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斥候任务

　　1253年3月1日傍晚罗多克王国‧维鲁加市镇

　　米娜简单的计画后，她那精密的商业头脑已经开始工作。从小就练习充分的她开始了估价的大事。就这样忙到了傍晚，才稍稍歇息喘口气。一抬头，便看到邻座不远处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班达克！

　　本来想装作没看到的米娜迅速别过头，但是还是被班达克注意到了。这个落魄弩手走来，米娜直暗叫倒楣。

　　“公民姐妹…”“恩？”

　　米娜抬头，很想维持自然，但却尴尬的不知如何表态。

　　“我为之前的失礼向你致歉，你能否行行好再次雇用我？”

　　班达克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米娜不忍拒绝，只好再次雇佣了他。同情心泛滥的米娜甚至还自掏腰包替班达克购足武装。因为之前的装备全数被盗贼所夺去，班达克穷得只剩下一件棉衬衫。

　　一个多月后，布兰登瓦皇帝北征的消息传来。

　　米娜从图比顿伯爵手中接过一切资本：满载着天鹅绒、蜂蜜酒、以及各式工具的五辆大车，二十名商队护卫、二十名罗多克长矛手与十名罗多克弩手。浩浩荡荡地往北前进。米娜早就下定决心。

　　要用自己的方式赚得足够的资本。让维康斯坦的家族名声被全卡拉迪亚记住！

　　1253年5月4日上午罗多克王国‧维鲁加市镇

　　图比顿伯爵给的三十人，大多属于低阶的部队。

　　“抱歉，训练不足”图比顿摊手苦笑，米娜也不以为意。反正罗多克屹立至今从来也不是靠着兵强马壮，而是上天赐予的山势屏障以及丰富的经济实力。为了弭补战斗力的不足，维康斯坦用资金为这些部队添购了新的装备。

　　“抱歉，我的小姐。我在旅途中会持续的训练他们”随行军士向米娜道歉，他叫做柯里昂，是一个强壮的中年汉子。嘴角有一个可怕的疤痕，据说是当年斯瓦迪亚侵略时的战伤。他擅长使钩镰枪，据说他年轻时曾经活捉过哈劳斯国王，但谁也不知道真假。

　　“那就有劳你了”米娜客气地道，柯里昂本来是图比顿的部队教官。如今图比顿大方地将柯里昂赠给她，让少女商人对这位老兵额外敬重。

　　1253年5月6日正午布兰登瓦王朝‧德赫瑞姆行省南部

　　维康斯坦的商队越过布兰登瓦的国境，向巡逻队递交了通关文书。负责巡查的斯瓦迪亚重骑兵立刻予以放行。

　　“布兰登瓦的里克，不得不说，他是一位极有领导魄力的统治者”老兵柯里昂说道：“以前这里还是斯瓦迪亚国土的时候，南方是乱军最容易出没的地方。如今，密集的巡守队在草原上逡巡，盗匪都销声匿迹了”

　　“可是在布兰登瓦治下没有自由”班达克扛着重弩说道，语气中满满地不以为然：“布兰登瓦只是个想要行一己私欲的军阀，他想让整片大陆服从于他一个人的意志。我身为一个罗多克公民，很骄傲地不愿意加入他的行列”

　　“唷！我们这里有护民官呐！传出去给国王知道我们就死定啰！”粗哑的嗓音笑道，说话的是一个头戴锅盔的长矛兵。他的声音与他的外貌极为不相衬，看上去虽然只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声音却粗哑如石头摩擦般的低沉。

　　他叫阿列西欧，两年前入伍时恰逢斯瓦迪亚人南侵。喉咙中了流矢，在濒死之际恰好遇到行医的杰姆斯，捡回一条命。却从此失去了正常的声音。

　　“那是我最想做的职业，我向往着为平民发声的神圣工作”班达克说道：“然而我不敢僭称自己是那样的职业，因为一个合法的护民官应该是要由国王任命，人民同意得来”

　　班达克这番话道是让不少同袍吹起口哨，只有马背上的米娜暗笑莞尔。

　　“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护民官啰”阿列西欧叹道。

　　护民官是罗多克地区最初的自治官名，在卡拉德帝国建立后，宽容的大帝给了这群居住在群山环绕中的卡拉迪亚原住民高度自治权力。他们依循着部落传统，在公共议题上以表决方式决定，以人民利益为最大考量。但是在葛瑞福斯国王当政之后，护民官一职便被取消。虽然国王或元帅选举都是由议会决定，但这样的民主已经沦为形式。

　　“无论如何，在布兰登瓦治下这片土地至少多了安全和保障”被班达克一抢白，老兵柯里昂也不生气，足见其修养和气度：“让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也许最后终结乱象的人会是布兰登瓦”

　　米娜微微颔首，但其实心里并不完全认同。根据她自己走商的观察，布兰登瓦王朝其实有不少致命伤，如：领土位置地处中央，与四个邻国接壤，没有休养壮大的空间；封臣少，无法有效管理土地；没有外交同盟，如果被围攻则必定覆亡；旧斯瓦迪亚王国的势力也未完全剪除；大量的军事人力被用于维护国境内治安，意味着对外扩张的续航力十分有限…

　　“小姐，想什么呢？”柯里昂问。

　　“没什么，商人的各种杂事罢了”米娜微笑。

　　“如果没有战争，卡拉迪亚大陆可真是乐土阿”柯里昂叹道。春天的暖风恰好在这时吹起，米娜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大平原的初春嫩草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响。确实，如果不用战争该有多好。

　　“所以，这是您愿意放弃军职，来助我跑商的最大原因吗？”米娜好奇的问。

　　“哈哈哈，猜得有理。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图比顿伯爵虽然是一位好领主，但是他的治军方式让我深深地感到缺乏信心。他手下兵源充足，但大多是不堪一击的兵油子”

　　米娜同意，图比顿伯爵确实已经散漫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1253年5月6日傍晚布兰登瓦王朝‧乌克斯豪尔市镇

　　为了避免夜晚暴露在大草原上，米娜收拾情怀，和队伍稍稍加快了脚步。在日落时分抵达乌克斯豪尔。乌克斯豪尔是布兰登瓦王朝治理下的南方大城，由雷萨里特领主所管辖。雷萨里特是一位具有军人本色的贵族，他与布兰登瓦的里克是同乡，这让他额外得到君王的重用。

　　雷萨里特将乌克斯豪尔建筑成一座要塞。箭塔林立、岗哨众多。即使春暖花开的时节。军队的肃杀气息还是这个城内的主要色调。早就转起商业头脑的米娜立刻看穿商机：士兵们的战袍需要羊毛。所以用高于自家产品成本的价格狠狠的削了一笔。

　　而米娜深知带人带心的道理，慷慨地打赏了自己的五十名部下。

　　他们在乌克斯豪尔盘桓了两周才离开。打点了一些当地商会事宜后，随即通过斯瓦迪亚平原的南森林。

　　绿林强盗的势力在布兰登瓦皇帝的授意下，遭到雷萨里特与蒙特维尔两位领主彻底扫荡。这条过往被视为高风险商道的路线，已经和过往不同。

　　1253年5月20日午后布兰登瓦王朝‧苏诺行省-卢伦斯

　　维康斯坦在卢伦斯稍作停留，卢伦斯虽然贫困，但却是个很有活力的村庄。村人们虽然有着低生活品质，但他们辛勤的程度是这帮罗多克人无法想像的。米娜趁机出售乌克斯豪尔添购的各式工具，很快就销售一空。但是由于卢伦斯大多都是穷苦的农民，米娜并没有用特别高的价钱出售。只有略高于成本而已。在她心中，赚穷人的钱与赚富人的钱有不同的意义。这种经商理念博得了班达克与阿列西欧的好感。

　　同时，米娜也向村民们收购麦作，由于大平原中部一直有着“大陆粮仓”的美称。所以价格便宜到让同伴们都开了眼界。在苏诺更补足了给养与食物。听苏诺的镇长说，布兰登瓦的军队已经从瑞泊莱特出发。预计一天后就会抵达杰尔博格隘口。为了赶在两军交战前抵达定位，米娜要求部队加快了脚步，众人就这样一路往目的地前进。

　　沿途的田野一望无际，村人们正为新的农季翻土，准备种下小麦。商队经过泥土小路，就像画中的美景一样。只是这些商队正要赶往像地狱般的战场，让此刻的诗情画意显得无限讽刺。

　　＊

　　1253年6月9日清晨诺德王国‧杰尔博格堡领

　　米娜等人抵达杰尔博格隘口时，恰好赶上两军对垒。

　　“这怎么打？诺德人根本在数量上就有极大的劣势啊！”班达克惊呼。

　　在杰尔博格的山道上，诺德人排出楔型阵势，用盾墙严阵以待。如果布兰登瓦贸然上坡，一定会被迎头痛击。而布兰登瓦的部队则是一大群，列阵严谨而且正在架设攻城器具。两边剑拔弩张，完全没有派出使者。

　　“那就是皇帝的禁卫骑兵”柯里昂指着隘口下方，那群甲胄鲜明的黑甲骑士。

　　米娜顺势看去，那群骑士确实看起来剽悍异常，充满威胁性。连不懂军事的她都不想站在这群骑士的对面。

　　“那些是商队吗？”班达克忽道，指着远处和战阵保持距离的一小搓人马。

　　“那边也有！”阿列西欧惊呼，指着另一处。

　　米娜望去，简单点数后惊讶地发现，库吉特与萨兰德都派出了人马前来观战。

　　“布兰登瓦这仗最好打得漂亮点”柯里昂喃喃说道。

　　“是阿，不然接下来可让他有得受了”米娜认同，因为这次是布兰登瓦首次对外国用兵，如果在战场上没能充分展现军事实力，就意味着接下来一连串的外国侵略。

　　而此时，布兰登瓦方的巨型投石机抛出攻城用的石弹。为战斗拉开了序幕。这可让米娜与柯里昂都开了眼界。连阿列西欧都觉得布兰登瓦的战术新奇的很。

　　“我本来以为布兰登瓦的里克会下令骑士冲锋呢！”阿列西欧叹道。

　　“这个皇帝真的不简单”柯里昂赞道。

　　“呃…我们应该担心那个吗？”班达克指着不远处的烟尘。

　　“库吉特人！他们分出一小队朝我们而来！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情！”队伍中的斥候惊呼。

　　“把车队围成一个简易的堡垒！”柯里昂迅速下令。

　　“库吉特人真是到哪里都要当马贼啊！”阿列西欧低骂。

　　“小姐，请您进来比较安全！”柯里昂说道

　　“可是得有人观战，图比顿伯爵要完整的作战资料阿…”米娜为难地说道，但还是依言退入车队中。

　　“奉塞加可汗之名！库吉特部队正在执行任务，闲杂人等都是奸细！”提着马刀的库吉特骑手们高声呼唤。来者竟然有三十余骑，显然看穿了维康斯坦这群人数较少，又携带货物，才临时起意找了个理由准备抢劫。

　　几名库吉特骑手远远拉弓射箭，警告意味十足的箭矢落在队伍前方。

　　罗多克弩手们已经上箭，在车队后就定位。而长矛手则排成紧密阵式，准备接战。

　　“如果没把握射人，就射马”班达克轻声提点，弩手们仓皇点头。

　　强弩破空穿出，库吉特骑手闪避不及中箭落马。然而其他的库吉特还是冲上，他们抡起马刀就往前排的长矛手砍去。锋利的马刀在罗多克的巨盾上砍出一道斩痕。但是巨盾提供的保护是很充足的，反而库吉特战马因为盾后的长矛而被惊扰腾起前蹄。

　　“下来！”

　　柯里昂一声虎吼，钩镰枪扣住倒楣的库吉特骑手将他扯下马背，库吉特人哀号着落马。而此长矛手也纷纷将长兵器刺出，几个闪避不及的库吉特人哀嚎着跌坠下马。

　　其他库吉特眼看这群商队有正规军在其中，迅速改变了战术。他们绕开将米娜的商队包围在其中，改成用弓箭射击。

　　“我们死定了！”阿列西欧大喊。

　　库吉特箭掠过盾牌间射到，贯穿了罗多克长矛手的轻薄布甲。罗多克商队们倒下数人。班达克熟练地上箭、瞄准、射击，将一个库吉特骑手再次射杀。

　　“不要瞄准他们，要预测他们的路径！”班达克拍了拍身旁弩手的肩膀指示。

　　“又来一批！”柯里昂嚷道。

　　果然库吉特商队再次派出了增援，显然十分觊觎罗多克商队的那五辆大车。

　　“公民姐妹，蹲低！”班达克按下正在张头探脑的米娜，与此同时，一支库吉特冷箭从米娜头顶掠过，穿进了她背后的倒楣弩手后脑。班达克低骂了一声，抄起地上的弩回击。

　　“小姐！你要去哪里？”柯里昂惊呼。

　　米娜跨上马背冒着流箭冲出柯里昂围出的车堡。

　　“她该不会是要逃走吧…？”班达克一脸错愕

　　“她逃错方向了吧！”阿列西欧大嚷着：“呃，我是说她怎么可以丢下我们！”

　　马背上的米娜回身，遥遥比起中指。

　　“我们现在要靠自己了！大家坚守！不要贸然逃离。不然一定会被抓住！”柯里昂迅速下令，企图凝聚团队信心：“我们摆起阵势，缓慢地向隘口退去。盗贼们都怕布兰登瓦！”

　　但是罗多克人军令不彰闻名大陆，尽管柯里昂已经大声下令。还是有数名长矛手擅自脱离岗位往外奔去。

　　而米娜？她此刻正飞驰赶往萨兰德商队。

　　身后的马蹄疾响，有三骑库吉特骑手紧追在后，这些马贼般的正规军们吹着口哨，口中嚷着低俗的吆喝想要让米娜停下马。其中还有一人抄到米娜前方绕过，想让米娜的马匹受惊停下。饶是米娜幼时就有勤练骑术，很快就避开，没让对方得逞。

　　此时隘口下方爆出欢呼声，米娜偷眼看去，布兰登瓦皇帝正举着战旗。他的禁卫骑兵们正践踏着诺德人的防线。

　　“她要跑了！再这样下去会惹到萨兰德人！”

　　“射她吧！”“可惜了一个标致姑娘”

　　三名库吉特骑手已经决定要将米娜击杀。

　　而萨兰德商队显然也发现了不寻常，几个商人护卫模样的人迅速退去伪装。露出原来萨兰德骑手的样子，快马赶来。还有两名马穆鲁克跟在队伍中。萨兰德商队这次人马最多，根本已经像一个贵族的私兵团队一样。足见苏丹非常重视这次布兰登瓦王朝的军事行动。

　　米娜惊惶回身，看见三名库吉特骑手同时对她拉弓。

　　“真神全能！”萨兰德军队齐声高呼。

　　三杆短标枪掠过米娜耳际击中库吉特骑手，有两人面门中枪当场毙命，剩下一人勒马回走，但没几步就摔落马下，胸口也早已穿了一枪。一个萨兰德贵族骑士翩然来到，身后十多骑紧紧跟随。

　　“我的小姐，您没事吧？”贵族骑士拉下面罩，露出了俊俏的脸庞。

　　“我的商队正在被攻击，想请您协助”米娜喘着气求告，指着不远处的己方阵地。

　　“穆斯塔法，带人去解决。早就该有人去教训一下那颜阿骨尔。提醒一下他是贵族而不是马贼”贵族骑士下令，一名马穆鲁克点头领命。吆喝一声便和十多名骑手飞驰而出。

　　“太感谢你了”米娜松了口气。

　　“请问您的主公是哪一位？”贵族骑士问：“忘了介绍我自己，我是拉库姆‧加米耶德酋长。理所当然的，是加米耶德堡的领主”

　　“我是商人，米娜‧维康斯坦。那个队伍就是我负责的”

　　“您的意思是说…罗多克王国真的派出商队来？”拉库姆细长的双眼惊讶地撑大。

　　“怎么？难道...你们都是正规军吗？”

　　“恩…你这一说，让我又得变回商人了，你懂的”拉库姆说着自己笑了出来。

　　不可否认，米娜真心觉得拉库姆酋长笑起来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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