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章 泊秦淮!
不少人都附和陈玄德之言。
房俊默然饮酒,心里已经有些腻味了。
李承乾你是眼瞎还是怎么回事,瞧瞧你这拉拢的都是一些什么人?酒囊饭袋还好说,只是不能做事,起码不会耽误你的大事。可这一个个好高骛远、贪图享乐,偏偏又自以为是……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帮家伙不把你拖进坑里就要烧高香了,难道还指望成为你将来的班底?
眼光不行啊……
这种气氛,房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想再呆下去。
套一句俗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李承乾甚至房俊脾性,一看房俊的神色就知道不妙,心里一紧。这小子若是当众发飙,咱这太子的颜面可就丢尽了!李承乾赶紧在案几下踹了房俊一脚,瞪眼提醒他且忍耐片刻。
房俊无语……
不过太子的面子必须得给,只好喝闷酒。
陈玄德见房俊并未回应自己,神色便有些不豫。他亦是少年才子,在关中薄有名气,可是与房俊相比却远远不如,难免使得他心底忿忿不平,羡慕嫉妒恨。
陈玄德眼珠转了转,提议道:“今日为房二郎践行,何不趁此机会,请房二郎赋诗一首以壮行色,亦可让吾等见识见识名满关中的绝世才华?”
房俊的诗词确实做得好,他远远不如。
但陈玄德却不相信房俊的这些诗词都是临时著作,一蹴而就。诗词歌赋是要反复推敲、仔细雕琢,才能臻至完美。想当年曹子建七步成诗,惊为天人,难道房俊能比得上才高八斗的曹子建?
陈玄德不信,想要给房俊一个难堪。
不过是仗着父亲的权势娶了皇家的公主而已,当真论起才华,就不相信能比我强!
一旁的裴宣机含笑不语,斜睨了陈玄德一眼,不屑一顾。
且不论房俊是否能当堂赋诗,单说今日乃是太子殿下为房俊践行设宴,你这般挑衅房俊,将太子殿下置于何地?你不服房俊可以,但是再不服也得藏在心里,难道还看不出太子殿下对于房俊的重视么?
如此浅薄浮躁之辈,非是良友。
裴宣机饮了一杯酒,心里将陈玄德划入不可深交之类……
李承乾面色难看,淡淡扫了陈玄德一眼,说道:“今日只是饮酒畅谈,不必赋诗。”
陈玄德一张连顿时涨成猪肝色。
他自然知道太子重视房俊,却未想到重视到不惜打击自己颜面来维护房俊的程度,心里不由暗暗后悔。
房俊却轻笑一声,对李承乾说道:“这位陈朋友既然有雅兴,微臣若不露一手,岂不被他看轻了?”
言罢,未等李承乾说话,他便看向陈玄德,淡淡说道:“前陈后主陈叔宝,乃是陈朋友的叔叔?”
陈玄德面色难看,以为房俊是要拿“国破家亡”只是嘲笑他,心中怒火升腾,但是碍于有太子在场,更碍于房俊以往的名声,未敢发作,只是咬牙道:“正是。”
房俊点点头:“据闻,令叔曾经做了一首《玉树后庭花》》?”
陈玄德略感傲然:“不错。”
陈后主陈叔宝的文采,是受到当世肯定的。这位做皇帝不行,被大隋给亡国了,但是做诗人还算成功,《玉树后庭花》也算其代表作。
白胖白胖的封言道曼声吟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陈后主之才,的确惊艳。”
“后庭花”本是一种花的名,这种花生长在江南,因多是在庭院中栽培,故称“后庭花”。后庭花花朵有红白两色,其中开白花的,盛开之时使树冠如玉一样美丽,故又有“玉树后庭花”之称。
陈叔宝的这首词,的确水平不错。
只是可惜,陈叔宝在填上这首新词的时候,却不知正是自己的穷奢极欲,已经注定了后陈的灭亡之期不远……
房俊说道:“在下就作一首《泊秦淮》,遥向陈后主致敬。”
众人都聚敛声息,等着房俊作新诗。
裴宣机饶有兴致的看着房俊,这家伙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陈后主的那首《玉树后庭花》,难道是也想作一首这样的诗词,与陈后主一较高低?
陈玄德也紧张起来。
他跟裴宣机想的差不多,心里很是恼火!
有什么你就冲我来,居然将矛头指向我叔叔,着实可恨!自己输了没什么,丢人也没什么,但房俊若是胜过了叔叔的《玉树后庭花》,岂不是将整个陈氏家族都狠狠的踩在脚下?
可毕竟是他先挑衅的,这时候即便后悔,亦无法终止。
只能期待房俊没有“七步成诗”的惊才绝艳,
可他哪里知道,何止是“七步成诗”,你让房俊“一步成诗”也完全没难度……
房俊沉吟一下。
旁人以为他在构思,却不知他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否则背诗还能出了差错,那可就丢尽了穿越者的脸……
稍倾,房俊沉声吟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刚刚念出半阙,裴宣机击节赞道:“好诗!”
音律、遣词、意境,虽然只是半阙,已然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若是后半阙能在此基础上赋予整首诗真正的主旨和灵魂,那么堪称名作!
陈玄德脸色有些发白……
余者俱是兴致勃勃的等候房俊念出下半阙。
老杜的诗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当房俊念出“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时候,满室寂静,鸦雀无声。
李承乾以手抚额,无奈叹息,就知道房俊这厮不是容易被人欺负的,这反击……啧啧!
裴宣机长大了嘴巴,若非终究还要讲究一些脸面,他都想站起来大吼一声,喝一声彩!
封言道一双小眼睛灼灼生辉,看着房俊仿佛发现了一个绝世美女。
太有才了……
之所以这首诗带给大家如此强烈的震撼,并不是说这首诗本身有多么超凡脱俗——当然,杜牧的诗那个敢说不好?而是实在是太应景儿了!
何谓打脸的最高境界?
就是在你最骄傲的地方狠狠的给你戳一刀,戳进你的肺管子让你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品尝苦涩!
陈叔宝作出了《玉树后庭花》,而房俊的诗中是怎么说的?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你还唱什么《后庭花》啊,都特么要亡国了你知不知道?就算你的《后庭花》再好,也掩不住大厦将倾却茫然不知依旧寻欢作乐的无能,以及国破家亡的悲惨!
最狠的是,居然将陈叔宝比作一个低贱的“商女”……
可是扪心自问,奢靡成性只知享乐的陈叔宝,又能比一个“商女”强到哪里去呢?
陈玄德血都冲脑门涌出来了,大怒起身,戟指喝道:“你……简直欺人太甚!”
房俊挑挑眉毛,随意道:“是你让我作诗,作了你又骂人?再说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话糙,理不糙!”
就写诗骂你了,怎地?
难道我骂错了不成?
陈玄德羞愧无地,连基本的礼节都没有,掩面而去。
没人在乎他,自取其辱而已,怨的谁来?
房二作诗将醉仙楼的明月姑娘骂哭了好几次,你不知道哇?偏偏还要往刀口上撞,真是自己找死啊……
裴宣机大赞道:“这首诗……当真绝了!房二郎惊才绝艳,某五体投地!”
才思敏捷至此,在座之人,谁敢不服?
房俊却微微摇头。
吹捧自己几句,就成了知己了?
扯蛋!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次饮了一杯酒,房俊站起身,冲一边的知客僧招手道:“笔墨侍候!”
还要作诗?
李承乾心里一哆嗦,一把拉住房俊:“二郎,不作诗了好不……”
谁特么知道这小子还要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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