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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聪明人


“赵高?”

  秦王政听了儿子的计划,皱眉想了想这个赵高是谁。

  无果,毫无印象。

  这很正常,赵高的第一次出人头地在胡亥长大了一些的时候。

  那时他因为为人勤奋、[jing]通律法得到了秦王政的赏识。不仅被提拔成中车府令,掌管君王车架,还被派去教导公子胡亥断案判狱。

  现在的胡亥才五岁,远不到学这些的时候。而且这个年龄还是公子们集体增长五岁后的结果,按上辈子的正常年纪来算,胡亥怕是才刚出生。

  所以赵高其实是天下一统那会儿才得到的赏识,在此之前一直待在隐宫里头。

  扶苏解答道:

  “赵高是赵国宗室的远支,其母因触犯律法被刑僇,羞于见人,便一直待在隐宫劳作生活。”

  赵高的母亲也是在那里与人生下赵高兄弟几l人的,所以他并非自己犯罪被处刑才去了隐宫,而是受母亲牵连。

  赵高本人在此之前并未受过什么刑罚,大秦的宦官也不全是阉人,赵高就是其中健全的宦官。

  秦王政一听这人是个罪人之后,立刻失了兴趣:

  “你缘何想起这么个人?”

  秦王政对人才的出身没什么偏见,若是真有才华,他一样会重用。但这个赵高能被扶苏安排去做这种要命的差事,显然证明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重要的是,这个赵高还是赵国宗室远支,越发讨人厌了。

  秦王政平等地不喜欢每一个赵国宗室。

  扶苏并不意外父亲的反应,但他也深知父亲很吃讨好卖乖这一套。

  要不然上辈子赵高犯下重罪即将被蒙毅处决的时候,父亲也不会因为赵高的一番巧言令[se]就赦免了他,还让他官复原职。

  扶苏深以为这个处置很不妥。

  大秦以律令治国,怎能轻易放过犯法的人?他赵高于大秦又没有功绩可以抵罪,怎么算都没有网开一面的资格。

  爱惜人才可以,但是得有个底线。哪怕把赵高调去一些棘手的岗位让他戴罪立功,也比官复原职要好。

  继续回去当中车府令,能立下什么功劳?把帝王车架[jing]心保养得更好吗?

  但当皇帝的嘛,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自然只凭自己的心情来。

  指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做梦,法律只是帝王治国的工具,是用来维护他们手中权柄的。

  扶苏很难说服父亲在类似的事情上完全按律处置,那就干脆别让赵高这种的小人有机会接近父亲好了。

  这么多年来,父亲身边也就出了赵高一个胆大包天的,犯了罪还敢叽叽歪歪,其他人哪个不是乖乖认罚?

  扶苏便道:

  “赵高最擅长奉迎献媚,让他去办这件事,便不用我们明说。他自己会揣测上意,将事情办妥。”

  秦王政秒懂。

  既然

  “不用明说”,

  那么就相当于一切都是赵高自己的想法,

  是他自作主张。

  他说他是估摸着上位者心意行事的那就是了?上位者可什么都没说,分明就是他自己曲解了王上和长公子的想法!

  而且更妙的还是赵高的出身。

  隐宫出来的宦官,为了出人头地、脱离罪恶的过去,一着急做出什么自以为对的错事那不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更何况他赵高还是赵国远支,谁不知道秦赵不合啊。赵高这么干,那可说不准到底是秦国的意思,还是赵国的意思。

  很好,以后他赵高就是赵国[jian]细了。

  卸磨杀驴的时候就把这个推论拉出来,逻辑非常完美。

  秦王政被儿子的一番妥善安排给震住了。

  半晌,他才找回声音:

  “你打哪儿学来的这些[yin]谋诡计?”

  总不会是跟他学的吧?

  秦王政左思右想,反复自省,也没想起来自己有这手段,应该没法言传身教才是。

  扶苏心虚地移开目光。

  什么[yin]谋诡计,听着多不上台面啊,这叫足智多谋!

  有的人生来就有这种天赋,没办法的事情。

  秦王政也不管他了:

  “罢了,随你折腾去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管他什么手段,对大秦好就行。有能力的继承人总比光风霁月的傻子要好,国与国之间的博弈,谁跟你讲道义。

  既然父亲都放权了,那扶苏当然不能叫父亲失望,能上的手段都上了才不辜负他的期望。

  于是咸阳宫里很快流传出一则消息,说是长公子那边需要一名宦官替他全权负责照看韩国旧贵的事务。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是做得好了,能入公子的眼。现在谁不知道长公子是所有公子里最得王上青眼的儿子,早点投诚就能早一些成为下任秦王的心腹。

  整个咸阳宫里的宦官都心思浮动起来,试图给长公子身边的侍者塞钱打通关系,拿到这个名额。

  原主身边的侍者原先都是楚系安排的,这几l个月扶苏已经不着痕迹地替换了一部分。

  既然是自己人,自然知道扶苏的意图。所以他并没有轻易给其他宦官承诺,而是一直拖着,和所有来讨好的人打太极。

  众人意识到这位侍者油盐不进,恐怕并不是爱收受贿赂的那种人。

  不少人都打消了走他门路的心思,但也有人不信邪,觉得是给的还不够多。

  隐宫中。

  赵成将自己攒下的银钱都给了赵高:

  “兄长,我们这点钱真的能买通长公子身边的侍者吗?”

  赵高闭了闭眼:

  “试试吧,纵使不行,也没什么损失。”

  传闻里没出现过谁给了钱之后对方拿着钱不办事的情况,都是直接说不收的。既然如此,何妨一试呢?

  赵成一想也是,咬了咬牙道:

  “那不如我

  们再借一些,若是事成了,[ri]后荣华富贵少不了,借的钱自能还上。若是事情不成,再将钱币退回,也不必背上负债。()”

  “㈢()㈢[()”

  于是赵家兄弟又去找相识的人借钱。

  隐宫中的人大多没什么前途可言,也少有像赵高这般有本事的。所以赵家反而是其中最富庶的一家,还有心气敢尝试去抓住机会翻身,其余人大多想都不敢想。

  听闻赵高要借钱,他们倒也不吝啬。没人生起与他相争的想法,倒是都挺盼着赵高能得势的,好拉拔一下他们。

  最终,赵家兄弟筹集了不少钱,找到了扶苏这边。

  接待他们的依然是扶苏身边的侍者。

  要钓的大鱼上钩了,侍者却不着急一[kou]答应。他挑剔地看着这笔钱,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做局就是要这样,不能太上赶着。要是直接收网,鱼儿就会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

  能在扶苏身边坐到侍从领头人地位的,又怎么会是庸才呢?

  侍者便道:

  “这钱呢,我是不缺的。若你只会行贿,如此重要的大事,我可不敢[jiao]给你。”

  赵成顿时丧失了信心,心想果然还是没戏。

  赵高却不同,他从侍者[kou]中听出了别的含义。

  对方不是单纯在索要贿赂,而是在告诉他们,人家受贿的前提是行贿的人要有足够的本事。

  毕竟是为长公子办事,为了点钱最后挑出个没能耐的家伙,把事情办砸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公子身边的人能缺钱?人家就是顺手捞点外快,没打算将自己的职业生涯都赔进去。

  赵高想,这就是他等候已久的良机啊!

  难怪之前那些人都没通过,必定是他们脑子不好使,没听出侍者话里的深意。连话都听不懂的蠢货,自然也过不了这番考核。

  赵高立刻表示:

  “小人明白长公子的意思,必然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侍者眉头一竖:

  “长公子能有什么意思?公子如此仁善,只是见不得有些人阳奉[yin]违,欺辱韩人罢了!”

  赵高赶忙告罪:

  “是小人误解了,公子如此宅心仁厚,高与家弟必替公子‘好好’照顾贵人们。”

  侍者这才满意地点头,毫不客气地把兄弟二人带来的所有钱财都收入囊中。

  临走前他叮嘱道:

  “韩侯地位尊贵,万不可怠慢了。侯爵的待遇配不上他的身份,公子吩咐要以诸侯之礼待他。”

  正话反话,赵高还是听得出来的。他立刻把韩侯从穿小鞋的行列里摘了出去,明了之后该盯着谁折腾。

  赵成懵懵懂懂:

  “这、这就成了?”

  方才不是还在挑剔他们给的钱不够吗?

  赵高恨铁不成钢:

  “你怎么连话都听不懂?罢了罢了,之后你紧跟着我,

  ()  给我打下手(),

  ”

  ?()_[((),

  说自己和弟弟会一起照顾那些旧贵。侍者没有针对这一点反驳和敲打,便是默许了他可以带弟弟一起去赴任。

  这可真是一人得道[ji]犬升天了,赵高心里有点雀跃。

  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赴任的路上,他细心叮嘱弟弟,以后要如何行事。

  首先,该针对谁、该善待谁,这个是绝对不能搞错的。否则坏了公子的大事,全家都得受发落。

  其次,则是行事的具体方法。公子想要的是他们光明正大地欺辱旧贵族,还是隐晦点来,让人有苦说不出,还需他们自己分析。

  再次,要想明白公子为什么要给这群人差别待遇,他要达成什么目的。如果只是单纯地按照命令行事,那谁不行呢?何必特意挑个聪明人过去?

  最后,他们既然是兄弟俩一起去的,就正好一个当好人一个当坏人。大[bang]加甜枣,才能把事情办得更好。

  赵成听得晕乎,实在是琢磨不透这些个弯弯绕绕。

  “难怪最后是兄长得了这个差事!”

  其他人哪里有兄长这么聪慧?

  赵家兄弟上任了,上任第一天就叫韩国旧贵吃了个哑巴亏,简直苦不堪言。

  奏报是直接送到章台宫正殿的,第一个看见的是秦王政而非扶苏。

  奏报里说,赵高兄弟去了陈县之后很快安排好了一切。

  韩侯那边的待遇一提再提,[ri]子过得甚至比之前当韩王的时候都要好。

  当韩王还要受朝中有识之士的劝诫,不能随心所[yu]放开来享受。但是现在没有忠心大臣能继续[bi][bi]赖赖,韩侯几l乎要什么有什么,[ri]子过得别提多开心了。

  生活待遇提高了,那被软禁有什么所谓的?说得好像他当韩王的时候能随便乱跑似的,不还是整[ri]困在韩王宫中出不去吗?

  赵高是个会来事的,一去就给韩侯扩充了活动范围。

  之前他和旧贵族们都被安排在不同宅院居住,现在嘛……旧贵族都不是贵族了,凭什么单独住大宅子?美得你!

  说是庶民那就给他过庶民的[ri]子去,每人一间小房子,全部挤在狭小的几l套宅子里。剩下的宅子,那都是韩侯的。

  赵高着人把韩侯所住宅邸附近的旧贵宅院都腾出来,在墙上打通了个门。

  这样一来韩侯虽然依旧被软禁着,却能畅游这么多宅院。占地面积加起来,可比韩王宫大多了。

  韩侯表示很满意,尤其是看到那些旧贵族过的[ri]子之后,他就更满意了。

  ——别以为韩国上层都是铁桶一片,他们之间的龌龊多得很呢。

  韩侯作为亡国之君,之前没少被这群人埋怨。

  有和韩非关系好的觉得是他强令韩非入秦害了韩非,有嫉妒韩侯待遇好心生不满的,还有之前在韩国就和韩侯关系不睦的。

  总之现在就是双方都觉得对方讨厌,韩侯尤其讨厌这群人。

  ()  当初是他们劝他要不就投了吧,反正也打不过。投降总比负隅顽抗强,万一秦国生气了他们都得倒大霉。

  但那个时候,贵族们想的是“投降之后肯定只有韩王最倒霉,我们这些小鱼小虾说不定会被放过,可以继续当贵族()”

  “⒋[(()”

  赵成则在旁边恶声恶气:

  “一人一间房还嫌小,真当自己是曾经的贵族呢?去看看底层庶民过的什么[ri]子,好些黔首一家子挤一间房的都有!”

  一边是画大饼,一边是威胁再闹就给你们一家挤一块儿。聪明人哪怕不信那个大饼,也得乖乖安分下去,避免待遇进一步下跌。

  秦王政心情复杂地看完了奏报,对儿子道:

  “这个人选,确实选得好。”

  赵高兄弟太适合干这种事情了。

  扶苏看完也挑了挑眉:

  “赵高是有点小聪明。”

  他想让赵高做的,赵高都做得非常好。可惜那是个[jian]佞小人,而且这人也只有这种方面的小聪明了。

  这种人只适合做点这类[yin]私事情,不能委以重任。让他[cha]手军国大事,大秦就等着玩完吧。

  秦王政原本不屑于去提前了解未来发展的,他自信自己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没必要借助这些当定心丸。

  但他如今是真好奇了,赵高到底做过什么,才让扶苏特意给他下个套,把人榨干了再丢。

  如此小人,应掀不起什么风[lang]才对。

  扶苏听完父亲的询问,微笑道:

  “我还以为父亲会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呢。”

  明知道身边有个重生的人存在,却能忍住什么都不问,这个定力扶苏自愧不如。

  换成是他儿子重生,他肯定得把桥松抓来。先问清楚大秦在他死后都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新技术、新政策、新人才,一条都别想遗漏。

  儿子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他先据为己有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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