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珠刚捡完放回匣子里，还没收起来，程汐沁见宇文琪口渴，立马一个箭步上前。

  先一步给宇文琪倒好茶，又送宇文琪嘴角。

  “殿下温的，您慢慢喝，别噎着。”

  程汐沁为冒失道歉的态度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宇文琪脸色缓和一些，正抬手重新要捡起桌上的笔。

  程汐沁以为他手酸，立马放下茶杯，捏上他的手臂。

  “殿下，臣妾替您放松放松，太重或是太轻了，殿下和臣妾说一声。”

  宇文琪：“……”

  冷冷睨了眼堆着笑容讨好他的程汐沁，宇文琪将人一把甩开。

  答应程氏出宫不是不可，正好到时让人跟着，见见程氏那养父养母。

  他可不认为程氏的养父养母只是江南富商那样简单。

  同样，他也怀疑程氏当年是不是真被抱错？

  是不是程知舟那老头的亲闺女？

  ……

  在这之前不妨借程氏要出宫，有求于他，让程氏乖巧听话些。

  “不必，先将匣子里收起来。”宇文琪淡声道。

  “是，殿下。”程汐沁半点没气馁，立马转头收拾匣子。

  程汐沁合上匣子，重新放回架子上，见弹珠实在是漂亮，忍不住上手抓起，小心翼翼动了动。

  一把各色的弹珠握在手中。

  程汐沁手指灵活摆动，弹珠在仿若一道流光在她手间穿梭、流转，让人眼花缭乱。

  宇文琪微微失神。

  能以这种方式摆弄弹珠，且耍得如此漂亮，应当不会有第二人。

  难怪他会觉得“和程知舟那老头撕破脸皮前，程氏还不忘从陈杰杭和程知舟身上坑一笔”的行事作风熟悉。

  宇文琪几乎确定下眼前的程氏便是他十二前遇见的“皮货小子”。

  程氏和记忆中瘦小的身影重叠，宇文琪心底深处的某些记忆再次清晰。

  十二年前。

  年仅八岁的宇文琪随老皇帝出宫避暑，在德清避暑山庄待了一月有余。

  山庄里的夏宫待着，他还是每日课业繁重。

  陪他的小公公总和他说山庄外如何有趣热闹，终于某日禁不住小公公勾引，他偷偷溜出山庄。

  山庄外，人流攒动的集市中，没一会，他便和身边的小公公走散，独自在街上徘徊。

  那时候，他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一眼便注意到程氏。

  程氏那时年仅六岁，比他还小两岁。

  人黑黑瘦瘦，皮肤蜡黄，却十分精神，头发毛糙打结，还束着男娃娃的头发，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时的程氏正被一群小孩围绕着，站在木箱子上眉飞色舞，俨然一个孩子王。

  宇文琪不自觉被吸引目光，靠近。

  他始终冷着一张脸，由于和小公公走散，神经紧绷。

  直到见一把各色弹珠在小小的程氏手中被耍出花来，他眼睛亮了。

  心道：难怪能勾得这么多小孩都围着转，就是他这见过各种东西的太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小程氏不仅弹珠玩得厉害，身前背了个脏兮兮破包，包里全是小人书。

  里面都是图画，小孩虽然不识字，但都看得懂。

  但这些小人书上全都只有小半本，内容不全，卡在精彩之处断了。

  他原以为想看更多，要收铜板，然而并非。

  小小程氏却是让小孩拖着自家大人到边上买鸡蛋糕。

  大人的钱要比小孩多多了，比看小人书的几个铜板，鸡蛋糕可挣得也多。

  鸡蛋糕倒不是程汐沁亲自来卖，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在卖。

  小小程氏啃着半块鸡蛋糕，蹲在对面的路牙子上看老头卖鸡蛋糕，心底默默算着卖了多少。

  那些买鸡蛋糕的大人们压根没注意到小小程氏，更想不到他们家小孩闹着要吃鸡蛋糕，是小程氏怂恿的。

  卖鸡蛋糕，宇文琪以为小程氏是从老头手里抽成，然而老头将卖的所有铜板都给小程氏，一分都没贪。

  程汐沁则反手丢了五十个铜板给老头，做雇佣费。

  不仅卖鸡蛋糕，买了鸡蛋糕的人还被引着去前面街免费领烧饼。

  宇文琪可不认为狡猾得像泥鳅一样的小程氏会真让那些人免费领什么烧饼，定是又要在这些人身上赚点银子。

  一个老头拿一个小程氏没办法，对小程氏言听计从，就罢。

  结果个头比小程氏大，浑身都是肉，看着很不好惹的比程氏更像孩子王的小孩，也听小程氏的。

  他被其他小孩科普，刚开始有个孩子王不服小程氏，小程氏仅仅用了点小聪明，就将人治地服服帖帖的，认小程氏做老大。

  听说小程氏不仅有小聪明，拳脚功夫也了得，之前打坏了一个比她大五岁小孩的一颗门牙，从此在这一块一战成名。

  ……

  宇文琪没着急回宫，觉得小程氏有趣，暗自观察着小程氏。

  还上前要买了小程氏手里的弹珠。

  小程氏瞅了他眼，大概觉得他挺有钱，狠狠敲了他一笔。

  十颗再普通不过的弹珠竟然要了五两银子。

  反正他也不差钱，他也没在意，痛痛快快买下。

  小程氏大概难得碰上一个这么爽快的冤大头，心情愉悦。

  对着他勾肩搭背，还说要请宇文琪吃炸馒头片。

  两人刚刚初步建立友谊，小程氏和他去买炸馒头片时，一个遮掩严实的男人朝他靠近。

  一颗石头还用力弹在腿部，让他摔在地上。

  男人快步走近，就要扛上他，塞进马车。

  小程氏叼着半块饼回来，见状大惊失色。

  反应过来时，在男人将他扛上肩前，用火折子点了男人的衣服，还狠狠踩了男人的脚。

  在慌乱中，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灵活地像条鱼一样窜进各个摊贩，小巷中。

  随之却出现更多男人追上他和小程氏。

  甚至几支箭矢差点射中小程氏，凶险至极。

  小程氏却没半点松手的意思，咬牙带着他拼命往前跑，快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些男人速度快，但抵不住小程氏灵活，熟路，没一会，小程氏就带着他，躲过了追他的人。

  暂时躲过一劫后，小程氏脸色惊恐，喘着粗气，腿软直接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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