥的时候，随时都想着这个弟弟，大哥一死，周贵彻底变成了多余的，当真是哥哥不爱，亲妈不疼。

  所以周良安特别能理解周贵为什么看见大哥的坟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初那些兄弟感情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着，不断地回忆，越想越是心酸。

  纸钱烧完了，周贵的脚都已经跪麻了，半天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周良安把他从地上给拉起来了，散了支烟，给他点上火，然后问，“想清楚了，真的要出来跟着我干？”

  周贵掐断了鼻涕擦在鞋底上，点了点头，“农村的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不是我怕苦怕累，而是跟老二老三离得太近，心里憋屈，这些年，但凡我地里种点好东西，老二老三麻袋过来分一下，兄弟之间不应该计较那么多，可是我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却跟我计较。”

  “前年我那块土里面的两棵柚子树结的比较多，去年学了嫁接，修剪了一下，我自己一个没吃着，最后被偷了一个都不剩，老二家的院子里全都是柚子皮，被我瞧见了，我也就顺口问了一句，被二嫂骂了一个月……”

  周贵就只挑了一两个例子说，还有大把的事情，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周良安又问，“二叔家那丫头怎么回事？”

  “不念书了呗，觉得外面好挣钱，说要出来发大财，还说他哪个同学在深城，一个月能挣1000多，全都是高楼大厦，路上跑的全都是你开的那样的小轿车，说是要出来见世面，以后他也能光宗耀祖发大财，然后回去给他爹妈修房子！”

  79年过后，深城的飞速发展让全世界对我们国家都刮目相看，举国之力发展出来的城市确实非常之牛逼，一个月挣1000多块钱，的确挺正常，高楼大厦也是真的，路上跑的小轿车倒不是什么桑塔纳，而是以进口的好车为主。

  可是这样的城市当中，存在最多的并不是有钱人，而是充当有钱人的……骗子。

  像周小花这样眼高手低的人大把都是，周良安只关心她什么时候滚蛋。

  “那她什么时候走？”

  周贵讶道：“她没说他要走呀，她打算留在这里，还准备让你给他介绍个活儿。”

  “是吗？”

  周良安咬了咬烟头，“四叔，是不是我给你安排什么活你都能干！”

  “能，我不怕吃苦，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有四叔这句话，周良安也就放心了，起初苦头肯定是要吃一点的。我并不是针对四叔，而是针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走吧，我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呢！”周良安跪下给他爸磕了几个头，点了三支烟放碑上，笑着说，“爸，七月半快来了，老实待着，别瞎逛！”

  周良安领着周贵一转身的时候，才发现段太波在不远处候着，如果不是看着周良安正在他父亲的坟前，估计一早就过来打招呼了。

  “老段，你怎么上来了？”

  “刚才不是有人说一辆红色桑塔纳开过来了，我心想可能是你来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碰上了。”段太波说着话，打量了一下周良安身边的周贵，两人稍稍有些挂相，应该是乡下来的亲戚。

  周良安顺口说，“我四叔从乡下来找活干。顺道过来给我爸烧纸的。”

  “找活，你看，要不我给他安排一个轻松一点的！”

  段太波的话等于就是卖人情，周良现在两个那么大的厂子，还有一条昌明路，什么地方安排不下，需要段太波替他找活？顺口一说就是一个人情，段太波也是个人精。

  “不用，我已经有安排了。”

  周良安的回答已经被段太波猜到了，所以段太波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转而就说，“那我让伙食团那边弄一桌，这个时候也饭点了，今天晚上就在这边对付对付吧！”

  “不了，我妈在家里做的饭，等我跟我四叔呢！”

  周良安临走的时候对段太波说，“那部分定金，抓紧时间处理了！”

  “明天上午我已经跟出纳那边交代好了，直接联系杨涛。”

  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段太波就目送周良安开着车离开了供应站。

  以周良安现在的身家，只要是一出现在段太波的视野范围之内，就一定不敢怠慢，段太波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周良安是如何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变成眼前这么个大人物的。难道前些年都是在装傻充愣，等待厚积薄发？

  “良安，刚才那位看上去像个领导呀！”

  周良安点了点头，“是啊，物资处的经理，最大的领导。”

  周贵刚才站到旁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个地方放，可是再看看那个最大的领导师，和良安说话都客客气气的，那良安不是比他还大？周贵瞅了瞅侄子的侧脸，真是替大哥感到高兴。

  周贵不知道，周良安也在替他老爸高兴，剩下的三个弟弟当中，总还有一个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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