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门外，大队兵马正在缓缓远行，金吾卫的军旗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头。

  要不是有数不清的家眷、官吏随军，还真会让人觉得金吾卫军威不凡呢。

  些许骑兵在道路两旁拼命的维持秩序，怒吼声络绎不绝。

  没办法，现在不光只有军卒，还有那些个妇孺老幼，整个行军队列看起来都乱糟糟的。

  许多车驾内坐着的都是京城的达官显贵，过了一辈子荣华日子，没想到现在却跟着在逃难，许多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凄惨。

  道路一旁，第五心柔和荀安二人并肩而立，寒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袍，袍尾一点点的晃动。

  这些天第五心柔一直坐镇京城指挥南迁事宜，各个衙门算是跑了个遍，忙得脚不离地。

  除了各级官吏，还有数不清的世家大族要跟着一起走，这些人拖家带口的，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

  正如一开始预料的那样，一部分世家听到消息后立马表示要跟着陛下一起走。

  这些人可不是说对皇帝忠心耿耿，而是害怕凉军入城后对他们大开杀戒，保命要紧。

  有走的自然也有不走的，不走的那些世家大族想赌一赌，等凉军入城后拿银子换一个平安。

  但他们殊不知自己已经被血滴子给盯上了，能不能活到凉军入城还是个问题。

  今天，第五心柔就要启程南下了。

  因为根据斥候的最新探报，凉军的骑兵正在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估摸着明天一早北凉大马就会出现在京城郊外。

  现在第五心柔要是不走，就得连着大军一起被围在京城内。

  第五心柔喃喃道：

  “这么短的时间，迁走了十来万人，这一路上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南迁绝不是人走出了京城就算成功了，还得一路南下，等过了江才算安定下来。

  有的头疼的。

  “大人，你就安心的去吧。”

  荀安轻声道：

  “京城有我守着，大人放心。

  就算凉军来了千军万马，臣也会坚守到最后一刻，为朝廷南迁争取时间。”

  荀安的目光异常坚定，看不到半点畏惧，似乎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唉~”

  第五心柔长叹一口气：

  “要不是时间紧迫，真不想把你留在京城啊。

  大军一撤，京城就是一座孤城，再也没有援兵。

  荀安，你可想好了？”

  第五心柔从来不是一个会摆架子的人，别看荀安是宇文星辰派过来的，或多或少有一些监视的意思，但第五心柔从来未对荀安隐瞒过什么。

  自己做事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的，尤其在兵法上更是对荀安倾囊相授。

  而荀安也正是被第五心柔的这种胸襟所折服，始终对第五心柔保持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荀安确实是守城的最佳人选。

  “无非是一死罢了。”

  荀安坦然道：

  “国家危难，江山沦陷，总需要有人挺身而出。

  若是能用我荀安一条命换十几万人南下渡江，那么就算是死，也值了。”

  第五心柔沉默不语，荀安当得起忠臣二字。

  “城内的百姓，你打算怎么办？”

  第五心柔突然问了一句：

  “这些天城内是越来越乱，官府衙役已经维持不了城内的秩序了。

  我担心接下来局势会一发不可收拾。”

  荀安轻声道：

  “我会打开城门，放老弱妇孺出城的。”

  “那就好~”

  第五心柔的神情缓和了不少，最后满脸沉重的看向荀安：

  “京城就交给你，宇文老大人那边，多派人去照顾着。”

  “放心吧！臣有数！”

  第五心柔后退一步，深深弯腰行礼：

  “拜托了~”

  荀安目光一颤，也弯下了腰，一言不发。

  瑟瑟寒风中，两位大臣互相行礼，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

  “开城门，为什么不开城门！”

  “砰砰砰！”

  “咚咚咚！”

  “快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怎么还不开城门！”

  京城西面的一座城门口边挤满了老百姓，一个个背着包袱行李、拖家带口，几乎战满了整条街道。

  大骂声、哀嚎声、怒吼声接连响起，吵吵嚷嚷的震得人耳膜颤动。

  门口处还有上百名士卒高举盾牌、手握长枪在严防死守，不让这些老百姓靠近城门，负责领军的一名校尉吼道：

  “你们没看见官府的文书吗？所有人都必须留在屋中，谁敢上街就是触犯了律法，赶紧回家去，本官就不跟你们计较……”

  “狗屁律法！”

  人群中的百姓破口大骂：

  “凉军马上就来了，皇帝都跑了，哪来的律法！”

  “说的没错，皇帝都跑了，当官的也跑了，有钱的也跑了，就把我们这些老百姓留下来的等死！

  你难不成还敢拿枪捅人，你捅一个给老子看看！”

  “对，就是把我们留下来等死！贪官污吏跑了个干干净净，天杀的！”

  校尉的一声怒吼不仅没有镇住在场的百姓，反而激起了民愤，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大骂的行列中。

  没错，朝廷南迁的事终于在京城内彻底传开了。

  一开始的时候，只有宇文星辰以及少数禁军悄悄出城，这时候百姓都被严令待在家中，消息还能勉强藏得住。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车驾出城、越来越多的官员士卒加入到南撤的行列中，朝廷南迁的消息开始在城内蔓延。

  因为接到命令的官吏总会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就传遍了整座京城。

  老百姓们也实在，有的人说是谣言，有的人说是真事，说啥的都有。

  但等到城内的豪门富商都开始收拾家产，打包行囊的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朝廷真的要南迁了。

  说的好听点是南迁，说的不好听就是逃亡。

  这一下老百姓哪里还坐得住，全都涌出了家门，胆子小的百姓更是直接打包行囊，一窝蜂的想要出城。

  可除了大军出城用的那几座城门，其他城门全都紧紧关闭，不放一个人出去。

  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一幕。

  人群中还有一些官府的衙役、军中的士卒混杂，别看他们一个个手握长枪，但是不敢有丝毫异动。

  因为老百姓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生怕惹火了老实人，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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