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仁济堂，不对，应该是到得仁济堂的街巷口，郑夏找了个地方，停了马车，然后一路小跑着往仁济堂去了。跑到一半，就看到前方已是人头攒动，就皱眉不已。

说是今日就看诊半天，前头在医馆外头等着的，恐怕就有一两百号人，再有一个时辰就关门了，这怎么关得了啊！

好不容易挤到医馆门口，郑夏用尽了力气，想往大厅里头去，可有人却喊，“插队不好使啊！！上后头排队去！”

“我是这铺子里的人！”郑夏大声解释道。

有人啐他一口，“呸！骗谁呢！这招可不好使啊！今日才开半日的诊，年后第一批特需也得今日上午约了才能看，你当我不知道都是骗插队啊？！趁没人揍你，你赶紧上后头排队去！”

“我不是骗插队！！我真的是张大夫家的小厮！！”郑夏急着给自己辩护。

“谁信你？！刚刚已经来了七八个了，一会儿说是小厮，一会儿说是药童，骗鬼呢！你赶紧去排队啊，不然我揍你啊！”

郑夏急的汗都直冒，还好看到前头正维持秩序的掌柜，喊了两声掌柜的捞我，掌柜的喊了声：“他是张大夫家的管事，来给张大夫送东西来的！！赶紧让他进来！”

人群这才呼啦啦突然闪出了好大一条道，放了郑夏进去。

耽误谁，患者也不能耽误大夫不是？

可才进大堂，郑夏就听得后院有吵闹之声，他忙上去瞧，就见秋分站在一坐地不起的女子旁边，“这位婶子，你别在这儿闹了！再闹请你出去了啊！“

那女的忽的站了起来，指着秋分的鼻子就要骂，秋分吓得往后退，差点儿没被脚下凸起的青砖绊倒，还好郑夏扶了她一把，秋分这才站稳了身子。

郑夏往秋分身前一挡，“这位婶子！看病就看病，可不能打人！”

“我打人了吗？！你哪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你们说这名气可大，可咱们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钱来看病，我这儿媳都好几个月了还没怀上，诊费收的还这般贵，这不是讹人吗？”那婶子边说话，边用手指往郑夏脸上戳，眼看着就要戳到郑夏鼻孔里去了。

此时就听一声爽脆的女声传来，“闹够了没？！我早跟你说了，看不孕这事儿，男女都得来，头几次就喊你带着你儿子来了，你带了没？！”

郑夏转头，就看到自家夫人走了过来，他忙往扶着惊魂未定的秋分往边上让了让。

张大夫带着今日被抓壮丁抓来算奖金的春丫，走到那妇人面前，继续说道：“还有啊，我早跟你说过了，咱们这儿看诊是不便宜，因为实在是大夫有限。

咱们这儿看一次诊不比人家医馆二三十文就够了，咱们这儿的大夫看诊一次也得大几百文甚至一二两银子，而且看这病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看好的，我没跟你说过吗？大堂里头，哪个大夫，几号看诊，挂号多少钱，写的明明白白，你这会儿又来闹什么？“

那妇人见张大夫是这态度，只觉下次自己是绝不会再来这儿看了，于是便坐地哭骂起来：“我儿子来干嘛？！我儿子好着呢！这老母鸡生不出蛋来，还是公鸡的错？！咱们前后来了十来次，连看诊带吃药的，银子都花了小十两了，连个响儿都没有！你开医馆还这般黑心，你把诊费赔给我！！“

“我再跟你说一遍，这女的生不出孩子，男的也必须......”

春丫扯了张大夫一把，然后挡在了张大夫和那哭闹的女子中间，她笑问那妇人，“婶子，你是不是觉得，男人就是比女人厉害？”

那婶子看了眼春丫，犹豫的答道：“那可不？你干嘛这么问？”

“既然男人比女人厉害，那生孩子的事儿，可不就得男人做主？谁让男人更厉害呢？你说的对，母鸡下蛋不需要公鸡，可蛋要变成小鸡，那可不就得靠雄鸡？

我跟婶子一样想，就觉得男人厉害的很，所以婶子我告诉你个小秘密吧，男人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可以决定，能不能让女人生得出孩子来，连带生男生女，都是男人决定的。”

说完，春丫默默退到了张大夫旁边，又扯了下张大夫的衣裳。

张大夫的暂停键被点开了，她此时已经领会了春丫的意思，跟这些对生物常识一点都没有的人，说硬科学，根本没用，想要说什么道理，就得在他们的认知范围里搞事情。

“咳咳，这个药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张大夫觉得说春丫是药童，更合适些，“你们想想，上朝当官的，是男人，读书考学的，是男人，干啥大事儿缺得了男人？所以生不生孩子，生男生女，这么重要的事儿，也得看男人嘛！”

说到这里，张大夫也豁出去了，找了个小凳子站了上去，开始瞎掰扯道：“所以，咱们寻医问药，很多时候觉得女的吃了那么多药，看了那么多大夫，始终要不上孩子，很多人就开始有疑问，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实际上就是，问题的根源也许就是你们家当家的没来看诊，所以问题就始终得不到解决！

咱们一定要记住，母鸡下蛋虽然重要，但是雄鸡才能决定孵不孵的出小鸡来，各位婶子都养过鸡鸭，肯定都懂吧？要来看孩子的事儿，男女就得一同来，都明白了吧？”

在坐的候诊的一堆人，原本就是想瞧个热闹，说实话，这仁济堂看诊的费用确实比外头医馆贵不少，可架不住人家给皇后都看怀孕了啊！反正家里经济条件允许的，别说光京城的了，连外乡的，也有赶着马车，租了院子来看诊的呢！

所以大伙儿也挺想听听，有人大骂仁济堂收费高，仁济堂管事的会怎么回应，最好这一通吵吵，能把诊费给吵便宜点儿。

可没想到，却莫名被教育了一把。

乍一听，好像是村头婶子在瞎唠嗑，什么男人厉害之类的胡扯一通，可细想想，又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既然男人决定了这个世界，那么传宗接代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可能不是由他们来决定呢？

连吵闹的大婶，都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家儿子在外面玩的那么凶，好像的确没听说过外面的女人有怀上过孩子。

那承认肯定是不能承认的，但是吵却也不能再吵下去了，说不定过完年，还是得偷偷带儿子来瞧瞧的！！

那吵闹的婶子见张大夫此时被候诊的人围了起来，就悄咪咪的沿着墙带着儿媳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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