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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争取支持


众所周知,太极宫没有秘密,高祖皇帝之时如此,太宗皇帝之时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天色擦黑的时候,有关于武德殿偏殿之内君臣之间的博弈便流传出去,稍晚一些,陛下掌掴皇后的劲爆消息更是一瞬间传遍长安里坊,朝野咸闻。

      京师震动。    谁都知道陛下与房俊同心协力、上下齐心,陛下赋予房俊信任,使其简在帝心、权威大涨,房俊回报陛下忠诚,使得皇位稳固、帝国安宁,现在这两位惹了

      嫌隙、闹了矛盾,是否意味着坚不可破的联盟从此崩坏碎裂、分道扬镳?

      一些别有居心、觊觎皇位之辈自是额手相庆、欣喜若狂。

      而陛下与皇后平素举案齐眉、夫妻和谐,更并肩走过一段无比黑暗、绝望的岁月,如今终于坐拥天下、威凌四海,却闹得夫妻情绝,何苦来哉?

      难道这人世间当真只能共患难,却不能同富贵?

      *****

      平康坊,醉仙楼。

      天色黑了下去,夜风凉凉拂过,小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屋檐上的水珠一串一串流泻而下,灯笼的光芒映照得雨丝柔顺,庭院里花树一新。

      茶几上煮着茶,灯烛明亮,房俊与李孝恭在靠窗的地席上对坐,珠帘后隐隐传出丝竹管弦之声,与轻柔的雨声汇杂一处,竟然有几分涤荡尘俗的超然意味。

      茶水香醇、唇齿留香。

      李孝恭饮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蹙眉看着优哉游哉的房俊,问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房俊呷了一口茶水,淡然道:“郡王应该去问问陛下意欲何为。”

      李孝恭怫然不悦:“那是陛下,是天下之主。”

      房俊不以为然:“不过是天下之共主而已,这天下非是他一人之天下,亦是宗室之天下,更是天下人之天下。况且纵然是天下之主,莫非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天下之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不过是代表某一个利益集团管理天下的“家主”而已,甚至很多时候只能称之为“傀儡”,哪有什么天下之主?

      王朝兴灭、帝王更迭,利益才是永恒的。    当你能够平衡天下之利益,天下人愿意称你一声“共主”,聚拢在你身边,分享一切;当平衡打破、利益分配不均,你就是天下的罪人,所有人都会毫不留情

      的抛弃你,甚至将你丢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就是皇帝。

      不是上苍之子,也不是人间之主。

      李孝恭明显错愕:“你你你……岂能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想法?”    房俊再度饮茶,声音略显低沉:“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众人遇我,以众

      人报之;国士遇我,以国士报之。”

      没有谁可以理所应当的获取别人的忠诚,皇帝也不行,忠诚从来都是相互的。…。。

      李孝恭震惊失语。    以前陛下将房俊视为腹心,信重有加、言听计从,所以房俊愿意为了他浴血奋战、与所有的世家门阀为敌。现在陛下生出嫌隙之心,对房俊颇多猜忌,所以

      房俊回报的便是架空皇权、掠夺军权。

      似乎很讲道理。

      但李孝恭却总觉得不对,可他虽然出身门阀、身份高贵,且军略盖世,但正经的经史子集却没读过几篇,搜肠刮肚也凑不足言语来反驳……    房俊给李孝恭斟茶,微笑道:“与其想要规劝我,还不如盯紧了宗室,那帮家伙早已被皇权所谓的至高无上给诱惑得五迷三道,我还讲究一个‘众人遇我以众

      人报之;国士遇我以国士报之’,他们却不在乎这些,纵使陛下再是加官进爵,也无法遏制他们的贪婪之心。”    还是那句话,皇帝可意平衡利益的时候,大家都愿意称呼一声天下之主,也愿意将你奉为天下至尊,可是当利益分配不均,就会有人对你弃如敝履,只想着

      取而代之。

      所以,哪有什么天下之主?

      李孝恭苦恼道:“可是你与陛下闹成这样,岂不是正好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房俊摇摇头,这个锅不背:“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他们贼心不死,自然不会在意我与陛下是否依旧团结紧密。”

      贞观勋贵有多少心怀太宗皇帝之遗愿、不肯承认李承乾的法统?

      军中大将有多少不肯按部就班,希冀着从龙之功扶摇直上?

      世家门阀暂且偃旗息鼓,但其所遭受之重创、所承受之屈辱,岂能就此罢休?

      上上下下、朝野内外,始终因为利益分裂成一个个小团体,平时低眉垂眼、恭顺蛰伏,却憋着劲儿的想要金刚怒目、奋起抗争。

      对于宗室之内那些有着高祖皇帝血脉的子弟更是如此,皇帝又如何?

      彼可取而代之!

      李孝恭长叹一声,颓然道:“当初就不该复起,一把老骨头了就那么优游林泉、含饴弄孙,岂不快哉?非得重新踩进这个烂泥坑,徒惹烦恼。”

      房俊笑道:“郡王当真糊涂了不成?以您的功勋、地位、威望,纵然想要置身事外,怕是也难得清静,你不想踩进来,就会有人拿烂泥糊在您身上。”

      连李神符那样的老鬼都不甘寂寞,更何况是“宗室第一名帅”的李孝恭?

      树欲静,而风不止。    李孝恭看了他一眼,道:“陛下有意让我进入那个劳什子‘委员会’,不过被我婉拒了,年纪大了,对于权力、财富、美女都缺乏冲动,只想着安安稳稳的熬过

      这一段,待到一些平静就彻底退下去。”

      房俊了然颔首:“我猜也是郡王主动推辞,否则相比于郑仁泰、裴怀节之辈,郡王更合适加入。”

      当然,未必是李孝恭自己不想,而是担心一旦加入就会成为宗室之内的一杆“大旗”,有人主动汇聚于他这杆大旗之下,架着他走向一个他不愿走的方向。…。。

      权力是柄双刃剑,有些时候权力愈大,愈是身不由己、不可自拔。    这时候门外脚步声响,李崇真不经通禀直接入内,施礼之后,才低声道:“方才陛下于宫廷之内盛怒,掌掴皇后,致使皇后跌倒昏厥,经御医诊治之后脱险…

      …”

      将寝宫之内发生之事无所遗漏的叙述一遍,继而不等两人说话,再度施礼,退了出去。

      显然是在“百骑司”内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前来通知其父李孝恭……    李孝恭神色震惊、不可置信,待到李崇真走出很久,这才惊诧道:“怎么可能?陛下与皇后夙来感情深厚、举案齐眉,平常时候更是连吵架都未有过,何以至

      此?”    一直以来,李承乾与苏氏可谓“恩爱夫妻”之典范,李承乾温文尔雅、苏氏知书达礼,还是太子之时,李承乾便不纳侧妃,除去太子妃之外只有几个侍妾,即

      便登基为帝,后宫的数量也极其有限,且宫内女子地位极低,无一人可与皇后争锋。

      居然动手打人?    房俊面无表情,慢慢喝着茶水,道:“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对他千好万好他只做应当,可稍有不顺意便认为不可接受,就好像天下人都欠他的,而他生来就高人一等,所有人都得匍匐在他脚下,他也愿意展现主人的慷慨。当发现世事变幻,原本认为确定属于他的东西渐行渐远、不可拥有,便愤世嫉俗、觉得所有人都

      背叛他。”

      李孝恭愣忡无语,好像李承乾的性格还真是这样。    曾经有一段时间太宗皇帝有易储之意,李承乾仓惶不安,一改平素聪慧爽朗、温文尔雅之作风,行事说话戾气十足,甚至试图以刺杀老师、刺杀兄弟的方式

      来告诫太宗皇帝易储之后果。

      如今在朝堂之上遭受挫折、忍气吞声,回去寝宫拿皇后撒气向所有人展示他强硬、暴躁、凶猛之性格,试图警告一些人,倒也的确有几分可能。

      只是可怜皇后被这一巴掌掴得威严扫地,以后如何管理后宫?

      更将夫妻恩情置于何地?

      那可是陪着你从黑暗绝望的日子里相扶相携走过来的妻子啊……    窗外雨水淅淅沥沥,微风自窗户吹入灯烛摇曳,房俊直了直腰,郑重道:“有些人天纵奇才,纵然握有无上之权力,亦能惊醒自戒,可有些人庸俗暴戾,一旦拥有不可限制之权力,便会恣意妄为、我行我素,最终让帝国为其殉葬,将天下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之中。吾辈人臣,不仅要匡扶君上成就霸业,更要查缺补漏、

      直言犯谏,确保帝国强盛、百姓安宁,否则,枉为人臣。”

      李孝恭有些失神,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你之所以改革军制,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避免军阀割据,真正目的是要限制皇权?”

      房俊摇摇头:“两者兼而有之,不受限制的皇权是洪水猛兽,军阀割据的危害也一样严重。”

      这件事,他必须争取李孝恭的支持,否则以他一人之力,无法对抗军功赫赫、威望绝伦的李勣。    他可不想自己殚精竭虑不惜与李承乾决裂而绸缪的大计,最终被李勣摘了桃子……39314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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