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后，紧急赶来的陈海洋有些紧张低声向张起航问道：“小张，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之前的通话中，为了避免泄密，张起航在向陈海洋汇报情况的时候不能说的太详细，只说华腾工业集团这边有一项涉密的技术，安全部门的同志马上就要赶过来，作为华腾工业集团的“娘家”，张起航希望省国资办这边也安排个人过来对接一下。

　　这番语焉不详，将陈海洋给吓坏了：莫非张起航泄露了什么国家机密？

　　不过随即，想到张起航居然还能够当着安全部门的同志给自己打电话，陈海洋的心里还是放心了不少，左思右想之下，想到唐长浩同志对张起航的关注，他还是将这個情况亲自向唐长浩同志做了汇报：领导，您说这个事儿怎么办吧？

　　唐长浩就是唐长浩，在听了陈海洋的汇报之后，他倒是放心了不少，他对张起航的个人能力和党性还是很信任的，觉得张起航不大可能背叛国家，再了解到今天是空军57XX厂去华腾工业集团审核D-30K航空发动机大修线的日子，他立刻做出了判断：张起航应该没问题，应该是华腾工业集团那边搞出了什么厉害的技术，这才惊动了安全部门。

　　被唐长浩这么一提醒，陈海洋也反应过来，在摸着额头上的冷汗庆幸不已的同时，唐长浩却是忽然兴奋起来，他转头看向陈海洋：“小陈，你说，起航这小子是折腾出了什么好东西，这才能够惊动安全系统的同志？”

　　“啊？”

　　陈海洋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听唐长浩这么说，他也猛然反应过来：对啊，张起航、或者说是华腾工业集团，需要折腾出什么东西，才需要惊动安全部门？

　　想到这，陈海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连忙说道：“那极有可能是对国防安全有着重大影响的好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唐长浩同志赞许的点点头，然后吩咐道：“小陈，你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唔，这样，让林业系统派一架直升机把你送过去。”

　　因为华腾工业集团生产的直升机实在是便宜，而且使用成本也低，所以今年年初的时候，省林业部门从华腾工业集团采购了两架直升机，主要是用来进行全省林业资源的普查以及病虫害的防治。

　　还别说，自打省林业部门采购了这两架直升机之后，他们就爱上了这个玩意儿，给予了高度的评价，现在时间紧急，唐长浩觉得直接让林业部门的飞行员直接将陈海洋送过去，这无疑是最快捷的办法了。

　　“好。”

　　知道事情紧急，陈海洋也不推辞，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直升机就是快，从陈海洋第一次接到张起航的电话到直升机停在华腾工业集团航空发动机厂的大院空地上，还不到4个小时，这也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张起航没有马上回答陈海洋的问题，而是先给他介绍道：“主任，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与咱们空军57XX厂一起来的、安全部门的孙同志；”

　　介绍完，张起航又对孙同志说道：“孙同志，这位是陈海洋同志，陈海洋同志我们鲁省国资办的只要负责人，也是我们华腾工业集团的主管部门。”

　　孙同志这才点点头，再次掏出自己的证件递给孙海洋。

　　见张起航如此郑重其事，熟知流程的陈海洋也痛痛快快的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

　　双方彼此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张起航这才对陈海洋说道：“主任，是这么回事，我们不是向空军和总装申请成立一家专门从事俄罗斯D-30K系列航空发动机的大修工厂么，这次的事情与这件事有关。”

　　陈海洋点点头：“嗯，你继续说。”

　　“好的，”张起航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您知道的，我们集团之前就有航空发动机业务，也是巧，谢尔盖·伊佐托夫先生对咱们空军使用的伊尔-76运输机上面的那台D-30KP-2非常熟悉，他认为这个发动机的性能有些落后了，提出了一个改进方案……”

　　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陈海洋介绍了一番之后，张起航两手一摊，有些无奈：“所以，主任，情况就成了现在这么个情况……”

　　这会儿的陈海洋，脸上已经是满面红光！

　　在来的路上，他设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也想过华腾工业集团可能确实是搞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他惟独没想到，华腾工业集团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既然牵扯到了安全系统，他终究还是不敢怠慢，强忍着心中的兴奋向孙同志确认道：“孙同志，情况确实是张起航同志说的这样吧？”

　　“是。”

　　孙同志惜字如金。

　　“那就好，那就好啊，哈哈哈哈……”

　　从孙同志这儿得到了确认的陈海洋，这会儿心中再无任何的担忧，反而是一股兴奋从心底里升起，整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倒是孙同志，他想要提醒陈海洋，先别高兴的太早，现在这个情况都只是张起航与华腾工业集团的一面之词，他们的这个方案到底是否可行，还需要经过专家以及专家团队的判断才行，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还是算了，不说了……

　　倒是陈海洋，在度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猛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赶忙问道：“小张，你刚刚说伊佐托夫先生设计的这个改进方案，可以将这个D-30K……K……”

　　张起航连忙道：“D-30KP-2。”

　　“对对对，D-30KP-2，”陈海洋点头道：“这个D-30KP-2的推力提升那么多，大修周期和整体寿命也提升了不少，同时油耗和噪音还降低了，这可是全方位的性能提升啊，这么大的性能提升，对生产方面的要求高不高？你们集团能不能生产出来？

　　毕竟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性能提升了这么多，这各个零部件的生产难度也应该是增加了不少才对。”

　　陈海洋这话一出口，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光顾着高兴的孙同志以及刘专家，顿时齐刷刷的看向张起航。

　　陈海洋同志说的没错，按照正常的逻辑，既然这台发动机的性能得到了全方位的提升，那相应零部件的加工制造难度应该也增加了不少吧？华腾工业集团生产个最大推力25千牛的DV-2也就罢了，可生产这种最大推力将近140千牛的大推力航空发动机，他们能行吗？

　　在三人的注视下，张起航肯定的点头道：“没问题。”

　　说完，张起航顿了顿，解释道：“我曾经也担心过这个问题，就这个问题专门向谢尔盖·伊佐托夫先生以及伊戈尔·雅罗斯拉夫斯基先生请教过，谢尔盖·伊佐托夫先生以及伊戈尔·雅罗斯拉夫斯基先生笑着让我放心，说他们在设计这个方案的时候已经充分考虑到了我们华腾集团现有的生产设备和人员技术等各种情况，完全能够生产。”

　　“嘘……”

　　张起航这话一落，陈海洋和孙同志还好还好，刘专家的脸上已经满是控制不住的喜色：咱们国家真的能够生产135KN推力的中等涵道比涡扇发动机了？而且就技术水平而言甚至可以达到欧美80年代中期的水平？

　　娘咧，这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倒是陈海洋，在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后，看到兴奋无比的刘专家和孙同志，忍不住问道：“那接下来咱们应该做什么？”

　　接下来？

　　对啊，接下来还有很多要做呢，刘专家一拍脑袋：“接下来当然是先对这个方案进行初审。”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张起航所说的，虽然以张起航的身份、地位，他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但这种涉及到国家国防安全的重大事务上，任何人都不可能仅凭着一张嘴就让国家下定决心，必然会对其提出的方案进行反复的讨论、验证，哪怕提出这个方案的人是前苏联克里莫夫设计局的前任总设计师也不行。

　　而所谓的初审，就是请一批航空发动机领域的专家来，对华腾工业集团所谓的这个“D-30KP-3”进行初步的验证，看看从技术上是否具备可行性、是否有明显的缺陷和不足，如果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方案存在重大缺陷，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pass，但如果在这个初审的过程当中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明显的、重大的缺陷，得出了初步的结论，确定华腾工业集团的“D-30KP-3”方案是可行的、对于国家的国防战略安全是有重大意义的，那么接下来就进入第二步：详细而严苛的技术论证。

　　到了这个阶段，国家会组织国内相关领域的顶级专家对这个方案进行仔细的论证和验证，如果论证、验证出了问题，那自然是什么都不用说，改正就是了，但如果经过论证和验证，华腾工业集团的这个“D-30KP-3”方案完全没问题、具备高度的可行性，呵呵……

　　陈海洋也是熟悉这套流程的，他的心里忍不住开始盘算起来：小张这个同志办事还是很靠谱的，而且这个项目既然是谢尔盖·伊佐托夫先生主抓的，应该问题不大，刚刚小张也说了，这款发动机的出现，填补了咱们国家军用航空发动机领域没有100千牛以上大推力航空发动机的空白，并且这个发动机的整体技术水平达到了米国80年代中期的水准，这么一来，岂不是意味着咱们鲁省有了一家重点国防企业？嘿嘿嘿……嗯？小张这冲自己挤眉弄眼的，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张起航，陈海洋先是一怔，随即马上想到了：小张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啊。不敢怠慢，陈海洋马上凑过去，低声向张起航问道：“怎么了小张，有什么事吗？”

　　张起航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主任，是这么回事，对于这个方案，我是很有信心的，但我现在有点担心……”

　　“担心？”陈海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在担心什么？”

　　张起航低声道：“主任，您想啊，如果我们这个方案被证明没问题、确实可行，而像是黎明厂、西飞发动机厂这些老牌的军用航空发动机生产制造单位会不会眼馋？如果他们以我们华腾工业集团毕竟没什么军用航空发动机的生产经验为借口和理由，要求我们将这套技术方案上交、他们自己生产，这可怎么办？”

　　“……”

　　陈海洋不说话了，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大脑也开始飞快的转动：

　　国家划拨嘛，对于这种操作方式他再熟悉不过了，早些年的计划经济时代，国家一直都是这么操作的，甚至可以说是国家主要的调控手段之一，这些年改革开放了，国家对于技术的调控也开始以市场手段为主，不怎么使用划拨这种方式了。

　　但这只是在民用领域，在军用领域，听说“划拨”这种操作方式还是比较普遍，如果经过论证，华腾工业集团的这个“D-30KP-3”航空发动机方案确实对国家的国防战略安全和装备发展有重大意义，那国家会不会再走“划拨”的路子？

　　就算一开始的时候国家没想着划拨，但张起航的担心也有到了，如果东北的黎明厂以及西飞下属的发动机厂以华腾工业集团没有生产和制造大型航空发动机的经验为由，要求将这套技术整体划拨给他们，那怎么办？就算会给华腾工业集团一些补偿，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还只是华腾工业集团这家企业的层面，如果提升到鲁省的层面呢？

　　如果鲁省有了这么一家可以对国防安全和装备发展有重大影响力的企业，对于鲁省而言意味着什么？

　　明面上似乎没什么，但到了关键的时候，说话都能够大声点，而到了要好处、要政策的时候，就可以把华腾工业集团拿出来好好说道说道了：我们省的华腾工业集团那可是重点国防企业巴拉巴拉……

　　想到这里，陈海洋不再犹豫，当即道：“小张你放心，这个技术是你们华腾集团搞出来的，那就是你们的，谁都别想从你们手里把东西抢走！省里肯定坚决无比的站在你们这一边！

　　如果某些企业，自己没有那个研发能力和水平，平日里还不肯下功夫钻研技术，就想着在关键时刻从别人的碗里抢饭吃，我们绝不答应！坚决反对这种行为！如果大家都这么干，改革开放还有什么意义？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们集团搞出了这么好的东西，这不但是你们集团的喜事，也是咱们省国企系统的喜事、是全省的喜事，在来之前，唐长浩同志一再叮嘱我，搞明白了怎么个情况之后马上向他汇报，我现在就向给唐长浩同志打电话……”

　　听陈海洋说他要给人打电话，孙同志不干了，连忙拦住他：“哎哎哎，孙主任你不能这么干……”

　　张起航会顾忌孙同志的身份，陈海洋就不一样了，人家的级别、身份在这儿摆着呢，他毫不客气的瞪了孙同志一眼，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干？孙同志，请你搞清楚，我这是按照组织流程向我们鲁省的主要领导汇报这一重大情况！

　　让开！

　　如果你继续拦着我，我就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孙同志闷哼了一声，可当陈海洋如此严正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他却是不敢在拦着陈海洋了——作为与57XX厂一起来的安全战线上的同志，有些事情，他可以对张起航做，而当他说出了某些话之后，张起航不能不当一回事，但同样的话却不能对主管一省国企工作的陈海洋说，即便是说了，陈海洋也能怼的他说不出话来，这就是现实。

　　不过，虽然拦不住陈海洋向鲁省的主要领导汇报情况，但孙同志还是提出了要求：“好吧，陈主任您想向上级领导汇报？可以，没问题，但你必须借用琅琊市的专用保密线路，否则一旦发生情报泄露的情况，所有的责任都由你陈海洋承担。”

　　陈海洋皱了下眉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张起航：“小张？”

　　知道陈海洋在征询自己的意见，张起航没有犹豫，点点头：“主任，莪觉得这个时候，谨慎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张起航都这么说了，陈海洋自然不会反对，他点点头：“那就这样吧，咱们一起去你们市里。”

　　……………………

　　对于航空发动机，唐长浩不是很了解，所以在听了陈海洋的汇报之后，他只问了一个问题：“这个发动机的技术水平怎么样？你觉得对咱们国家的国防安全的影响有多大？”

　　陈海洋立刻说道：“57XX厂的同志认为如果小张说的没问题，那么这台发动机是那种‘填补了国内空白、达到了米国80年代中期乃至中后期技术水平’的产品，会让咱们国家的国防实力、尤其是空军的整体战斗力得到很大的提升，另外张起航同志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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