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帝王之心
珠妃在自己的珠萃宫中坐立难安,茹姑姑知道她心中焦躁,暗暗叹了口气。
珠妃安排了什么,又谋划了什么,她一清二楚,每一件都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这九族之中,家奴自然不可免。
茹姑姑能够理解珠妃此刻的心情,便如同利刃悬于头上,生死难测,由天不由己。
可天不遂人愿,一直到东方晨光熹微,无论是别院那边,还是天女娘娘那里,都没有传出有人遇刺的消息。
难道都失败了?不,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茹姑姑想要祈祷,祈祷娘娘所愿能够成真,祈祷自己过了今日……还能活着。
但……该向谁祈祷呢?承天国一向尊崇承天殿,天女扶摇被废黜后,便是国师大人。可这二人一位是娘娘的敌人,一位是娘娘的同谋,皆身在其中,似乎都不适合聆听她的祝祷。
承天殿中,羲华打了个哈欠,单手支颐,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而瑶徵宫中,傀儡施法消除了乳娘的记忆,以防她被吓坏,落下毛病,平白受一场无妄之灾。
虽然这一夜折腾的够呛,可羲华此时却怎么都睡不着,一个念头翻来覆去地在她脑中回响——竟然是他!
方才,她用去伪存真镜打破了前来偷袭的神族黑影的伪装,虽然只看到了一眼,但那双重瞳却清楚明白地告诉了她那人是谁!
——甜水镇后山的俏土地,柴胡!
土地神职低微,被诱使来对她不利合情合理。但羲华蹙眉——拥有重瞳者非贤即圣,这位柴胡仙不该是如此短视之人。
究竟是神界中的什么人,又对他许下了何种重利,才让他不惜触犯天道也要对自己下手?
还有师毕宣,他竟真能与神族合谋。那么,这一切背后的那个人,又是看重了他什么呢?
唉,羲华叹了口气,随着卷入的人越来越多,这场阴谋,愈发扑朔迷离了。
羲华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知道醒来时,傀儡面前站着的一脸焦急的乳娘,她怀中还紧紧抱着襁褓,殿外呼啦啦站了一群人。
乳娘见她睁开眼睛,心中稍安,忙道:“娘娘可算醒了!小皇子自昨夜起便一直沉睡,不吃也不醒,奴婢急坏了。”
一个布俑要是能吃能动,那才奇怪了。昨夜在励苍帝和百官面前的戏是她有意为之,给这布俑施了障眼法而已。后来被那黑影柴胡仙发觉,自然便破了。“羲华”便懒得给他再做伪装。
“羲华”安抚道:“无事。待回到承天殿,他自然便好了。”
说着,“她”起身坐到了妆台前,对乳娘道:“叫外面那些人进来。”
捧着巾栉盆瓶的侍女们鱼贯而入,进殿后列队整齐,对她一起屈膝。
“羲华”刚想说不必这么多人伺候,简单便好。谁知恰逢此时,外面传来了吵嚷之声。
听得出是一个女官的声音,她口口声声说是珠妃派她前来,探一探天女娘娘何时起身。陛下已经在珠萃宫中久候了,若娘娘已经起了,还请快一些。
那女官不是珠妃身边常跟着的那一位,羲华对她的声音十分陌生。但不妨碍她厌屋及乌,对这位连脸都没见过的女官心生厌恶。
而一旦羲华真心厌恶什么人,她绝不会手软。
于是“她”道:“你们都留下侍候。还有,本座要沐浴。”
这偏殿服侍的令妍姑姑是姚贵妃,不,如今应该称为姚皇后了,她是姚皇后身边的旧人,自然明白该站哪边,于是立刻吩咐去办。待浴桶、热水、香胰、花瓣等物送进来之后,“羲华”这才开始“作妖”。
“她”连看都没朝屏风后的浴桶看一眼,便道:“这花不好,味道太过浓烈。换一些花皇来。”
花皇这种世间最高贵的女子的象征,整座皇宫,只有珠妃的宫中才有。虽然她日后也并不能保住这份荣耀,但羲华此时偏点了此物来沐浴,就是为了打她的脸。
令妍姑姑听了之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水银镜中的那张绝代风华的脸上,一抹笑意令人如淋冰雪。她不敢二话,亲自出宫去禀了元公公。
元公公亦不敢擅专。正好励苍帝就在珠萃宫中,他直接将天女娘娘的意思报到了帝妃二人面前。
珠妃自然不肯,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在励苍帝面前哭诉,无外乎是“即便是承天殿天女,夺人心头之爱也太过分了些”,“以花皇入浴奢侈太过,况且此时并非花期,珠萃宫中仅剩两株正在绽放的牡丹是天赐祥瑞,怎能为了她的排场便随意践踏”。
励苍帝昨夜人逢喜事,便多饮了许多,就寝后又召幸了几名宫嫔,一时开怀,又命人寻出了师毕宣先前所呈之丹药。
只是他到底已是知命之年,任性纵欲的后果便是神乏气不继,晨起时全身酸胀,骨缝痒痛。便想趁着辍朝之日养一养精神。
若非彧止来报天女娘娘遇刺,他大概还在龙床上安枕。
珠妃此时在他耳边哭哭啼啼,矫揉造作,他只觉得胸口一直气闷,懒得理她。
“羲天女和阿钰果真无事?”励苍帝问元公公。
那边口风极紧,元公公的人所得消息也十分有限,只得禀道:“天女娘娘既对刺客网开一面,想来如此。”
珠妃原本是最知励苍帝心思的,但先有羲华,后有姚君绾,她因嫉妒而大失分寸,又被怨愤蒙蔽了双眼,心如油烹火炙,此时不给羲华扎上几刀,她焉能咽下那口气。
于是她添油加醋道:“羲天女此举,倒是宅心仁厚,连刺客都能轻易放走。”
励苍帝再也忍不了,斥道:“闭嘴!”
珠妃顿时噤声,立刻跪地,口中心求饶,心中却窃喜——这一刀,果然扎对了。
励苍帝虽然信任羲华,但她一直踩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挑战他的权威。即便她真的来自于那九天之上,即便她真能实现他心中所愿,亦令他如鲠在喉。
自古以来,人间帝王皆称天子。君权神授深入人心,亦是统治阶级收拢人心的不二手段。
但励苍帝心中,一点不驯的火种早已落地生根。从四年前他强暴扶摇起,便是他渎神之始。
此时还不是暴露野心之时,励苍帝虽然年过知命,深感天不假年,心急若焚。但他少年时于尸山血海中杀出血路,踏着手足的性命登上了那至高之位,数十年来杀伐果断,持重待机,为的就是他心中的那个梦。
所以,即便师毕宣为人心思深沉,巧伪趋利,他依然顶着朝堂的非议给予他国师的尊荣与最大的放纵。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以他为祭,实现自己的野心。
励苍帝深深地看了一眼珠妃,道:“起来吧。”又对元公公道:“去将花皇悉数采下,送到瑶徵宫中。”
元公公躬身应下,甩了拂尘出门,听到身后励苍帝吩咐道:“传云先生过来抚琴。”
元公公心中一震——陛下只有在情绪异常时才会传云先生抚琴安神。此时陛下要他过来,应是既心烦又迁就,要耐着性子一直等下去了。
牡丹花被从枝头剪下,用水精盘盛着,送到了瑶徵宫。“天女娘娘”这才落衣沐浴,而后又由侍女伺候着更衣梳妆。
满殿侍女皆屏息静气,唯独珠妃身边的那个女官亲眼见到自家主子的心爱之物被如此“作贱”,不由愈发忿忿,嘴里含沙射影地大声说个不停。
“羲华”闭目听着,心中失笑——她若要讲排场,大概倾这承天国之力,都摆不出衬得上她的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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