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7章 手腕(十四).
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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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俊臣所设计的剧本之中,最后阶段将会有两位重量级演员陆续登场。
这两位重量级演员,一个是山海关吴家,另一个则是建州女真。
而这两位重量级演员的登场,必然会将彻底改变整个辽东地区的未来局势。
此时此刻,就在胡家庄境内风云变幻之际,远在千里之遥的抚顺关外,建州女真的精锐军队也正在秘密集结之中。
甚至于,就连那位后金大汗——爱醒觉罗.玄烨——此时也已经亲自赶到了抚顺关外的赫图阿拉城内,亲自主持局势。
抚顺关向来是辽东镇北路防线最重要的一处关隘,也是建州女真每次南下侵袭大明疆土之际的必争之地。
所以,建州女真的精锐军队选在这里秘密集结,自然是想要出兵攻破辽阳防线、再次南下入侵。
这是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建州女真收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消息,说是赵俊臣北上巡视辽东地区期间,与辽东镇总兵何宇发生了激烈冲突,双方矛盾随时都有可能激化。
随后,更多的消息陆续传来。
譬如说,辽东镇突然间派兵封锁了胡家庄,聚集在胡家庄境内的辽东地区各方势力皆是无法脱身离开;
又譬如说,辽东镇突然间从各路防区之中召集了大量援军奔赴胡家庄,也就极大削减了辽东镇各路防区的防备力量;
再譬如说,包括何宇在内的全体辽东镇高层武官,以及正在巡视辽东地区的明朝阁老赵俊臣,自从辽东镇开始封锁胡家庄之后,就皆是极少现身了,就好似全部失踪了一般……
这些消息,皆是意味着辽东境内必然是发生了某些剧变。
建州女真虽然是刚刚才向德庆皇帝纳贡称臣,但面对这样一个机会,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所以,那位玄烨大汗很快就传下命令,调遣召集建州女真的精锐军队,纷纷奔赴辽东镇北路防区的抚顺关附近,想要趁机占些便宜。
当然,若是辽东镇的剧烈变化超乎预想,甚至是陷于内乱之中不可自拔,那建州女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绝不会只是“占些便宜”那么简单了。
此时的赫图阿拉城内,玄烨坐在王帐之中,表情严肃的再次整理着自己面前的各类情报。
这些情报,有很大一部分皆是来自于辽东大儒张正卿。
赵俊臣其实早就知道辽东大儒张正卿与建州女真之间有暗中勾结,但他一直都没有出手根除这个隐患,就是为了把建州女真引入局中。
但自从辽东镇开始封锁胡家庄之后,张正卿的情报也被中断了,所以现在建州女真虽然是猜到了辽东镇内部必然是发生了一场剧变,但并不清楚这场剧变究竟意味着什么,更不清楚这场剧变会不会影响到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与试探。
就在玄烨盯着这些情报陷入沉思之际,又突然听到禀报,说是钱通与图海二人联袂求见。
钱通乃是玄烨麾下的汉人降臣之首,一直负责渗透汉人领土、收集明朝情报的事情,而图海则是建州女真的武将之首,更是玄烨的左膀右臂。
所以,听到这两人的联袂求见,玄烨就立刻召见了他们。
这个时期的建州女真,还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所以钱通与图海进入王帐之后只是稍稍行礼,就开始向玄烨禀报消息。
钱通的表情有些兴奋,率先道:“启禀大汗,消息已经确认了,辽东镇的北路参将西门盛,目前依然是滞留在胡家庄境内,至今也无法返回北路防区坐镇……此人竟是擅离防区这般长时间,事情可谓是极不寻常!
不过,北路防区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并没有派出兵力支援胡家庄,所以依然是实力未损,咱们若是想要攻打抚顺关,恐怕也要多耗一些力气!”
图海则是粗声禀报:“大汗,八旗将士之中,正黄、镶黄、正白三旗目前已是秘密抵达了赫图阿拉城内,另外还有正红、镶红、镶白三旗正在路上,大概只需四五天时间,咱们就可以集结五万精锐之师,随时都可以挥师攻打抚顺关!
哼!到了那个时候,西门盛无法亲自坐镇,就算是辽东镇的北路防区兵力未损,也绝无可能挡下咱们后金精锐的强攻!”
听到这些禀报之后,玄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切进展皆还算是顺利,但玄烨总是隐隐觉得,这一系列的局势变化既然是与赵俊臣有关,就必然不会是那么简单。
玄烨非常重视赵俊臣,也颇为了解赵俊臣,他与赵俊臣之间已经明里暗里的交锋了好几次,一直都无法占到便宜,所以玄烨并不认为赵俊臣会给自己留下这般明显的破绽。
或许,目前的种种局势变化,皆只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一环。
又或许,建州女真的种种反应,接下来皆是会被赵俊臣所利用。
但无论如何,面对这般良机,玄烨必须要尝试一下!
想到这里,玄烨当即是再无犹豫,拍案命令道:“传令正红、镶红、镶白三旗,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
图海,你趁着这段时间务必要备好各类攻城器械!钱通,你则是要加紧打探汉人情报……尤其是赵俊臣与何宇的消息!
无论如何,最迟等到五天之后,本汗就要亲自率领八旗精锐,全力围攻抚顺关,务必要一举夺下此处关隘重地!”
*
事实上,玄烨的预感并没有错,他与建州女真的这般反应,皆是落在了赵俊臣的预料之中,也皆是赵俊臣计划之中的一环!
近年以来,赵俊臣的底线已是越来越少、越来越低,做事之际也是愈发不择手段。
但这一次,赵俊臣想要逐步掌控辽东镇,却依然是坚持着一个基本底线,那就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绝对不能严重损害辽东镇的实力与根基。
否则,一旦是让辽东镇的实力受损、根基动摇,就必然会影响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运转,也会让建州女真寻到机会,到时候整个华夏地区就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然而,赵俊臣想要逐步掌控辽东镇的基本目标,与赵俊臣不愿意损害辽东镇实力与根基的基本底线,这两者实际上是相互冲突的。
毕竟,辽东镇的实力太强、根基太稳,寻常情况下赵俊臣根本就没有机会插手干涉,所以赵俊臣若是想要逐步控制辽东镇,就必须要想办法让辽东镇陷入混乱与内耗之中,也唯有在这般情况下,赵俊臣才能有机可乘。
然而,辽东镇若是陷入了混乱与内耗之中,就必然会严重影响到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运转,说不定还会分崩离析、一蹶不振,从今往后再也无力抵御建州女真的侵袭。
针对这般情况,赵俊臣倒也想到了解决之策,那就是选择一个恰当时机,为辽东镇引入外患!
一个同仇敌忾的外敌,永远都是内部团结的最佳促进剂。
根据赵俊臣最初所设计的剧本,自己的计划拢共可以分为五步。
第一步,利用亲身涉险的手段,设法绑架何宇,让辽东镇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趁机搅动局势、激发一部分辽东镇高层武官的野心,挑拨何宇与西门盛之间的亲密关系,让辽东镇局势逐渐陷入内乱之中。
第二步,为辽东镇引入第一个外患,也就是山海关吴家!引诱吴应熊率领关宁铁骑进入辽东境内,意欲是趁机吞并辽东镇,辽东镇这个时候不仅是群龙无首,更已是内乱不断,自然是没有抵抗之力。
面对这般情况,必然会有一部分辽东镇武官不愿意坐以待毙,急切想要结束辽东镇的混乱与内耗,团结一致的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吞并,而赵俊臣就可以趁机出手引导局势,把西门盛推举成为辽东镇的新一代共主,顺便还可以落实自己此前所提及的辽饷改革之事。
第三步,等到辽东镇恢复了团结与稳定之后,也就拥有了抵抗山海关吴家的实力,但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则必然会出现进一步的加深与激化,而山海关吴家也同样是抵抗建州女真的中坚力量,一旦是让山海关吴家与辽东镇彻底决裂,依然会影响到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运转。
所以,赵俊臣为了平息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的矛盾,就需要再次创造一个更为强大的外患——建州女真!
第四步,若是寻常情况下,建州女真趁着辽东防务混乱之际突然间出兵南下,必然是拥有明显优势、可谓是胜算不小,但因为赵俊臣的布置与推动,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的大部分精锐力量,这个时候皆已是赶到了胡家庄境内,也就提前一步集合了兵力,也就可以迅速奔赴前线,与建州女真的军队进行对峙。
建州女真刚刚才归顺于大明,粮荒内患也尚未得以缓解,所以当他们发现辽东镇与山海关吴家已经提前集结了兵力防御自己,没有任何便宜可占之后,自然是只能遗憾退兵。
第五步,当局势发展到这个阶段,西门盛不仅是已经被辽东镇各方势力推举成为新一代共主,而且还率领辽东镇军队成功逼退了建州女真,必然是威望大涨。
赵俊臣也会趁机鼓动一部分辽东镇武官,让他们向朝廷中枢上呈奏疏、举荐西门盛成为新一任的辽东总兵。
这个时候,赵俊臣就可以把何宇放出来了,于是辽东镇就会面临一个极为尴尬的局面,那就是同时出现了两名最高统帅。
这般情况下,不论何宇与西门盛从前再是如何关系紧密、相互信任,接下来也只能是彼此敌视、你死我活,就算是他们自己愿意退让,他们的支持者与拥趸们也已是无路可退。
这样一来,再加上辽饷改革之事已经变成了既成事实,赵俊臣的影响力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西门盛与何宇二人谁能争取到赵俊臣的支持,让赵俊臣表态支持于他、进而是拥有更多的钱粮资源,谁就可以稳胜不败!
最终,赵俊臣也就可以逐步驯服辽东镇这头巨兽了。
赵俊臣的这个计划,原本也算是巧妙,除了第一步计划存在着较大风险之后,后续发展皆是阳谋,也皆是环环相扣,赵俊臣也只需是躲在幕后引导局势、顺水推舟即可。
然而,赵俊臣终究不是料事如神的当代诸葛,他的这一系列计划依然还是出现了一个纰漏。
这个纰漏,是辽东镇中路参将李泽荷!
赵俊臣小觑了李泽荷的野心与手段,也高估了此人的耐心与隐忍,没想到何宇刚被绑架不久,他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勾结了甘成与徐合二人妄图篡权夺位,也就提前激化了辽东镇的内部乱象,赵俊臣的计划节奏很快就被打乱了。
这般情况之下,赵俊臣只好是提前离开何宇身边、亲自出面控制局势。
但又因为赵俊臣的提前离开,让何宇得以是迅速发现了事情真相,逼着赵俊臣只好是使用了备用计划,而何宇本人也只好是死于非命了。
不过,赵俊臣虽然是被迫选用了备用计划,但总体的计划方向并没有任何变化,只需是稍稍调整一些细节即可,一言概之依然是先后利用山海关吴家与建州女真这两个强大外患,引导辽东镇内部的局势变化,逼着辽东镇向自己臣服。
现如今,随着山海关吴家的正式登场,建州女真的威胁也是近在眼前,而赵俊臣所设计的剧本、所搭建的舞台、所召集的演员,也即将就要进入最后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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