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比星空还幽邃的天壁上，腾起无形的道火，将那至刚至阳的法则之力化去，乃至汇聚成了一道虚幻的漩涡，将矛尖吸住，沉陷其中。

    这一刻的老圣人英姿勃发，圣人气机炽盛到了极颠，周身隐隐有金戈天马的嘶鸣声，无数异族的身影浮现，自半空中坠落，那是属于老圣人的征战史，随着其生死不计，全都自战魂之中映照出来。

    锵！

    又有剑鸣铿锵，绚烂的剑光如水，却源源不绝，若星河倒转，淹没九天。

    “弱水不尽剑气不止，老朋友们，再见。”

    “杀！”

    这是来自黑羽家的一位剑圣，他腾身如剑，直刺穹天，不仅仅是血肉战体，就连眉心神庭都在发光，他彻底点燃了自己，没有留下半点余地。

    一位小成的圣者，剑光似化成了古老的弱水长河，剑势之盛，直入绝顶之境。

    嗡！

    道火席卷，再次化成一道漩涡，将剑光定住。

    角斗场前，很多人沉默，他们明白，黑羽家出了黑羽霄这样的叛族者，到底承受了怎样的耻辱，这位黑羽家的剑圣在用生命自证，亦在赎罪，向那无数化成人血大丹，惨死的族人们忏悔。

    紧接着，几位黑羽家神圣接连出手，他们放弃了可能的轮回，也抛却了艰难而难有寸进的夺舍，他们点燃了全部，杀向炉壁，只为勾动无形道火，成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漩涡。

    云天功朝着苏乞年微微颔首，这位百战神圣腾空而起，黝黑的大戟绽放出成片的法则之力，彼此交织，戟身放大，一尊巍峨战体浮现，众人仿佛看到了那段古老的岁月，无数先贤战体染血，伤痕斑驳，也要战尽八方，不敬神，不拜仙，不礼佛！

    人族，只相信自己！

    可以顶天立地，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要为后世争太平。

    一位位神圣强者升空，每一道身影，都像是刻刀，深深铭刻在苏乞年的战魂中，他在接受传承，承继战血，他要带着这所有人的意志，去到界海中，横击诸敌，掀翻真正的黑手。

    四龙女敖荃洁白如玉石般的手掌捏紧，刚刚老圣人制止了她，身为宙光录的传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竭力去变强，去超脱，去冲击无上领域，才不枉老圣人这些人对她的托付，从来没有哪一刻，她会如此清晰感受到自身的髓海，那每一丝战血，都焕发出了远超过往的光与热。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人族这两个字的意义，或许他们曾经孱弱，在诸族罅隙间苦苦求存，但他们有永不熄灭的战意，奔流不息的战血，一代又一代先贤，将这不灭的火种传承下来，成为人族万世不磨的根基。

    “杀！”

    当最后一位神圣腾空，苏乞年发出一道震天的咆哮声，他一头黑发乱舞，逾两千丈的人族战体再现，独属于人族战体的沧桑肌体上，比阳光更炽烈的准王血气，像是一条条血色长龙在飞舞。

    尤其是背后的脊椎骨，三道神环刺亮，三重神藏大窍极尽绽放，神庭识海中，盘踞于战魂肩头的远古天龙复苏，一跃而起，与脊椎天柱合一。

    昂！

    苏乞年一步登上高天，挥动光阴不灭拳，哪怕失去了一身道与法，这一拳依然绚烂，璀璨到了极点，拳音如龙，潋滟如赤霞的不朽拳光冲起三千丈。

    噗的一声，他打穿了不再浑厚的无形道火，崩开了不再凝炼的道族秩序，轰隆一声巨响，将黢黑的炉壁击穿，天光再现，众人腾空而起，脱离道炉世界。

    云空山上一片凌乱。

    到处都是尸骸，道炉降临的一瞬间，震死了太多人，大能也不例外，整座云空山都裂开了，几近崩塌，云空山四方，诸族无数人远远眺望，却不敢临近，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摸不清根底，但能察觉到无尽恐怖，直到那一道潋滟炽盛的拳光，带着不朽的威严气息，将那口如山倒扣的炉底打穿，击碎万里天云，撕裂高天，直冲入斑斓的诸界裂缝中。

    “是哪位准王亲临……”

    有老辈人物露出震撼之色，这血气太炽烈，拳势太可怖，那准王气机，简直要倾天裂地，云空岛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无上生灵到来，是四大人龙世家的哪位准龙王吗？

    毕竟放眼整个界海，龙门之内，能够拥有这样底蕴的强者，恐怕也只有四大人龙世家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蛰伏的准王级存在，即便有，怕也寥若晨星，这种层次的存在，已经不是普通人所能测度的了。

    化成废墟的云空阙前。

    苏乞年眸光冷冽，一只手抬起，准王血气如汪洋般涌动，抓向那古朴黝黑的三耳道炉。

    嗡！

    道炉轻鸣，虚空一下化开，先一步坠入诸界裂缝之中，斑斓道光如海，道炉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轰！

    苏乞年大手余势不减，没入扭曲的诸界裂缝，他肌体若琉璃，不朽气韵流淌，宛如不坏的王铁，在斑斓道光中搅动。

    片刻后，他收手而立，目光微沉，刚刚一瞬间，他分明捕捉到了一丝接引之力，该是这口道炉真正的主人，相比于之前的道七十一，这道炉主人，该是一位真正的无上生灵，且不是一般的准王，加上他绝道钉加身，一些道与法无法动用，没能将之留下。

    “老族长！”“云清圣者！”“叔祖！”

    此时，有人悲呼，诸部族子弟露出伤恸之色，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一场易物大典，会成为诀别。

    “不要哭，要去流血，别流泪！”

    老圣人声音沙哑了，但依然努力迸发着中气，此刻饱满的筋肉再次坍塌下去，满头浓密的黑发凋零，背脊更加佝偻了，整个人都枯槁下去，仿佛风中烛火，开始熄灭。

    “别哭丧着脸，记得多宰几个魔崽子，送到我墓前！祭拜什么的就免了，不想看到你们一张张愁眉苦脸。”有神圣吹胡子瞪眼，看向自己带来的几个族中小辈。

    “好怀念这个世界，来年天路封镇，记得带上我的骨灰罐子，我要回南域北极星天看看。”

    ……

    一群神圣在虹化，燃烧了道与魂，无上道器之力，如非是抛却一切，又岂能挡住一丝半毫。

    苏乞年心头很沉重，看眼前的一幕幕，战血积郁在胸膛，他整个人快要炸开了，但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宣泄。

    “小友。”

    老圣人最后看苏乞年一眼，眸光温润而清澈，语气沙哑，却似乎可以传荡诸天：“这里没有锁天一脉，没有云空岛，没有王者，大帝……只有人族！”

    苏乞年浑身一震，这一路走来，他这一脉遭受了多少冷漠，前尘往事难再现，老圣人一句话，令他放下了诸多执着。

    举世皆敌又何妨？不论未来的哪一天，成王、成帝、乃至登临人皇绝巅，他终究是他自己，古往今来都只有两个字。

    人族！

    深吸一口气，苏乞年看向前方，躬身一礼深深拜下。

    “苏乞年恭送！”

    “敖荃恭送！”

    “我等恭送！”

    ……

    废墟前，无数人行礼，千言万语，皆在一拜之间。

    云空山上，有山呼海啸，顿时令四方关注的诸族中人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有强者察觉到了异样，那是神圣坐化的虹光，几逾百计。

    “众圣，坐化了……”

    有人跌坐在地，更多的强者腾空而起，朝着云空山上横渡而去，出大事了，而且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不多时，人们就见到了曾经的云空阙，而今的一地废墟前，逾百计的神圣虹光在蒸腾，而后缓缓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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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乞年，是那位光明行者，锁天传人……”

    不少人露出惊疑之色，这一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云空阙之变，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轰隆隆！

    有雷音滚滚，随着诸圣化道，整个云空岛上方的天空，都变得殷红一片，仿佛随时会滴落下鲜血来。

    轰！

    就在这一刻，诸圣化道的虹光骤然间连成一片，化作一道粗大的虹光天柱，拔地而起，捅入九天。

    漫天血云崩碎，那刚刚生出的呜咽声，也随之烟消云散。

    苏乞年看眼前这一幕，哪怕是坐化，诸圣也不愿意看到血雨天哭，他们走得堂皇且热血，当有晴空万里。

    赶来的诸部族中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被这股无形的意志所感染，有些精神，不需要言语，他们看头顶，那轮虚幻的神阳自崩碎的血云后升起，洒落下万点金辉。

    收束心绪，苏乞年看向远方，在界海的尽头，晦暗一片，有雷霆闪烁，血光如雾，哪怕隔了很远的距离，也令他感到了一股深重的压迫感。

    四龙女敖荃抬头，同样察觉到了界海中的变故。

    缓缓闭上双眼，数息后猛地睁开，苏乞年双手一撕，轰隆一声，自云空山与天穹之间，虚空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接连天地，他抬脚迈步，诸界裂缝中，扭曲的道光被镇压，化成一条斑斓大道，延伸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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