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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界域芥尘


魔鬼们的纷争就像一本乏味至极的小说,无论是魔鬼、希尔还是伯洛戈,他们都已对这拖沓的剧情感到厌倦。

  在一种莫名的默契下,无论敌我,都如同一位位焦躁的读者,不耐烦地翻阅着书页,急切地推动着故事的进展,令那原本就存在的矛盾愈发尖锐,难以调和,直至在那最后一幕彻底爆发。

  不必再理会那繁琐的剧情线,也不必在乎人物的情感,更无须理会所谓的合理性与逻辑性。

  一场混战,一场斩断所有的剧情线的厮杀,一场终结所有纷争的死斗。

  在这终焉的战场上,每个人都在低声咆哮着,宛如一位位丧失理智的狂徒,眼中唯有那同样在低吼的对手,挥起剑刃、举起长刀,用尽一切的手段,誓要将对方的头颅斩下。

  魔鬼们的力量交织纠缠,真实姿态下,诡异邪恶的焦油弥漫扩张,猩红的符文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一大片的黑暗之海在广袤的冰原上肆无忌惮地扩张了起来,所到之处,雪尘融化、冰层崩裂。

  黑暗之中,猩红的符文们爆发出一道道赤色的闪电,每一道雷霆划过黑暗时,都将映照出一道庞大畸形的身影,如同定格动画般,那恐怖之影挥起尖牙与利爪,与同样狰狞之物粗暴地拼杀在了一起。

  癫狂的笑意在黑暗里回荡,那是希尔的声音,他病态地享受着眼下的一切,不断地重创着玛门与别西卜,而后又在玛门与别西卜的力量下,自己被撕扯成了漫天的碎片。

  破碎的焦油聚拢在了一起,希尔的身影再度显现,在一声声欢笑中,他又一次地与玛门、别西卜撞击在了一起,黑暗之海沸腾不止,刺耳的鸣叫声不断,仿佛每一滴焦油都在悲鸣嘶吼。

  “哦,朋友,何必老调重弹呢?”

  悠扬的旋律自希尔的口中响起,先是单一的人声颂唱、婉转低吟,但很快,虚无之中有越来越多的乐器加入了这场盛大的鸣奏。

  希尔始终保持着微笑,眼神慈悲且怜悯,高声颂唱。

  仿佛这不止是一场终焉的厮杀,更是某种盛大的仪式,希尔就是这场仪式的主持人,入目所及的黑暗,则将是他献给奇迹的祭品。

  玛门讨厌这歌声,更讨厌希尔的神情、那令人憎恶的眼神,他讨厌希尔的一切,正如希尔憎恨着自己的所有。

  魔鬼们再度纠缠在一起,像是拧成死结的大蛇们,在他们死斗不止的同时,至高之力也在以太界内汹涌澎湃,永不停歇。

  那些头戴冠冕的存在们,以冷酷无情的姿态,调动着广袤如海的以太,在这高浓度的以太环境下,以太凝聚成为一道道深邃的流光,它们犹如携带着雪尘的气流,相互交织、缠绕。

  流光沿着受冕者的身影高速旋转,仿佛在为他们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很快,两道同样炽白的风暴在冰原上巍然屹立,散发着强大的气息,缓缓靠近并猛烈撞击在一起。

  刹那间,一阵阵骇人的以太涟漪自风暴交锋之处扩散爆发,两者宛如高速碰撞的金属陀螺,绝对的力量撼动着彼此。

  十角的冠冕下,伯洛戈以那绝对的统驭之力掌控着世间的以太,而无言者凭借着自身本源学派的力量,追赶上了伯洛戈的统驭之力,旗鼓相当。

  混乱喧嚣的狂风中,无数的电弧爆裂鸣闪,照亮了整个冰原。

  阵阵的雷鸣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每一次电弧的碰撞,都释放出惊人的能量,彻底击碎了以太界往日的宁静。

  两道风暴在激烈的摩擦中缓缓交融在了一起,在那肆虐的风暴内部,伯洛戈窥见那于灰暗中逐渐显现的光点。

  同样,对方也窥见了伯洛戈。

  毫无预兆,伯洛戈猛地挥动手中的煌煌火剑,怒火瞬间点燃,狂暴的火焰与以太交织,融入迅疾的狂风之中。

  转瞬间,原本的风暴被这股力量所同化,化作了一条灼热的火龙卷,带着炽热的高温,熔穿了坚冰的大地,疯狂地向前推进,似乎要吞噬一切阻挡它的障碍。

  然而,就在这火龙卷肆虐之际,一道以太闪电自无言者的手中突然迸发而出。

  以太闪电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它扭曲着、旋转着,最终形成了一把锐利无比的光矛,伯洛戈刚刚察觉到那致命的闪光,光矛便已经呼啸而至,直指他的要害。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随之响起,整个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颤抖起来。

  纤细的光矛在击中目标后瞬间引发了大范围的雷暴,无数四散奔逃的雷霆携带着受冕者的至高之力,如同愤怒的天神般降临凡间,它们所释放出的恐怖威能,带着毁灭性的冲击涟漪,轻而易举地将伯洛戈燃起的火龙卷荡平。

  爆炸的范围内,没有浓烟的翻滚,有的只是正缓缓溢散、飘荡在空中的精纯以太。

  微光尽头,伯洛戈的身影显现,嶙峋的甲胄上没有丝毫的破损,强大的统驭之力在他的周身形成一片绝对的排斥场,拒绝着一切攻势的到来,哪怕是光矛的全力一击。

  见此情景,无言者没有丝毫的停顿,攥起光铸的以太刀剑,身影全面以太化,化作致命的以太射流,朝着伯洛戈激荡而来。

  伯洛戈不急不慢地抬起剑斧,镶嵌在甲胄胸口处的光灼核心爆裂燃起,炽白的焰火肆意燃烧,仿佛一颗燃烧、裸露的心脏般,伴随着以太的阵阵涟漪,精纯的火光在甲胄的缝隙间流淌。

  焰火缠身,化为红龙。

  两道身影对撞在一起,天地震颤。

  在这两位至高存在的争锋下,广袤的冰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崩碎,巨大的裂缝在冰面上蔓延,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无数冰块四分五裂、飞溅而起,雪尘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白色的帷幕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

  强劲的风暴随之卷起,将雪尘和冰块卷入空中,形成一股股凛冽的寒风,这些风暴在顷刻间肆虐整个冰原,将一切都吞噬其中,紧接着,同样在顷刻间,风暴又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随着两位受冕者的力量不断碰撞,种种超自然现象接连爆发,天空中电闪雷鸣,雷电交织成网,照亮了整个战场。地面上,冰层融化,形成一股股汹涌的洪流,冲刷着一切,火焰与冰霜交织在一起,产生出诡异的景象,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两位天神般的身影显得尤为醒目,他们的力量如同洪流般汹涌澎湃,每一次碰撞都引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

  爆裂四散的流光中,伯洛戈与无言者再一次交锋在了一起,以太刀剑反复与火剑对撞,斧刃则脱手而出,荡起巨大的半弧,猛斩在无言者的腰腹上。

  交错的斧刃咬住了无言者的身体,可利刃刚凶猛刺下,无言者的身体就如一团烟雾般溃散开,连带着无言者的整个身体都化作游离的以太,宛如万千的雨滴倾泻向大地,而后再次汇聚起实质的躯体,屹立在破碎的冰原之上。

  “伯洛戈,即使你战胜了我,那又如何呢?”无言者昂首高呼,“你是被秘源所选中的人,而秘源,那不过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存在……就算现在拥有了心智,也不过像头野兽一般,只会按照本能去行动。”

  他紧握起又一把以太刀剑,周围被乳白色的以太屏障紧紧环绕,保护得密不透风。

  无言者继续说道,“你战胜我后,依旧要面对希尔,面对那嫉妒之罪。等到他集齐了所有的原罪,成为诸恶之首时,你与秘源又能如何抵抗呢?”

  无言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向伯洛戈提出了一个建议,“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为何不与我们联手呢?我们可以一起消除希尔这个巨大的威胁……”

  他的话音未落,伯洛戈的身影已经从高空中猛然降下,一剑挥出,将无言者脚下的冰面劈得支离破碎,雪尘四溅。

  伯洛戈大步走来,以太力量瞬间荡平了飞舞的雪尘。

  他目光犀利地逼视着无言者,冷冷地问道,“然后呢?等到我们联手解决了希尔,让你占据了上风,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和希尔联手来对付你了?”

  伯洛戈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这样的争斗感到无比厌倦,“这样的争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什么问题都无法解决,只会让纷争无休无止地延续下去。”

  听摆,无言者却露出了微笑,他试图说服伯洛戈,“至少这样,我们都能存活下来,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相互制约。

  这千百年来,我们血亲之间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就算问题没有解决,但我们仍能享受着不死,享受着那至高无上的力量……这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听到这里,伯洛戈被逗乐了,低下头,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目光中充满了对无言者的蔑视。

  “你们这些魔鬼啊,真是可悲又可笑。”

  无言者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他似乎无法理解伯洛戈对自己的嘲笑,更不明白,为什么伯洛戈要拒绝这种事,而且还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强行终结这一切呢?

  就像希尔那一声声的嘲讽一样,魔鬼们无法理解牺牲与献身,更不懂得所谓的团结。

  “无言者……不,玛门,你觉得你还活着吗?”

  忽然,伯洛戈抛出了一个莫名的问题。

  “活着?”

  无言者困惑地放下了手中的以太刀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躯体,完全以太化的状态下,无言者几乎可以免疫所有的伤害,而在以太界的另一端,黑暗之海仍在沸腾翻滚,猩红的符文爆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弧光。

  “我当然还活着了啊,”无言者觉得这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高声道,“真真切切,实实在在!”

  “这样吗?”

  伯洛戈轻叹了一声,身影扭曲成一道流光,瞬息间杀至无言者的眼前,剑斧重重地挥下,劈砍在以太屏障上,暴虐的以太之力彼此争锋对撞,爆闪的强光中,一道道裂隙遍布在以太屏障之上。

  无言者一阵心惊,按理说,两人同处于受冕者,各个力量上都应该旗鼓相当才对,可在杀伤性上,伯洛戈无疑比他强大了许多。

  轻微的、针扎般的尖锐痛意从无言者的手臂上蔓延了过来,痛觉转瞬即逝,但又无比清晰。

  无言者挥起以太刀剑,架住了斩击的剑斧,惊愕道,“你的秘能学派?”

  就像无言者晋升为受冕者后,本源学派的力量被强化至极限一样,伯洛戈的统驭学派,同样也抵达了巅峰,凡世的极限所在。

  无限狭锐的影响下,伯洛戈的每一次斩击,都会将一定量的以太斩入无言者的以太之中,这些极具侵略性的以太宛如铆钉一般,深扎在无言者的以太深处,犹如钉裂甲胄的铆钉,迫使着它走向崩溃。

  伯洛戈再次主动向前,贴近无言者的身体,连续斩出数剑,每一剑速度都远超常人视觉能捕获的极限,仿佛同时有数道剑光一并绽放,封锁住了无言者的各个躲避空间,切断他的手臂,刺穿他的胸膛。

  无言者无力地向后仰去,一道又一道致命的剑伤自他的胸口上爆发,可爆裂的空洞中,却没有丝毫的血与肉,有的只是精纯的以太涌动。

  随着无言者戴上这至高的冠冕,他已完成超凡的升华、褪去了那凡性的皮囊,再配合上他那本源学派的力量,无言者躯体已步入了完全的以太化,犹如不死之身。

  密集的电弧在无言者的身上激荡,面对伯洛戈的步步紧逼,他再次营造出了一片致命的雷暴,耀眼的电流反复击穿着雪尘。

  伯洛戈像是被无数的雷蛇缠住了身体,以太彼此互斥、抵抗,滚动的雷光中,伐虐锯斧再次甩出,尖锐的斧刃重重地斩在了无言者的脚踝处。

  这一次无言者还试图用以太化规避脱身,但那尖锐的刺痛感又一次地袭来,无限狭锐影响了他的以太化,即便以无言者的力量,他可以在数米内就根除无限狭锐对他的影响,但以太间的互斥,还是进一步拖慢了他的速度。

  暴虐的雷光中,伯洛戈抓紧延伸的绑带,一举突破了雷霆,犹如向着猎物俯冲的夜枭,火剑燃起一片炽热的阴影,遮住了无言者的身体。

  两人碰撞在了一起,清晰的碎裂声响彻。

  无言者意识到,碎裂的不止是自己的以太屏障,还有某些其它的东西。

  忽然间,无言者视线的余光里,那幽蓝无垠的世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着的猩红大地,与被映红一片的乌云。

  受冕者之间的战斗撞碎了界限的壁垒,两人从以太界内翻滚而出,重返物质界内。

  无言者重重地落在了猩红的大地之上,来不及查看凝浆之国的状况,伯洛戈的身影于高空中悬停,无垠阔钝之力全面爆发。

  一瞬间,猩红的大地剧烈地震颤起来,痛苦的悲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无言者脚下的大地被伯洛戈的力量撕裂解剖,千万吨血淋淋的大地碎片被猛地拉扯至高空,仿佛失去了重力,悬停在空中。

  幽深的地底之下,激荡的血河与庞大的器官清晰可见,令人感到一阵心悸,但在受冕者的面前,即便是坚固无比的凝浆之国,此刻也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伯洛戈挥起火剑,千万吨沉重的大地碎片犹如陨石般坠下,带着毁灭的力量,铺天盖地的阴影将无言者完全笼罩,令他无处可逃。

  以太刀剑在无言者身前汇聚成一道纤细而耀眼的光芒,而后光芒爆裂开来,释放出惊人的力量。

  强光闪烁,坠落的鲜血之山被齐齐地斩开,向两侧的大地砸去,但在这座鲜血之山的背后,还有另一座更大的山峰高速坠落,将整个王域都吞噬进去。

  无言者被阴影彻底覆盖,犹如天地对撞般,大地的震颤连绵不绝,恐怖的地震席卷整片王域。原本就被伯洛戈撕裂开的大地疤痕进一步扭曲溃败,深埋在大地之下的扭曲器官被碾成了一大片的污浊。

  激荡的血河也被阻断了通路,鲜血无处可流,反而渗透到了地表之上,喷发出一座座鲜血的喷泉,将整片大地染成了更加深邃的红色。

  鲜血荡起一片浓稠的血雾,整片王域在伯洛戈的力量下分崩离析,就连深埋在地下的凝浆之国,也在这一致命的打击下,迅速坏死崩溃。

  这座覆盖了科加德尔帝国全境的禁忌仪式,正随着王权之柱的毁灭、王域的崩塌,正走向不可挽回的灭亡。

  在这片快速死去的大地废墟之中,无言者的身影破土而出,伯洛戈这看似声势浩大的一击,并未对无言者产生多少的影响,看起来,他更像是想顺手摧毁凝浆之国一样。

  无言者的身体再度以太化成一道精纯的闪电,呼啸的雷鸣朝着伯洛戈咆哮而至。

  以太化下,无言者的速度极为惊人,即便是伯洛戈想要躲避,也有些吃力,为此,伯洛戈干脆屹立在原地,等待着无言者的侵袭。

  两顶冠冕释放着可怖的威势,而后又一次地对撞、弹开,再次对撞。

  接连不断的厮杀中,两人的身影猛地跃入高空,撞入浓密的乌云之中,尽管涌动的气体遮住了他们的视野,但以太的辉光却仍然闪耀夺目,无法被遮蔽分毫。

  随着高度的迅速攀升,雨云仿佛变成了一面面脆弱的墙壁,被伯洛戈接连撞破,潮湿的水汽与刺骨的低温席卷而来,给这场战斗增添了一份凛冽与残酷。

  云层深处,刺眼的电弧不断汇聚,伴随着阵阵深沉的雷鸣,无言者的身影被映得若隐若现。

  就像预料到了无言者的动作般,伯洛戈果断地发动统驭之力,将周遭的云层、无尽的狂风瞬间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场位于高空的风暴狂流。

  伯洛戈拉起无形的弓矢,至高之力脱手而出,无形的风之刃裹挟着致命的以太,朝着阴云间雷鸣映照的身影席卷而去,诡异的啸叫声中,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其中。

  面对这汹涌的攻势,无言者的力量也层层爆发。

  闪烁的雷蛇在空中蜿蜒伸展,长达千米,串联起一片片迅速诞生的雷云,无数闪电被裹挟其中,化作一片致命的雷场,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撕裂开来。

  风暴狂流与雷霆刑场在空中激烈碰撞,千万道闪电犹如交叉的光矛般击打着空气与水滴,每一次的撞击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将周围的云层震得四散纷飞。

  以太不断堆积,积蓄着可怖的能量,一个又一个以太涡流点随着两人的战斗诞生,而后又被扭曲成虚无。

  某个瞬间里,清晰的碎裂声响彻天穹。

  物质界再也承受不住两人这癫狂的对决,脆弱地破裂开,爆裂出一道道幽蓝的裂隙,像是一大片凝固的闪电。

  与此同时,以太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汹涌扩散,一举荡平了数公里内的所有积云。

  如同放晴了般,天空之上万里无云,唯有两道耀光的身影屹立着,像是镶嵌在夜空上的群星之一。

  伯洛戈长呼了一口气,视线的余光看向夜空的边缘。

  此时,在天地的尽头,一道金色的天际线正缓缓升起,漆黑的夜幕变得深蓝,颜色不断过渡,迎来黎明的曙光。

  金色的光芒映亮了伯洛戈的侧脸,再看向前方,无言者站在阴影之中,炼金矩阵闪烁着不息的光芒。

  “无言者……玛门,算了,无论你是什么都好。”

  伯洛戈高声道,“你还没有意识到吗?什么真真切切、实实在在,你早就死了啊,魔鬼,只是你们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罢了。”

  轻轻地摇头,伯洛戈无情地否决魔鬼们的一切。

  “或许,你们曾有过自由意志,但当你们与天外来客达成交易,化身为魔鬼的那一刻起,身为凡人的你们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与其说,是你们成为了魔鬼,倒不如说,是天外来客的力量,复制了你们的意识,令他所执掌的原罪诞生了欲望的人格罢了。”

  伯洛戈仿佛看穿了一切般,残忍地揭露起魔鬼们的本质。

  “是啊,你们只是一个个原罪的欲望化身,因此,无论你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原罪的局限性,被那看不见的框架束缚着。

  所以你们才会非理性地寻求灵魂、非理性地渴望不死,非理性地进行这漫长且痛苦的挣扎。”

  伯洛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就像鱼儿无法看见水一样,对自身的残缺视而不见,甚至毫无察觉,心智被扭曲成畸形,将这一切不合理的事物进行合理化。”

  无言者陷入了沉默,他的身影在辽阔的天穹下显得无比渺小和孤独。

  伯洛戈继续说道,“也许,你们确实还保留着一丝凡性,就像贝尔芬格和阿斯莫德一样,被七情六欲和凡人的种种牵绊所困扰。

  而像你、像别西卜这样的存在,你们则模糊地触碰到了束缚的边界,本能地寻求超越界限的方法,想要摆脱这份诅咒。”

  他顿了顿,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悲哀,“但可悲的是,即使你们找到了超越界限的方法,又能怎样呢?你们依然被原罪所束缚,成为了欲望的化身。

  或许,就连你们寻求超越界限的手段,也不过是原罪在暗中操控的结果。”

  伯洛戈的笑容变得残忍起来,“没错,原罪驱使着你们去寻找超越界限的手段,让你们以为自己还拥有自由意志,可以反抗它的影响。

  但实际上,这都是原罪故意为之,它让你们看到希望,从而更好地奴役你们,并利用你们超越界限的力量,为它谋取更大的利益。”

  无言者这次彻底沉默了下来,伯洛戈则隐约地明白,为什么希尔要挑选自己来执行这一切了。

  就像暴怒的塞缪尔,为了寻求自我凡性的解脱,将一切委托给赛宗一样。

  大力士无法举起自己,同样,疯嚣的怪物无法自裁,它需要创造出一位救世主,而后将自己的头颅送到他的剑下。

  伯洛戈感慨道,“谁能想到,第一个死去的天外来客,才是这一切真正的赢家呢?”

  天外来客死了,又或者说,他从未死去。

  他只不过是从单一的意志,分化成了支配魔鬼们的原罪,他仍活着,只是在以另一种形式维系着自身的存在。

  以这诅咒的形式永恒长存。

  愤怒的咆哮声震慑全场,无言者化作雷光朝着伯洛戈飞驰而来。

  伯洛戈微笑着望着那道逼近的雷光,继续嘲笑着,“对,就是这样,魔鬼,你无法相信自己是错的、是一头可悲的奴隶,为了让自己的逻辑自恰,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你们必须坚信,盲目地坚信!”

  以太在伯洛戈的体内狂涨,十角的冠冕熊熊燃烧。

  伯洛戈主动迎上了那道疾驰而来的雷光,伐虐锯斧裂解成一道道交错的锯齿刃,犹如一只张开利爪的大手。

  身影再度交错,伯洛戈压制住了滚动的雷光,开裂的锯齿刃咬住了无言者的身体,反过来带着他于高空之中疾驰。

  物质界的破碎声再度鸣响,伯洛戈带着无言者一头撞碎了世界的壁垒,再度跃入那幽蓝无垠的以太界内。

  两人翻滚着坠向大地,伐虐锯斧死死地咬住无言者的身体,场域急速压缩,全方面的以太互斥阻止着无言者那完全的以太化,从而逃离伯洛戈的魔爪。

  “来啊,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

  伯洛戈怒吼着,沿着冰原的表面贴地飞行,伐虐锯斧则死死地按压住无言者的身体,将他粗暴地撞击在冰面上。

  眨眼间,伯洛戈疾驰出去了数百米,而无言者就这么被拖行了数百米,冰冷的坚冰被受冕者的躯体轻易撞碎,冰面也随之崩塌凹陷了下去,留下一道碎裂的痕迹。

  无言者悲愤地低吼着,他试图反抗伯洛戈,却被那可怖的统驭之力一次又一次地压缩回来,这时无言者才惊异地发现,伯洛戈身上加持着的,不止有受冕者的力量,还有来自于秘源的全方位的增幅。

  再一次地撞碎两界的壁垒,伯洛戈与无言者脱离以太界,直接出现在了万米高空之上,空气变得稀薄,冰冷的寒意侵袭不止。

  伯洛戈望向下方的大地,一切都变得无比渺小,难以判断自己身处的具体位置,再看向远方,金色的天际线坚定不移地向前推移。

  “就算你们赢了又如何!”

  无言者嘶声怒吼道,“你觉得你能逃离这诅咒吗?”

  “谁知道呢?”

  伯洛戈抬手呼唤着什么,头顶那无垠深邃的星空深处,微弱的光点闪烁。

  “但我来面对这一切,总比换你们这些懦弱的废物来,要强上许多吧!”

  尖锐的鸣响声充斥在无言者的耳畔,他立刻警觉到有什么东西正迅速逼近,紧接着,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在他身前的以太屏障上骤然响起,巨大的冲击力使他的身影不稳地晃动,同时以太屏障上也出现了数道微小的裂痕。

  无言者疑惑地望向伯洛戈,他既不清楚是什么发动了攻击,也无法捕捉到其轨迹,而后,鸣响声愈发密集,且愈发接近,强烈的压迫感随之逼近。

  扭头望向那无垠深空,无言者以太的辉光闪烁不定,勉强照亮了那一片片密密麻麻的阴影。

  一大片的微型陨石向着无言者高速疾驰。

  与常规意义上的陨石相比,它们微小得几乎难以辨认,但在高速行进下,它们的致命性却丝毫不减。

  犹如一群游荡在深空中的报死鸟,微型陨石瞬间化作密集的弹雨,铺天盖地地朝无言者倾泻而来。

  激烈的碰撞声中,无言者的以太屏障被彻底击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伯洛戈则抓准机会,再次逼近。

  身影急速的翻滚中,两人从深空边缘重新坠向大地,就像伯洛戈从虚无之间返回大地时,突破大气层那样。

  两人身影迅速燃烧了起来,但在受冕者的力量下,这股致命的热浪,除了令他的有些口干舌燥外,并未产生多么显着的影响。

  他们就这么一路下坠,化作燃烧的流星,沉入汪洋的大海之中。

  喧嚣的世界随着两位受冕者沉入深海平静了些许,但很快,一道燃烧的强光自幽暗的海底升腾,平静的海面顷刻间沸腾翻滚了起来。

  仿佛有颗千万吨当量的炸弹自海底引爆,爆炸产生的高温和高压瞬间加热并蒸发周围的海水,形成一个巨大的蒸汽泡。

  蒸汽泡迅速扩张并上升,推动上方的海水隆起,形成一个凸起的海面,并且随着两位受冕者的力量持续释放,蒸汽泡的继续上升和扩大,海面的隆起越来越高,破裂成百米高的巨大的水柱。

  大量的海水混着蒸汽、水汽被送入高空,短暂的悬停后,水柱崩溃,千百吨的海水在重力的作用下开始下落,如同大瀑布般洒回海面。

  与此同时,受冕者们引爆的力量在海底掀起一连串的冲击波。

  海面激荡,起伏不定,汹涌的波涛四处蔓延,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般,这些波涛可能持续数分钟甚至更长时间。

  致命的冲击波掠过海底,范围内的所有生物,其内脏都被震碎成了一片片的血污,涟漪扫过海床,掀翻了那堆积的沙尘与珊瑚,如同死神的镰刀扫过,不留任何生命的踪迹。

  冲击波与咆哮的浪花继续向着更外围奔涌而去,数分钟后,一场小型海啸自海浪中翻起,摧毁海域的宁静。

  至于那些崩塌溃散的水柱,尚未完全回落进大海时,便再一次在空中悬停,极度的寒冷骤然降临,无情地将这些水柱一一冻结,宛如时间定格一般,四溅的水花、隆起的水柱就这么凝固在了原地。

  寒冷并未止步,它继续蔓延,将周围的海水也一并冻结,一座庞大的冰川就这么突兀地屹立在沸腾的大海之中。

  冰川之冠上,无言者半跪在寒冷的冰面上,以太铸就成的铆钉嵌入他的体内,一步步锁死了他的炼金矩阵,而在他的正前方,伯洛戈大步而来。

  无言者低声道,“这就是受冕者的秘能吗?”

  金色的天际线自海面尽头升起,灿金色的光芒落在冰川之冠上,光线被晶莹的寒冰逐一折射,绚烂的光芒环绕着伯洛戈,宛如降世的天神。

  伯洛戈一言不发地荡起火剑,炼金矩阵熊熊燃烧,至高之力全面爆发。

  秘能·界域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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