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下厨烹饪最不行
“婠漓”做了数百年的公主殿下,别的不行,下厨烹饪最不行。
她与“井旷”私奔至此在此定居,别无人手侍候,一些家常琐事便不得不亲自上手。
洒扫、女红、烹饪……一样一样都得自己来。其实“井旷”在军旅历练多年,这些都颇拿得起来,也甚少令她劳神。但近来他神思不属,“婠漓”便想替他分忧,尽自己所能照顾他。
别的都难一蹴而就,唯独烹饪一途上,她来了兴趣,越挫越勇。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手艺一般,做出的东西勉强才可以下咽,不过“井旷”倒是很给面子,次次吃得精光,且面无难色,还要体贴她辛苦,说一些好听的话哄她。
恋爱中的男女脑子都不太够用。“婠漓”便以为自己做出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吃,是她平素太过娇纵,口味比旁人都要挑剔罢了。
于是,她上门访客,带的礼物都是自己所做的菜肴。鉴于这附近邻居实在稀少,她能偶尔拜访的,也只有神兽玄武沧杌婆婆了。
沧杌婆婆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成了活化石,据她自己所说,靠得便是心宽、从不为难自己。谁知,年届暮景,却要被迫吃这等令她恨不能早死几年的菜肴,若不是看“婠漓”人美嘴甜,她真想把那些东西砸在她脚下。
但这一回,丝丝缕缕的香气沁入了她的鼻端,沧杌婆婆将不由自主闭住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深深吸了一口那只砂锅中冒出的热气。
“唔,好香!”她情不自禁地赞美了一句。
“婠漓”脸上颇有得色,这是她在沧杌婆婆这里屡屡受挫,却屡挫屡战之后,第一回得到了她的夸赞,心中那点小小的成就感膨胀开来,令她忍不住也深深吸了一口锅中沁出的香气。
这一下,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边沧杌婆婆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砂锅接了过去,揭开盖子,用汤匙勺了一口,吹开热气,直接倒进了嘴里。
再不重口腹之欲之人,寡淡了数万年,每天靠喝海水,吃些生鲜鱼虾饱腹,偶尔有人来看诊,才会给她带些熟食打打牙祭,难得有这样鲜美的一道鱼羹放在面前,哪能不令她食指大动,垂涎三尺呢。
说起来,沧杌婆婆活了这许多年,几乎是普通神族几辈子的岁月,于烹饪一道上比“婠漓”还不及,也是令人费解——至少后者还愿意尝试,屡败屡战呢。
“咳!咳咳!咳咳咳!”一口汤下肚,沧杌婆婆被一股辛辣味道刺激了咽喉,呛得咳嗽不止,眼泪都险些出来了。
“婠漓”念及自己闯了大祸,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又凝出了清水给她漱口,一面忙活一面心里暗骂自己失策——剖鱼的时候还念叨着不要放水蓼粉,但下锅煮汤时便忘了,因为“井旷”颇爱食用辛辣,她便手熟得抓了一把洒了进去。
玄武生于上古,口味素淡,一锅香气浓郁、新鲜甘美的鱼羹本是极佳,并不需过多调味,因是用海水烹煮,连盐都不需赘添。
“婠漓”也是知晓这一点的,因为这种失误她已经犯过一次了。
上次她带着一瓮炖得浓香的鱼翅来,本来沧杌婆婆难得赏脸,她十分开心。谁知沧杌婆婆就因为她额外加了盐,觉得苦涩不堪,“呸”的一声便把口里的浓汤吐到了地上,弄得兴致勃勃送礼的和满心期待收礼的都老大不快。
谁知,她这次特地记住了不要加盐,却被一把水蓼粉坏了好好一锅羹。
这番加错料的效果远非上一遭可比,沧杌婆婆足足咳了半盏茶功夫,一旁的“婠漓”又羞又愧,又是为她拍背又是送水给她祛味,连此次前来的请求都不好意思提了。
沧杌婆婆却是怕了她了,好不容易缓过气之后才拍着自己的胸口,对她无奈道:“请姑娘下次来休要再带什么吃食了,老身实受不起。”
“婠漓”点点头,盘算着自己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可以偿还她的人情。
“姑娘这次来还是为了你的未婚夫君么?老身说过了,他的症状乃心病,非药石可疗,姑娘与其在老身这里缠磨,不如找他好好谈谈心。”
说起“井旷”,“婠漓”叹了口气,幽幽道:“婆婆所言我何尝不懂,只是他为我牺牲良多,我若能解开他的心结,又何必寄期于药石。”
沧杌婆婆活了数万年,别的不多,阅历最多,自然明白她的苦衷,但她老人家活到现在全凭一句话——不多管闲事。于是话至于此,既然她需要的不是药石医疗,她也乐得清闲。
谁知,“婠漓”还有下文。她略带娇羞地向沧杌婆婆伸出了胳膊:“今日来求婆婆是为了我自己。近来我有些不舒服,烦劳婆婆为我诊一诊。”
沧杌婆婆便将手搭了上去,一探,骤然一顿,然后,表情微妙地缓缓收回了手。
见她深沉,“婠漓”开口问道:“如何?”
沧杌婆婆道:“婠漓姑娘,你是何时成的亲?”
“婠漓”摇头:“婆婆说笑,我与阿旷佳期未定。”
沧杌婆婆意味深长道:“我近些年来虽少见你这一族,亦知鲲鹏最重忠贞,且诞育子嗣不易。你既与未婚夫婿情谊甚笃,如今又有了身孕,便不要再拖着了,早早完婚才是。”
“什么?身孕?我有身孕了?”“婠漓”选择性地忽视了她的苦口婆心,耳里心里唯有这两个字,兴奋地无以复加。
看来,她的猜测果然不假,这里……她将手小心地贴上了腹部,已经满心欢喜地思索起孩子的样貌和名字了。
算算时日,这个孩子定然是“井旷”力战鼍龙,中了龙血之毒那一次有的,便叫“浝儿”如何?不,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名字理应由父亲来取才对。
沧杌婆婆见她眉飞色舞,连自己的呼唤都没听见,不由叹了口气,把话咽了回去。
她活过的岁月太久,见过无数悲欢离合,亦擅长卜筮占算,如今甚至不必施法,她便已预见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与她的夫婿,前途必定坎坷。
一切,皆由这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始。
事关天机,沧杌婆婆不便多说,只得隐晦地又提醒了一句:“婠漓姑娘,回去早早完婚吧,记得给老身送一杯喜酒。”
“婠漓”这才回神,笑道:“是!婆婆放心,改日我必与夫君一道来谢过!”说完,雀跃着走了。
刚走到洞口,她忽然想了腹中的胎儿,立刻放缓了脚步,端成了一个沉稳之态。
沧杌婆婆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明光闪烁,片刻后摇了摇头。
“婠漓”回家之后,立刻开始琢磨,想要为自己和“井旷”亲手制作一套大婚礼服,算是为这双喜临门再添一添喜气。
不过,此处海域贫瘠,连个正经的集市都没有,更遑论上好的鲛绡来制嫁衣了。她倒也不计较,想着以往在书中看过,上古时代,先祖皆是以海藻抽丝织锦,然后剪裁成衣。
此法虽然粗糙,寓意却很好,且以“井旷”那般的形貌,若有一身红衣相称,岂非更赏心悦目么?
“婠漓”幸福地微笑,觉得应该一并给腹中的孩子织一块襁褓,以此迎接他或她的新生,待他或她长大,再告诉他或她,你可是亲眼见证了爹娘的婚礼的孩子,十分喜庆。
“婠漓”是个不拖沓的性子,想好了立刻便要行动,她照着记忆施法,变出了一架纺车,又采来红藻,一缕缕分好,揉制,忙活了大半日,才堪堪在织机上起了个头。
鲲鹏怀胎长达三载,如今初初有了感觉,虽未到害喜之时,但母体易困倦。这一日又惊喜交加,“婠漓”一面坐在织机前理线,一面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待“井旷”回来时,她已经伏在那儿睡着了,身周围绕着一片潋滟的红藻,将她一张粉白的小脸映得红扑扑的。
“井旷”别开了眼,心绪起伏不定。
自从来到此处之后,他从未离开过如此之久,竟令她等得睡着了。
这一日出去,是他接到了昔日属下传讯,言道十万火急,请少主现身一见。
“井旷”身为水族少主,虽然为爱枉顾自身责任,终究没有下定决心与旧部断个干净。这一点,倒是比千年后的九韶差出了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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