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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1 警告


  真是难以置信,我身边看似尚算正常的人们都是精神病人,而我身处的“度假村”是一处精神病院的院内设施。而在阮黎医生的观测中,我失去了三天的记忆。我不是怀疑阮黎医生,只是,并没有真实感,倘若我真的失去了记忆,那么,这三天中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不,应该说,在这个“我”的意识没有清醒前,这个身体的“高川”又到底在阮黎医生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了怎样的行为呢?我猜测,那一定是让他们觉得,我的病情变得严重的行为。

  不管怎样,现在的阮黎医生都没有让我复习那段时间的行动记录的意思。我追问健身教练等人的情况,也只是得到“他们和其他专家仍旧正常进行研讨会活动”的回答,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听得出来,是已经认定,他们也被在一定程度上,被看作是“精神病人”。研讨会十分肯定,我们在当时所遭遇的一切,正是受到白色克劳迪娅的证明,如果仅仅从“神秘”的角度去看,将白色克劳迪娅的存在,和“江”、“病毒”联系起来,倒也不算错误。只是,研讨会并没有从如此深远的角度,去认知这一切,而仅仅是十分单纯地,将“白色克劳迪娅”和“幻觉”联系起来。

  受到白色克劳迪娅的影响,所以,一部分专家看到了“幻觉”,并且,这种“幻觉”还会随着时间不断加深,虽然不会在短时间内影响他们的生活,但这种危害潜伏下来,也总有一天会爆发,最终对自己,为他人造成极为恶劣的结果。他们生活在“幻觉”中,这个“幻觉”则是基于现实的即时情况所产生的“幻觉”,同时,也会和他人的“幻觉”产生交互,而没有受到克劳迪娅影响的人,是无法确切知道,他们到底都在即时性地产生何种“幻觉”。因此,利用“白色克劳迪娅”制造出的******药“乐园”才是必要的。

  现在的情况,虽然可以通过交谈,去大致描绘病人们脑中的世界,但和亲身体验相比,却不够直观,也无法衡量危害的大小,乃至于,无法通过这种“幻觉”的程度,去估量世界末日到来的方式和脚步。对阮黎医生等人来说,现在唯一确认的是,“白色克劳迪娅”所导致的幻觉,正是末日到来的前兆,也是伏笔和表现。

  倘若严格一点,或许可以不说“世界末日”这个词汇,因为,让整个世界从物质和非物质层面上崩塌的情况,和“人类全都死亡”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而“世界末日”一说,并非是从阮黎医生等人口中提出,而是从物理学家和数学家的公式中,推导出来的一种倾向。

  即便如此,哪怕“世界末日”不是世界的末日,而仅仅是人类的末日,白色克劳迪娅所带来的影响力,都已经值得人们重视。

  如今,之所以末日真理教内部的分歧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正是因为,无论是数学家、物理学家所推导出来的,以白色克劳迪娅的存在为起因,而已经出现的“世界末日”倾向,还是阮黎医生这些人得出的,以白色克劳迪娅为主要缘由,所导致的“人类末日”的展开,都对人类自身产生了巨大的威胁。

  在理性的程度上,人类末日比起世界末日,当然是不值一提。但是,在感性的程度上,人类末日要远远超过世界末日。

  而无论哪一种认知,都是基于“末日进程已经开始,人类难以避免”这样的认知为基础。

  所以,哪怕对彼此的认知不太认可,利用数学公式和物理模型去推导出来的末日论,和以“白色克劳迪幻觉”为核心的末日论,已经存在不少的冲突,对于在拯救世界的路途上,仅有的资源,应该倾斜于哪一个论点,也有产生许多争执。

  但就目前的大体形势来说,双方的合作仍旧是必须的。

  正因为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哪怕之前的事件,真的掺有末日真理教内部的矛盾,阮黎医生等人也会保持沉默吧。

  我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对阮黎医生等人来说,无论情势如何变化,首先研究出自己理论中,拥有巨大作用的“乐园”,才是最核心的任务。与之比起来,手段反而并不重要,在一些方面让步也是可以接受的。而前来参与研讨会的所有人,都不免会在这样的行动方略下,受到一些影响。

  尽管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会觉得研讨会的反应迟钝,亦或者,觉得他们的能量不应该仅仅是现场感受到的那样,但在事后,和阮黎医生交谈时,就能从她那隐晦的态度和暗示中,觉察出研讨会在控制整体局面时的选择。

  他们所做的一切,无论对于受害者是好是坏,都仅仅是为了完成“乐园”,然后以“乐园”为基础,推动自己的救世计划,仅此而已。

  冰冷,残酷,但是,除非有一个确实行之有效的方法,否则,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为,在这个时候,判断“成败”的标准,在真正的“成败”到来之前,是不存在的。

  在过去,那些所谓的拯救世界和拯救人类,不过似乎一种放大的说辞,实际上,世界末日和人类末日是不存在的,而在这些号称“拯救”的过程中,人们所做的一切,以及做了那些事情的人们,都不过是一些可以取代的,无关轻重的螺丝钉。

  真正意义上面临一个到来的“末日”,而去拯救世界,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正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确的,而仅以自己的想法行动着。

  我不也如此吗?不仅我,所有的“高川”,以及高川的小伙伴们,都是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根据自己的想法行动起来。

  这样的我,没有任何立场,去谴责阮黎医生等人。

  “妈妈?”我说。

  “什么?阿川。”阮黎医生的语气变得柔软。

  “如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确的……”我没有把话说完。

  “那就坚信自己是正确的,倘若不这样,你就连行动的勇气都没有。”阮黎医生说,和我想一样,她只是奇怪地问:“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问这样的话呢?在你的日记里,在你自以为亲身经历的冒险中,你不是一直贯彻了这样的想法吗?现在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阿川。”

  “不,只是……”我顿了顿,对她说:“只是想要一个鼓励,一些认可而已。”

  阮黎医生沉默了片刻,听筒里传来温柔的声音:“无论是现实,还是幻觉,都要努力,都要相信自己。阿川,你必须相信,希望就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无论它是不是就在你手中。”

  “……知道了,妈妈。”我这么高兴地回答着,眼泪悄悄滑落下来。

  心中一些沉甸甸的污垢,就像是被这眼泪冲刷了。

  我挂了电话,原本有些担心健身教练等人,但从阮黎医生的态度来看,他们虽然被怀疑,被做下了一下不好的判断,但却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其他的专家也有大部分是这样的处境,而他们自己大概并不知晓,也无法把握自己未来的命运,但在那决定性的一刻到来前,他们同样拥有选择和希望——只要研讨会还没有开始行动,希望就是存在的。

  我不知道,自己在之后是否可以帮助他们,但是,有一点是很确定的,哪怕在阮黎医生的眼中,五十一区的袭击仅仅是一场幻觉,但是,如果我没有在那个时候留下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在那次袭击中死去——阮黎医生那边已经确定了好几名专家的死亡,而他们的死因,正是因为产生了幻觉,而导致生理上的异常。就“死亡”这个结果来说,是不是真的受到怪异的攻击,没有任何差别。

  我和阮黎医生,对同一神秘事件的观测是不一样的,但是,却又在相当大程度上,保持着结果上的同步。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自己在事件发生当时,做了正确的判断。

  至于,结束事件之后,我莫名其妙就成为了“失去三天记忆”的病人,就不怎么重要了。

  我如今可以清醒地交谈,阮黎医生那边在平静中也不乏喜悦。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尽管在阮黎医生那边的观测中,我是刚刚才恢复一些正常的精神病人,但对我来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精神状态,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不记得,在被送至精神病院的三天中,到底遭遇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情,又为什么自己回到自然保护区的设施中。

  在我自己的感觉中,自己才刚刚处理了一次神秘事件。但是,自己所要面对的情况,的确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例如,我现在要应付一群精神病人,哪怕,我至今还没有发现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有心理和精神上的毛病。不过,邻居那帮人,的确有些古怪,不是说他们的行为,而仅仅是一种感觉。

  “嘿,小男孩。”那边斜躺在沙发上的男生,正被刚洗完澡的女生驱赶进浴室,于是朝我问到:“要一起吗?”

  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其中一个男生一脸惋惜的表情。

  他们突然就在客厅中脱个精光,让两名女生一阵笑骂。我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直到男生们离开后,才对那两个准备向我搭话的女生说:“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两个女生顿时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我,仿佛我说了什么傻话。

  “这里不是度假村吗?”稍矮一点的女生说:“你的家长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我仔细观察她们的表情,觉得她们是真的这么认为,但显然,她们的认知,和阮黎医生的消息,有着莫大的出入。而我觉得,这并不是因为她们“精神异常”的缘故,而是的确带着一种天真的想法,来看待身边的情况。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我又问。

  女生皱了皱眉头,说:“难道你不是?”

  旁边的女生压低声音说话,但却没有半点掩饰的效果:“和他们一样,是本地人吧?”

  “他之前不是说了,是跟着家里人参加什么心理学研讨会吗?”稍矮的女生也用同样的音量说。

  不过,她们的话中透露出挺重要的信息。

  “那三位……”我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对两个女大学生说:“是本地人?你们是被他们邀请过来的?”

  稍高也更丰满的女生狡黠又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和女同伴交头接耳:“听到了吗?似乎挺纯情的,还是个童子鸡吧?”

  稍矮的女生露出有些窘迫的表情,用力捏了一下她的****,又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同伴丝毫不惧,逗笑了一阵,才说:“嗯,假期很无聊,就在网上找到了一次免费旅游的机会。”言下之意,大致是那三位男生在网上和两人沟通,说是在本地免费招待她们游玩,又许诺巴拉巴拉的条件,于是就这样混到了一起。不过,两个女生也同样对这次出行做了许多准备,所以,更深入的交流,至今都没有进行。看她们的表情,似乎打算从头到尾,都准备将那三个男生当凯子。

  我不知道,她们说的这些是真是假,倘若她们是精神病人,当然也可以认为,她们有妄想症。不过,我更倾向于,她们的确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也没有详细了解过,这三名男生的情况,完完全全就是外地人。

  我在她们对面坐下,认真地盯着她们。两个女大学生露出尴尬的表情,虽然很快就摆出不在意的脸色,但动作已经收敛了。这时,我才认真地对她们说:“你们也许不知道,这个半岛上,只有一个度假区,在靠河的那一边。我们是从那边的码头登岛,住在那个度假区的别墅里。而招待我们这些人的,就是这个半岛的开发商,整个半岛的旅游计划,都是由他承包的。我刚才得到了妈妈的通知,这里的确没有其它的度假村,即便是我们如今住的别墅一带,也尚未正式开放。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个女大学生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但后来就不由得面面相觑。她们有些犹豫,应该是我的年龄,让她们很难相信我所说的话,而我透露出来的意思,也不是太过明白。普通人很少有这种遭遇,我很理解她们的茫然和怀疑。

  我继续对她们说:“除了我们这些被开发商邀请来的,整个半岛上,可以住人的地方,一个是自然保护区的设施,另一个则是精神病院。”

  一步步暗示到这里,稍矮的女生吞了吞口水,看了同伴一眼,对我说:“你在开玩笑?”

  “没有。”我十分肯定地说。因为外表年龄的缘故,我总是需要表现出更加坚定的态度,以让对方感受到真诚和实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住的地方,其实是精神病院?”稍高的女生半信半疑,扫视了周围一眼,有些心惊肉跳的表情,她似乎也觉得,周围的摆设和饰品真的有些古怪了——不过,我想,这些虽然古怪,但仍旧属于正常装饰的范围。

  “是的。”我认真的点点头,对她们说:“我起初也怀疑,但妈妈和我交代了一些情况。是这样的,这个精神病院是新近扩建,范围就包括这片林区,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装上围栏和告示牌。”

  “什么?”女生有些难以置信,她们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窗外,说:“你的意思是……外面都是?”

  “是的,我们住的,是精神病人住的地方。”经过之前的铺垫,我敞开来说到:“我怀疑,这里就只有你们两个是正常人。”

  两个女生露出有哭有笑的表情,但很快,脸色就僵住了。她们盯着我,其中一个复述着我的话:“只有我们两人?”

  “是的。”我笑了笑,对她们说:“我也是精神病人,和妈妈过来,就是准备入住这里的精神病院。同时,我的妈妈也是心理医生,是这次心理学研讨会的参与者。所以,你们真的不需要怀疑。研讨会的事情,你们到自然保护区的设施工作人员那里打听。而且,与会者也一直都在这里的精神病院参与活动。”

  两个女生相视一眼,认真地打量了我,张了好几次口,最后才说:“真是难以置信。”她们的声音和表情,完全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情况的样子。或许是冲击力太大的缘故,她们还在犹疑,无法真正相信从我这里听到的一切。

  我可以理解。只要有时间,她们当然可以去自己求证,我只是打算在她们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以避免真有事情发生的时候,两人措手不及。

  “那么,那三个……”两个女生压低声音,指了指浴室。

  “不清楚,我只能说,这里就是精神病院,而不是什么度假村。”我摊开手说:“至于那三个,到底是不是精神病人,亦或者只是本地人,想要借地泡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我们的邻居都有些古怪,可能真的是精神病人。”

  两个女大学生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对我说:“你之前说,你也是精神病人?来这里治疗的?”

  “嗯。”我点点头,说:“就算这样,我也觉得,你们相信我比较好。”

  “一个精神病的男孩在对我说,我身边的人都是精神病人。”稍高的女生按了按额头,有些乏力地说:“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一定会有危险。我只是提醒你们。”我说:“小心点总不会有错,不是吗?”

  “我不觉得你是精神病人。”稍矮的女生说。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发病的样子。”我说。

  “你得了什么病?”她追问到,态度有些尖锐。

  “秘密。”我竖起食指,轻轻压在嘴唇上。

  我总不可能告诉她们,自己的病历档案上,就有人格分裂和妄想症这样的症状吧。

  “我实在是很难相信。不过,我也觉得外面的人有些不对劲。”稍高的女生说:“但是,要说那三个是精神病人,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不是吗?”她问身边的同伴。

  “我们也一起住了三天。”稍矮的女生有点想追问我的病情的样子,但还是忍住了,“假设这里真的是精神病院,他们也应该是正常人,借用了这个地方吧。毕竟看起来也很像是度假村……”她这么说的时候,我觉得她的内心中,“这里是精神病院”的想法已经扎下根了。

  “而且,就算是精神病人,也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病人吧?”稍高的女生说:“我也读过一些心理学,并不是所有的精神病人,都是电视剧里的杀人狂。”

  “当然。”我点点头,说:“我妈妈就是心理医生,对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

  “病院既然还没有装上围栏和告示牌,也应该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危险的病人。仅仅是精神上的一些轻微毛病,所以搞了一个放松心情的地方,进行自然疗法?”稍矮的女生猜测。

  不知道她们自己是否注意到了,她们所说的这一切,前提都是她们将“这里就是精神病院,周围的是一群精神病人”的说法听进去了。

  “有这样的可能。”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不过,却觉得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只是嘴里不会这么说,免得让她们太过紧张。

  她们要有所注意,但太紧张的话,也不是什么好状态。

  “但是,也有不太好的可能吧?”稍高的女生犹豫了一下,依旧这么说了。

  我和稍矮的女生都明白她的意思,但都不能给予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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