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没回答儿子这个问题，只是简单说了说当年发生的事情。

  “儿啊！当年我辞别魏忠贤后，刚刚出宫还没抵达礼部，就被人偷袭，然后失去意识。”

  “偷袭那人……便是你们口中的【朱由检】，后面的事情也不必说了。”

  “他将我封死在棺椁之中，一路带至地宫，让我答应他的条件。”

  “我却不能答应，眼睁睁看着皇陵镇在那一日覆灭……”

  “往后十七年，我独自一人生活在地宫之内，却没想到被你们给挖了出来，终能重见天日……”

  李辛的声音低沉下去，众人见先生显然不愿多说，也不敢多问。

  至于样貌的事情，也都释然。

  能在暗无天日的地宫生存十七年之久，先生自然有些神通。

  若是换成我们，恐怕早早就受不了孤独和恐惧，自尽身亡。

  毕竟是观山太保啊！

  还是文曲星下凡。

  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做不出来。

  “可是……爹……”

  封堪钰见老爹说的不详不细，甚至根本没解释自己容貌年龄的变化原因，只想再问。

  不对吧。

  就算咱家观山太保的手段，也不能让您改头换面，永葆青春？

  可李辛似乎懒得说了，笑着看向儿子。

  “好了！地宫湿潮，久留对身体无益！大家先出去吧。”

  说着，竟率先往外走去。

  众人一怔，看着先生的背影，再张不开口。

  虽觉得李辛这一次出现，总感觉哪里不对，但也不好多问，举步跟随。

  只是李辛没走两步，又突然转身说道。

  “裴纶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不然可能会……死！”

  进去？

  裴纶进去？

  可能会死？

  众人一惊，霍然回头，但见一直打酱油的裴纶，竟没跟着众人离开地宫，反而蹑手蹑脚的想往地宫深处走去。

  被李辛一说，裴纶尴尬的站住了脚，回头发现所有人看着自己，嘿嘿笑着揉揉鼻子。

  “啊，哈哈，好好好。”

  “嗨，我就是闲的无聊，想进去瞅瞅皇家陵寝的模样，你别在意哈，不进去了，咱不进去了。”

  裴纶还真有心想看看李辛生活十七年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模样。

  可惜刚走两步，就被人给喊住，好不尴尬。

  沈炼见了无语，忍不住喝骂起来。

  “老裴，你特娘吃饱撑了啊，往里乱闯什么！”

  “里面除了朱由校那家伙的棺椁，还能有什么东西？”

  “看一个死人，晦不晦气？”

  沈炼是知道【官帽】也一同被埋进去的。

  更知道那玩意儿的危险，故而隐晦提醒裴纶，别瞎折腾。

  若是沾染了什么玩意儿，我可没办法救你性命。

  裴纶见沈炼都罕见的面露严肃，尴尬着赶紧走了出来。

  李辛则淡然一笑，见裴纶不再执着，又继续领着大家走出地宫。

  对于裴纶，这位抚养自己儿子十七年，饱受风霜的弟兄来说，李辛能生什么气呢？

  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唯有沈炼跟在李辛的身后，脸上划过几分复杂，若有所思。

  几次的观察，让沈炼越发对李辛的变化感到吃惊。

  不光是他，就连兄弟裴纶，应该也察觉出一些问题。

  不然不会冒失的往地宫深处走去。

  怎么说呢？

  十七年没见，再次见到先生李辛后，总感觉……

  对方身上少了很多活人的气息，少了正常人的情感变化，像一具……

  行尸走肉？

  或许封堪钰这孩子沉浸在久别重逢的狂喜之中还感受不到。

  但这种感觉，对沈炼尤其明显。

  因为他曾经接触过【初代】，也就是那位能随意改变样貌，刀枪不入的域外来客。

  对方当年也是这般不近人情，表情僵硬。

  甚至，就连获取旁人记忆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难道……

  沈炼浑身打了个哆嗦。

  面前不是先生，还是【初代】作祟？

  他不敢多想这种令人恐惧的可能，只是将这种想法死死压在心底。

  究竟是不是李辛，不信自己看不出来。

  “老沈……”

  正巧，裴纶也凑了过来，轻轻喊了一声。

  沈炼用严厉的目光喝止住对方的话，裴纶默契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二人在乱世相伴十七年，心意相通。

  互相之间放个屁，都知道对方中午吃的是什么馅的饺子。

  有问题！

  必然是哪里有点问题。

  一切，还有待观察！

  实在不行，真要进地宫内部，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但显然不是现在。

  裴纶和沈炼默默的跟在身后。

  只是众人刚一走出，又发出惊呼。

  但见一直没露头的皇陵镇叛徒、前任工部尚书文琪。

  竟不知何时，死在地宫之外。

  对方显然是自尽身亡，  一头撞在金刚墙上，鲜血迸了一地。

  只是死了之后，仍旧跪在地上，冲着地宫大门跪拜，似有忏悔之意。

  他那年幼的闺女和孙子在一旁无声哭泣，满脸悲伤。

  “文琪！你……”

  沈炼来不及多想，震惊的走过去，要查看文琪具体死因。

  难道对方因为羞于见到师父李辛，故而选择以死谢罪？

  毕竟，挖开德陵地宫，他也算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价值。

  李辛却仿佛早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般，看着曾经的徒弟，轻轻叹了口气。

  “文琪啊！你见了我一面便死，认为死了也就彻底解脱了吗？”

  “可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又如何有颜面下去见到他们？”

  众人默然。

  “额……先生……”

  当一大帮人站到地宫门外后，有人去收拾文琪的遗骸，有人依旧关切的围聚在李辛身边。

  守陵军亲兵营的老兵宋文凯小心说道。

  “要不，先生您先去我的家中休息一下，咱们再做计较？”

  宋文凯的意思很简单。

  既然已救出了李辛，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

  大家先返回家中，慢慢叙说这些年发生的事。

  最起码，也让李辛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洗澡换身衣服。

  岂料李辛却摆了摆手。

  “呵呵，不用了！文凯。”

  他能清楚的叫出对方的名字，让沈炼的疑惑解开几分。

  若是初代那个家伙，不应该认识守陵军这些老人吧。

  可李辛的下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又大惊失色。

  “你们逃命去吧，有约莫万人精兵，即将赶来此处。”

  什么？

  众人脸色巨变，霍然转头，向远处眺望。

  但见果然隐隐有马蹄声传来，大批人马荡起狼烟，正在往德陵方向狂奔。

  沈炼和裴纶对视一眼，心道糟了。

  是闯军终于追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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