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应该不经常说话，声音干涩难听，吐字也不甚清晰。

这模样，倒是跟银山中那个绿头发的小女孩儿有几分相似。

雪冥和南陨城同时看向景郁，景郁心头莫名生出几分骄傲。

这便宜的山鬼之主的名号，还挺有用。

她轻咳一声，问：“怎么认出来的？”

“百……百兽躁动，灵物异动。按……按古书记载，为山主现身之兆。”

景郁看着他：“你先起来。”

男孩儿犹犹豫豫地起身，却仍旧跪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浑身上下透露着恭敬。

南陨城把兔子烤得香飘十里，那男孩儿看了好几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因为害怕景郁，不敢说。

景郁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觉得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山鬼本无名，赖山而生，以山为名。”

“青凰？”

男孩儿忙摇头，“卑职不曾护好此山，不敢担此名。”

景郁来了劲，“那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男孩儿眼睛亮了亮，“谢山主。”

景郁看着他冥思苦想，正在纠结叫什么三，肩膀被南陨城摁住，“让我来取，可好？”

他是知道青一和青二的名字的，眼前这好歹也是山鬼。按景郁的性子，只怕是要以三为名，不敢说难听，只是难为这孩子如此感激涕零又期待的目光。

景郁也懒得争，“那你取吧。”

南陨城看着那男孩儿，沉吟半晌，道：“便叫你肃青，如何？既是难担山名，就是知道此山藏污纳垢，取青凰一半为名，既是肃青，也是肃清。”

男孩儿满怀感激，朝着景郁扣头，“谢山主赐名。”

景郁看了南陨城一眼，有文化是了不起，取的名字比她取的好听。

大概见景郁好说话，男孩儿胆子大了些，问道：“山主来此，可是来收山珠的？”

景郁：“什么珠？”

“山中灵珠，百年一出，每百年山主巡山，将取山珠，这是爷爷留下的书说的。”

景郁：“……”

她这么牛批的？

想了想，她走到肃青面前，认真问他，“先不说那个，我问你，青凰城的城主，认识吗？”

“认识。”肃青想到什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些东西，都是他上贡的。”

景郁想起之前花浪在带她走山路的时候，也给山鬼上过贡。

“你们当山鬼还有这好事呢？”

肃青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景郁为何会这样问，说道：“山鬼护山，也护进山之人。只是有时山太大，地方太广，便护不到，人们便会在常路过的地方上供。

这样，山鬼便会经常去那些地方查看，若是遇到进山之人落入什么陷阱或是碰到野兽，便可出手相救。

久而久之，人们若要经常上山，便会时常上供。不过爷爷说，这对普通人不公平，要求我要经常走遍全山。”

肃青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爷爷说山主已经几百年不曾出现，所以山鬼的能力便弱了。从前得山主庇护，山鬼翻山越岭，一日便可巡一山。

但是山主消失后，山鬼的能力也渐渐没有了。到了现在，甚至许多山已经没有了山鬼。也不像从前那般，若是有心，便可得山主点化成为山鬼。

爷爷说，现在的山鬼，几乎都是自小便与山有缘，得山灵庇护，天生就是当山鬼的料，才能做山鬼。

南疆附近还算多的，若是再往外，好多山都没有了山鬼保护。要是有人困于深山，就只能等死。”

肃青拽着自己的衣服，“卑职得这些贡品也……也护了其他人的，不曾只庇护那一人。

而且，而且最近几年青凰山许久不曾上来人，也用不上我。”

景郁看着肃青害怕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你爷爷还在吗？”

“回山主，爷爷已不在了。这些是爷爷生前与我说的，不过他留下的许多古籍，山主可有需要？”肃青眼巴巴地望着景郁。

好像只要景郁一句话，他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应该做的。

这时，南陨城烤好了兔子，把肉最多的部分撕下来给她。

景郁随手递给肃青，“先吃点东西，等会带我去看看什么古籍。”

虽然是山鬼之说，对她目前来说似乎没太大用处。但是闲着也是闲着，多知道点总是好的。

肃青没接兔腿，小心翼翼道：“山鬼从不吃山中生灵。”

末了，还补了一句，“山主也从不吃。”

景郁：“……”

她咽了咽口水，真想狠狠在兔腿上咬一口，告诉这天真的小孩儿，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吃？！她就吃！

可好歹是个小孩子，她还是不吓唬他了。

她把兔腿塞到南陨城手上，干巴巴地冲肃青解释，“本山主试探试探你，有没有忘记初心。”

“没有没有！”肃青连忙摆手，生怕景郁误会，“卑职一直恪守山鬼之责，从不伤害任何生灵，除了贡品只吃野果。”

山鬼通灵，越是深山，山中越是有灵。

若是伤害了山中生灵，山鬼之气便不纯粹，这山便就容不下山鬼了。

这是历来山鬼都必须要做到的一点。

肃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闭目假寐的景郁。

青凰山曾是南疆灵山，他能做山鬼自是感应力非同寻常。

他能看出来山主并没有恪守不食山中生灵的规矩。

可是很奇怪。

他也从百兽躁动的感受到，山中生灵不敢对山主此举有任何不满。

先前百兽躁动，他还好奇着，以为出了什么事，后才反应过来是山主驾临。

只不过，此时感应到的山中生灵，似乎都在害怕发抖，似乎并不在乎眼前这位吃不吃肉，只求她尽快离开山中。

那模样，像是在说：给她吃，别挣扎。

肃青越想越奇怪，爷爷说山主对山鬼严苛冷漠。但是却对万物温和，一草一木、飞禽走兽，皆为其友。

他看过那幅图，山主翩翩起舞，发丝随风舞动，足踝赤.裸，其上有铃。走兽匍匐围观，四周百花盛放，飞鸟盘旋其上，远处飞来一只五彩凤凰。

肃青想着，若是眼前这位跳舞，按他感觉到的，怕是无生灵敢近其身。

“看够了吗？”景郁懒懒睁眼，吓了肃青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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