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室中。

  炼器材料还有三日才送到，陈炼静坐炼器炉前，心神进入共工指骨，继续参悟青蚕圣祖的蛾龙之身。

  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八年参悟，他仍未能真正参悟青蚕圣祖蛾龙之身的全部奥妙。不过它身上的那道剑痕，倒是让他收获甚巨。

  那一剑，似神人破天，毫无破绽，无可抵挡，无可匹敌。

  陈炼将那一剑与魔神惊艳一枪反复对比参悟，结合马秋水的剑道，他渐渐有所明悟，摸到了那一剑的门槛。

  他来到轮回印空间。

  “小子，你终于来了。”老者笑道。

  他的状况不太好，跟上一次相比，虚弱了太多。

  “事情太多，疏于来见前辈，还望前辈海涵一二。”陈炼拿出一壶蜂蜜酒推到老者面前，笑道，“这不一有空就来看望前辈来了吗！”

  老者揭开壶盖，痛饮一口，笑道：“你小子防着我老头子就防着我老头子，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太虚伪。你怀疑老头子，这是人之常情，老头子我能理解。”

  被老者说破，陈炼尴尬笑了笑，道：“晚辈新练了一式剑法，不知前辈能否给晚辈一点指点？”

  “不怕我老头子害你？”老者笑。

  “怕就不会来了。”陈炼也笑。

  老者道：“你们几个人搞出来的那个什么潦草剑诀？光听名字就很潦草。”

  他不屑一笑。

  陈炼道：“所以才来向前辈请教。”

  “你小子属猴的，倒是会顺杆子爬。”老者笑骂，接着道，“你使出来，老头子我看看。”

  陈炼点头，拿出忘机剑，一剑斩出，剑势浩荡，金色剑芒光亮如昊日，照亮昏暗空间，扑哧一声将百丈之外一杆大戟轻松斩断，好似切豆腐一样。

  “能将百炼寒铁打造的戟杆斩断，不错。”老者轻描淡写点了点头。

  “就这？”陈炼一怔。

  老者道：“你还想怎样？”

  陈炼有些哭笑不得，“前辈不给些指点吗？”

  “指点？”老者点头，“我的指点是，脱裤子放屁。”

  “这……”陈炼愕然，“晚辈愚钝，前辈……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老者道：“你小子不是修炼有本源剑气吗？为何要用剑去斩？”

  言罢，他并指如剑，轻轻一划，一道寒芒瞬闪而出，扑哧一声，将那戟杆再斩一截。

  “是呀，我修炼有本源剑气，为何要用剑发出？但……剑修，不都是要用剑的吗？”陈炼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老者问道：“何为剑气？”

  陈炼闻言愣住了。

  何为剑气？

  他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还请前辈指点。”他神色郑重，对老者躬身一礼道。

  老者微微一笑，“老头子我换个问法，你的本源剑气是怎样炼成的？”

  “用法力呀……”陈炼脱口而出，但一瞬间他就愣住了，随即恍然道，“前辈的意思……剑气其实也是一种法术？”

  “你还不算太笨。”老者点头，“你别看他什么剑气、刀罡、枪芒……花里胡哨，这些都是外在的表象，他们的本质，都是法术。你自己试试，徒手发出的剑气，与用剑发出的剑气，有什么区别？”

  老者的话，颠覆了陈炼的认知。

  在陈炼原本的认知里，剑修、刀修等，相对于法修来说，杀伐之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老者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剑道威力要远远强于法术是吧？”

  陈炼木讷地点了点头，这正是他的疑惑。

  老者问道：“你徒手发出剑气，是剑修还是法修？”

  “剑修。”陈炼毫不犹豫答道。

  “那徒手发出法术呢？”老者再问。

  陈炼道：“当然是法修……”

  老者道：“为什么徒手发剑气就是剑修？难道你的本源剑气不是用法力凝练的？”

  “你看老头子我是剑修吗？”老者伸手，掌心法力涌动，很快凝练出一柄飞剑，随手射出，轻松斩断百丈之外一件兵器。

  陈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者笑了笑，继续催动法力，在掌心分别凝练出刀、斧、枪、戟、火球、冰刃、水龙、火凤……

  “你的路走错了。”老者最后说道，“老头子看你练剑辛苦，本不想打击你的信心。既然你诚心问了，老头子我喝了你的酒，就为你解惑一次。

  “刀枪剑戟……对于凡人而言区别很大，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就是凡人的眼界。

  “对修仙者而言，长短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宝的品质。”

  老者的话很有道理，眼界不同，看见的风景就不一样。

  “老头子我问你，剑修、刀修为何强大？”老者问道，“是因为他们手里的法宝，比别人强大吗？”

  陈炼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是因为他们专注于一道。”

  老者目露欣赏之色，点头道：“不错，剑修只修剑道，刀修只修刀道，专注于一道才是他们强大的根本原因。

  “你既然已经踏上仙途，就要用修仙者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万法归于心，一心生万法，除了法宝之利，唯有道与法才是修仙者真正的实力。

  “道是脚下的路，每一条路都通往命运长河。法是前进的动力，欲到达命运长河，需要越过一座又一座充满荆棘的高山。

  “有人乘坐灵舟飞渡；有人手握利刃披荆斩棘；有人两手空空，徒手攀登。

  “这三种人代表了三种天赋，天选之子，资质平平者，资质低劣者，你说，最终谁会抵达命运长河？”

  陈炼摇头，“不好说。除了天赋外，还与毅力、运气等很多因素有关。”

  老者道：“无论什么道，剑道、刀道、符道、丹道、阵法之道、炼器之道、法术之道……甚至纯粹悟道的道修，都能通往命运长河，但这条路需要用自己的脚去一步一步丈量，不能有半点投机取巧。

  “你小子一会玩虫，一会练剑，一会练法术，一会研究阵法，等找到那小姑娘，再谈谈感情，你小子哪有那么多时间？虽然你已经放弃了很多，但还不够，要继续做减法。”

  “谁说我要与灵曦谈感情了……”陈炼反驳。

  “你不想吗？”老者反问。

  “我……”陈炼脑中出现灵曦的身影。

  大道之行，如果有灵曦相伴，那自然是极好的。

  “我至少暂时不想。”沉默片刻，他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现在还不是他谈情说爱的时候。

  他朝老者再次躬身一礼，“晚辈的道该怎么走，还请前辈指点迷津。”

  老者摆了摆手，“把你的虫子养好就行。它们身上，你可学的东西多着呢。你只需牢牢记住，万法皆为法，专注一道，其他虚头巴脑的东西无须浪费时间。”

  陈炼思索良久，最后朝老者深深一拜。

  “多谢前辈指点。”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确了自己的道。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明白，灵曦将佩剑送给他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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