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结冰如珠，尚未凝华的水蒸气随风在树枝等物体上不断积聚冻粘成雾凇。

  户外由木架构造而成的大型篝火以自身为半径，让四周堆积的积雪消融化作潺潺流水埋入土壤，几名求生者欢声笑语的围坐于营火边烤着打猎来的野猪。

  当然，这野猪是萨贝达去不知道哪片山上捕来的。

  时间再次回溯来到清晨，威廉·艾利斯确实没想到萨贝达能恢复得这么彻底。昨天萨贝达的状态跟活死人没两样，结果对方今天的状态就好像将负面情绪完全倾泻完后归于平静。

  他啃着热乎乎的烤猪腿，没忍住偏过头瞟向对面坐着的雇佣兵。对方的状态现如今好得不得了，那股持续了三天的压抑气场消匿于无形，如过往云烟般不复存在。

  就好像一夜之间再次变成了没事人，与昨晚喝酒买醉的邋遢形象背道而驰。

  “额……萨贝达，你昨晚喝这么多，脑袋不疼？”威廉嘀咕着。

  按理来说一个醉酒的人隔天不可能什么负面状态都没有吧。通常，通常来说，就像那些烂泥里的醉汉、昏迷不醒的病患，睁开眼后，他们都只会有两个问题。

  “为什么要疼。”萨贝达啃着手中的猪腿，表情没有丝毫破绽，但他对威廉提到的昨晚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仅仅是咀嚼吞咽完后抛下一句，“吃完排位去了。”

  ……

  在这之后过了两个星期。

  奈布·萨贝达——似乎彻底回归了他们最初认识的状态。

  玛尔塔与伊莱面面相觑，两人默契的望向正擦拭弯刀的雇佣兵：对方的蓝色瞳眸仍然是死寂的暗沉，他此时正面无表情的检查着等会进入对局时会使用上的天赋。

  按理来说这是在正常不过的行为，每天都会如此反复，日常的不能再日常。可不知为何，大部分的求生者们都觉得萨贝达不太对劲，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这局好像是裘克？”卢卡·巴尔萨侧目看向帷幕后。

  “嗯。”萨贝达淡淡的回应。

  “……他一直是这样的吗？”

  这位近乎被萨贝达敷衍忽视的、新来的修机位囚徒不免嘴角微抽，他凑到玛尔塔的旁边询问。对于卢卡来说，他初来乍到刚来庄园不久，对大部分同伴的性格都不是很适应了解。

  但他怎么就是感觉萨贝达这么奇怪呢？

  “怎么说呢，曾经是？就是现在看着有点怪。”玛尔塔不否认，萨贝达本身的性格就是这么不苟言笑。

  可自从对方跟屠夫阵营的裘克打成一片后这种情况就有所改观，都过去两年多了，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星期两人的关系突然降至冰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冷淡期？

  曾经的佣兵对任何关于红发小丑的话题都尤为敏感，几乎是提及对方的名讳时就会有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是现在不会了，好像没有什么事可以走进他的内心，他变回了当初刚入庄园的、事不关己的状态。

  玛尔塔之前还看见萨贝达从裘克的身边擦肩而过，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对方半分。反倒是裘克稍稍回了个头，不过也就只有片刻的功夫便同样疾步离开。

  这就是为什么求生者们总感觉萨贝达特别奇怪的原因之一。

  将注意力完全集中于排位的佣兵上分快得堪称恐怖，但他偶尔也会恶劣的故意在屠夫身上发泄愤怒，当然——指的是在不违规的情况下他会捅对面几刀。

  因为监管者的判定就是不会死的怪物，因此被捅几刀就跟被板子砸多几下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更疼了还难以在游戏中愈合。

  夜莺小姐向来偏心，对食物链顶端的强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萨贝达的业绩跟段位全在求生者的榜首，只要不是单方面将屠夫殴打至重伤，她都可以选择无视萨贝达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准确来说她目前就只出面制止过一次游戏中萨贝达的违规行为，那就是当时他刚入庄园时遇见裘克的那局。

  或许这就是心无旁骛的优势，排除杂念跟软肋，萨贝达在博弈上再次登峰造极。

  这局游戏的结果毫不意外的是以求生者胜利告终。玛尔塔感觉很奇怪，这局游戏里萨贝达没什么异样，反倒是裘克的决策变得有些踌躇郁结。

  他看向萨贝达的眼神格外复杂，这种复杂貌似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星期。也就是在萨贝达买醉的那一晚后的隔天。两人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启发，想法立场彻底换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她作为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她也不想掺和别人的感情。毕竟以上这种感觉也仅仅只是她毫无根据的推测罢了。

  外人当然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在卧室里喝酒独自一人深思熟虑后，萨贝达选择了顺其自然。既然这是裘克所期望的，那他会试着习惯没有对方的生活，尽管这会很难。

  而被约瑟夫开导过后，裘克选择了沉默与观望。他确实听进去了约瑟夫的忠言逆耳，但不知道如何妥善处理麦克他们。他想等自己解决了喧嚣马戏团那边的心结，再跟萨贝达逐一坦诚。

  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不言，糟糕的默契。

  正是心中这份犹豫，让裘克输掉了这局游戏。当他被传送回大厅时，他看见了同样被传送回来的萨贝达。

  他的注视并没有引来对方的侧目，雇佣兵仅仅是若无其事的站起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便准备离去。

  裘克条件反射的想要伸手拉住对方，可动作却又立刻僵硬在原地陷入沉默。

  分明是他亲口拒绝的萨贝达，他也早已料想到会与萨贝达形同陌路。因为他深刻的明白雇佣兵的性格，对方的决定永远是果断的、是决绝的、也是斩钉截铁的……萨贝达不会执拗徘徊于一棵不会结果的树下。

  但当设想真真切切的来临时，裘克的心脏却感觉无比的绞痛，他想要扯住对方的手腕挽留对方，但他不能。

  果然人本质就是贱啊。

  裘克咧开讥讽的笑，他发自内心的嘲讽自己。

  短暂的思想工作后，裘克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他承认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了，既然萨贝达已经做到了不再参与他的生活，那他也应该果决一点，让这场意外划上圆满的句号不是吗？

  这样他们都能再次开展新的生活。

  想明白后，裘克深深凝视着远方隐没的背影，缓步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仍然照常的度过，裘克也将工作重心转移到了排位上，有了目标后也不会经常性的想起萨贝达的面容了。

  而萨贝达更是能做到目不斜视的直接从裘克身边经过，偶尔开会的座位两人被分配得相近，萨贝达都能仿佛对方是个陌生的路人般打盹。

  渐渐的连其余求生者跟监管者都认为他们确实已经彻底变成单纯的敌对方了，也就不再过多追问。

  不过他们是这么以为的，想得干脆利落漂亮得弃如敝履，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日子一直过到了圣诞节来临。

  圣诞节……一个传统的、基督教会欢宴的日子，它也让某些压抑许久的情感雪崩般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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